第 30 章

    在萧松烈笨拙而僵硬的配合下,戈宁暂且放下了怀疑。

    显然,一味的躲避过于粗暴,并不适用于小别胜新婚的夫妻,引起戈宁的怀疑在所难免,萧松烈回到书房反省了一夜才有所领悟。

    过后,萧松烈适当的做出了调整,不管是心态还是躲避的办法。

    他努力扮演起公务繁忙却还记挂家中娇妻的憨厚汉子角色,用更温和的方式稳住心思愈发敏感的袍泽之妻。

    他会及时派小厮告知去向,会送来解闷的话本,会关心她的治疗情况,会准备她爱吃的蜜饯果子……

    为了避免重蹈覆辙,被迫做出什么逾矩无礼的行为,萧松烈每隔一两日才在午时赶回别庄与戈宁一同用膳,营造出琴瑟和鸣的假象,然后在天黑之前寻些由头离去,杜绝二人独处的可能。

    如此坚持了数日,戈宁确实被他唬住了,她天真的以为自己御夫有道,完美化解了夫妻间的小矛盾。

    虽然夫君较之以前变得更加沉默与古怪,甚至有时心不在焉,但这对她而言并不是什么大问题。

    投桃报李,戈宁极尽所能展现自己的温柔体贴,关心他,照顾他,不假他人之手。

    譬如此刻,戈宁拒绝了云起云舒的帮助,倔强的在萧松烈胸膛前轻缓摸索,为他解下披风系带。

    只是解披风罢了,这不算过分。

    萧松烈垂眸看一眼她嫩白的指尖,默默地劝说自己。

    等戈宁抱起折叠好的披风转身交给云起,萧松烈不着痕迹地退了两步,轻嗅空气中的熏香,缓缓吐息。

    他言简意赅的说道:“大将军派我带兵剿匪,后日出发。”

    戈宁诧异了一会,很快反应过来,仰头道:“去多久?何时回来?”

    萧松烈:“短则十数日,长则月余。”

    戈宁闻言忍不住蹙眉,不管是十数日还是月余,夫君都不可能赶在月底前回京,她注定无法为他庆贺三十岁生辰。

    她呆立在原地,涣散的眼眸难掩失落情态。

    萧松烈见她不吱声,多看她两眼,嘱咐道:“你且留在家中休养,旁的无需担心,我已有安排。”

    戈宁知轻重,这是公务由不得她抱怨,只好轻声道:“要去哪里,可要备些厚衣物?后日启程,我得赶紧收拾收拾。”

    说着她便迫不及待地起身。

    厢房之中仅余必需的桌椅,一应杂物都已撤去或是堆放在戈宁无法触及的角落,她拄着精巧的拐杖顺利而快速地穿过隔扇走向屋内。

    云起云舒亦步亦趋的跟在她身边。

    萧松烈有心劝她坐下歇息,又怕说出口后等来她可怜兮兮的神态,委委屈屈的问他是不是嫌弃她没用。

    思及此,萧松烈望着她的背影扬声回道:“灵州雨水丰沛,多备些换洗衣物便是。”

    戈宁应了声,指挥云舒挑出深色衣衫鞋袜,正待继续时,她想起什么,忙转过身问:“是江南道的灵州还是陇右道的临州?”

    萧松烈咽下茶水,吐字清晰的回:“江南道,灵州。”

    戈宁闻言深深吸气,低呼一声:“糟了!”

    萧松烈搁下茶杯,偏头看去:“怎么了?”

    戈宁顾不得收拾衣物,她急得直跺脚,懊悔道:“都怪我粗心,竟是连还愿都忘在了脑后。”

    不祥的预感急速冒出,盘旋在萧松烈脑海中,他倏地抬起眼眸,紧盯戈宁。

    戈宁缓步走向萧松烈,自顾自的解释:“灵州的灵山寺很灵验的,远近闻名,我特意去那里请愿,求菩萨保佑你平安归来,如今你回来了,加官进禄,再好不过,合该要去还愿才对。”

    萧松烈面色微变,语气严肃:“你何时信这些了?我能从边州回来,靠的可不是菩萨,还愿……不还也罢。”

    “呸呸呸!不许对菩萨不敬。”

    戈宁紧张不已,她快走两步到萧松烈身边,连忙去捂他的嘴,防止他再说些什么得罪菩萨的言论。

    浅淡的暖香再次涌进鼻腔,软乎乎的掌心紧贴上他的唇。

    萧松烈连呼吸都不会了,他瞪了一眼戈宁,慌忙拽开她的手。

    戈宁蜷了蜷手,缓解胡髯扎上肌肤的痒意,轻拍他的胳膊以示警告:“小心菩萨听见。”

    萧松烈见她神情认真,嗯了一声算是答应了她。

    戈宁满意了,继续道:“我原是不信的,谁叫商队带了消息回来,大家都说你……我太害怕了,实在没法子才跟着嫂子们去了灵山寺。”

    眉眼舒展,她笑着说:“菩萨慈悲,终是不忍心见我们夫妻分离。”

    回想起自己当初听闻村里传出夫君阵亡流言时的恐慌,再对比眼下富裕幸福的日子,恍如隔世。

    心随意动,戈宁扶着萧松烈的肩头走近他,丢开拐杖,侧身坐在他的腿上,双手紧紧环住萧松烈的颈项。

    萧松烈僵硬地坐在凳子上,不敢动弹分毫。

    “现在这样就很好……”

    轻轻靠在萧松烈颈窝,戈宁满足的轻笑两声,低喃一句。

    温香软玉颇为依恋的紧抱着他,温热吐息喷洒在颈侧,体内热血控制不住地横冲直撞,急速上涌,萧松烈只觉无比的煎熬。

    “咳咳咳……夫人,该用膳了。”云起云舒见势不妙,轻咳几声以示存在感。

    戈宁的面颊立即泛起两团粉晕,她在为自己的情不自禁而感到羞怯。

    噌地跳下来后,她若无其事的整理衣袖。

    腿上一轻,萧松烈随即站起,谨慎的向身后退了一大步。

    戈宁毫无所觉,绷着脸故作严肃,待面颊上的滚烫之感散去,她清了清嗓子,道:“夫君既是要去灵州,不如带上我一同前往吧。”

    萧松烈脸色略沉,不假思索的开口:“不行。”

    戈宁不解,倾了倾身子,双手合拢握住萧松烈的小臂。

    他的避让毫无作用,戈宁精准且轻易地贴了过来,萧松烈低头瞥一眼,又面带狐疑地扫向戈宁的眼眸。

    “为何?灵州既有山匪,咱们分开前往,岂不更是危险?” 她微仰起脑袋,撒娇似的向他保证:“进了灵州我自去灵山寺,绝不打扰你们剿匪。”

    不经意间流露的媚态分外灼目,被她抓住的那只胳膊不由得蓄力。

    萧松烈极为克制地错开视线,一边用余光紧盯她的手防止她进一步动作,一边分出心神打消她的念头。

    “等我剿了那伙山匪你再去灵州也不迟。”

    “那要等好几个月呢。”停顿一下,戈宁的面颊再次浮起粉晕,嗓音轻柔的说:“到那时说不定我就不方便去灵州了……而且,你一直那么忙,难得有机会借着公务前往灵州,我想和你一起去灵山寺。”

    萧松烈彻底别过脸,连余光都不肯留给她:“……我不信佛。”

    戈宁哼哼一声,掌心向下挪了几寸,小拇指轻勾两下他手上的念珠,道:“那这串佛珠作何解释?”

    指甲若有似无的轻刮他手腕内侧,萧松烈因她无意间的举动眉峰微蹙,另一只手下意识按上去。

    他淡声回应:“不过是普通念珠。”

    “我不管,我就要跟着你去灵州。” 戈宁负气似的甩开他的手腕:“你若不同意,我便悄悄跟着去。”

    萧松烈头疼不已,按着太阳穴叹气。

    自他十三岁开始独自领兵至今,杀伐果断地萧松烈在军中积威甚重,从没有也绝不会有人敢给他甩脸色。

    便是他平时还算公正讲理好说话,军中将领出于畏惧崇敬亦或是信任等等缘由,仍旧不敢反抗违背他的命令。

    偏偏戈宁失明,又把他错认成向来对她百依百顺的亡夫,瞧不见他的冷峻严肃,也不惧他冷硬语气,威慑力大打折扣。

    甚至在他明确表示否定意愿之后还几度攀着他撒娇歪缠,试图改变他的心意。

    说实话,不管是她甩脸色还是撒娇歪缠,陌生与无措的同时,萧松烈诡异的、可耻的、冒犯的产生了说不清道不明的愉悦与享受。

    当然,那份罕见的不忍情绪与纵容的欲望同样在心底嚣张作祟。

    在深知什么才是对彼此来说都是正确选择的情况下,一向果决的萧松烈意外而清晰的发觉到,硬下心拒绝她是一件如此艰难且需要依靠意志力才能完成的事。

    “太危险了。” 他沉默了许久,哑着声回道。

    戈宁撅了撅嘴:“跟着你总不会比我带着云起云舒去更危险,不是吗?”

    萧松烈抿了抿唇,一语双关,意有所指:“危险的是我。”

    戈宁听不懂,歪了歪脑袋,问道:“不可以带家眷去吗?难道大将军会怪罪你?”

    萧松烈不打算解释,肯定的重复:“大将军会怪罪我。”

    戈宁想了想,眼眸一亮:“不会的。大将军既然不曾怪罪寻求庇护、跟随镇北军回京的商队,又怎么会怪罪一个可怜的失明的弱质女子,因惧怕山匪而与前去剿匪的将士们同行一段路程?”

    黑白分明的眼珠骨碌碌转了几圈,她重重点头,语气轻快又得意的说:“是的,只是恰好同路罢了。”

    萧松烈:“大将军可不会听你狡辩。”

    戈宁哼道:“当然,因为大将军没空管一个千户的家眷。”

    不给他开口的机会,戈宁转头吩咐云起云舒:“把我的衣裳也收拾出来,咱们后日出发前往灵州。”

    然后,她欢快地扶着桌沿寻到一旁的凳子坐下,开始用膳。

    萧松烈欲言又止,他想,粗暴的手段也没什么不好。

    云起云舒齐齐望着萧松烈,等待他的命令。

    萧松烈双手环胸望向戈宁,浓密胡髯难掩他的纠结烦乱神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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