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时晨用这个吻代替了回答。

    轻描淡写的触碰，很快就分开，但唇上的炙热却清晰无比，仿佛久久都未散去。

    那晚下山时，许时晨没再说话，只是一直牵着姜诺的手。

    又骑车送她回到家，才独自离开。

    这个晚上，是姜诺和许时晨恋爱的序幕。

    或许也是这段青涩初恋的高潮。

    *

    “要上去看看吗？”

    宋时朝的声音，将姜诺拉回神。

    能记得当年自己穿什么衣服的他，显然也不可能忘了那晚山上的情形。

    他此时也想起了那个夜晚吗？

    姜诺看向对方，疑片刻，点头：“好啊。”

    公园小山有路灯，上山很方便。

    不用像九年前那样，还得用电筒照明。

    两人并肩而行，踏上石板台阶。

    到底是晚上，虽然有夜灯，却也没什么人。

    宋时朝淡声开口道：“你以前来过这里吗？”

    姜诺道：“嗯，来过一次，不过是白天，还是上学那会儿跟朋友逛街，顺便游了个公园。你呢？”

    宋时朝轻笑；“我也来过一次，是晚上，发觉山顶也可以看不错的夜景。只可惜……”说到这里，他顿了下，又才淡声继续，“山上没有萤火虫。”

    姜诺微微一怔，转头看他。

    男人神色平淡，看不出任何情绪。

    与此同时，一对情侣从上方下来，打破了路上的宁静。

    两人边走边打情骂俏，显然没注意到路上的两人。

    蹦蹦跳跳打闹间，一不小心就差点撞上路中央的姜诺。

    还是宋时朝眼明手快，握住她手腕，一把拉到自己身侧，才堪堪避开。

    小情侣反应过来，赶紧道歉。

    不等回应，又嬉闹着离开。

    宋时朝握着姜诺温热的手也随之松开。

    “看来这里是个谈恋爱的好地方。”宋时朝轻笑道。

    姜诺不置可否。

    她心里很乱。

    多年未曾有过的悸动，在心中翻滚沸腾，几近快要将她吞噬。

    而对方却是那么云淡风轻，让自己看出半点内心情绪。

    简直要让她因此生出一丝怨念。

    为什么他不是从前的许时晨？

    一眼就能叫人看出在想什么。

    少时那个夜晚，她之所以在山顶主动表白，便是认定许时晨喜欢自己。

    反正十几岁的自己，最不缺就是勇气。

    然而如今的宋时朝，总是那么平静从容，举重若轻。

    她只能看到他外在的温和儒雅，却看皮囊之下的内心。

    以至重逢这么久，她却始终不能确定对方对自己的心思。

    而自己也终归不是十几岁横冲直撞的少女。

    胡思乱想间，两人已经到了山顶。

    山顶是一个八角亭。

    亭中此时无人，只亮着一盏温和的夜灯。

    宋时朝立在姜诺身旁，伸手朝山下远处指了指，打破两人之间的沉默：“你看，那是不是你公司所在的大楼？”

    然而姜诺此时却没有任何开口的欲望，只随着他手指的方向瞥了眼，淡淡点头嗯了一声。

    夜风凉爽，吹去了白日的燥热，却也将她的心吹得七零八落。

    宋时朝收回手，偏头看了她一眼，也没再说话。

    山脚的八角亭，再度陷入寂静，与山下喧嚣的夜色形成鲜明对比。

    两人就这样并肩而立，望着远处车水马龙的夜色。

    姜诺想，当年云城和今日燕城的夜景，虽然大同小异，但到底物是人非。

    身边的宋时朝，已不是当年的许时晨。

    这种莫名患得患失的情绪，忽然就让她变得兴致索然。

    她轻轻舒了口气，努力让自己变回淡定从容的都市女郎，轻描淡写道：“没什么看的，我们下去吧。”

    说罢，也没去看宋时朝，便自顾地转身。

    只是才走了两步，便被宋时朝唤住：“姜诺！”

    姜诺转头。

    男人逆着光，那张英俊的面孔，在暗灯下半明半暗。镜片后的眼神，也让人看不分明。

    “怎么了？”姜诺淡声问。

    宋时朝走上一步，望着她的眼睛，冷不丁问道：“你认识我了吗？”

    这莫名其妙的问题，让姜诺不明所以地眨了下眼睛：“什么？”

    宋时朝嘴角微微勾了勾：“我的意思是你觉得现在的我，跟从前比起来怎么样？”

    姜诺微微一怔。

    坦白讲，撇去有些让人看不透这点，他身上所有变化，都是更好的。

    成熟稳重，举重若轻，言谈举止间总有种气定神闲的从容。

    依旧温文尔雅，但却没了少时那种略带怯弱的内敛与温和。

    更无须说，他事业的风生水起，年轻有为。

    姜诺轻笑了笑道：“嗯，你比以前更优秀了，我很替你开心。”

    宋时朝笑：“除却优秀呢？你觉得我这个人如何？”

    人如何？

    当然也是很好的，不说别的，就是那日在南郊，无论是做事的细心周到，还是夜晚孤男寡女共处一室的绅士有礼，豪不逾矩，都称得上是个人品绝好的男人。

    于是她再次点头，半开玩笑道：“你是想让我夸你吗？”

    宋时朝微微一愣，继而又轻笑开来：“我就当你是在夸我了。”

    姜诺被他逗笑。

    刚刚那微妙的凌乱心思，倒是消散大半。

    这人确实有点本事。

    “姜诺。”宋时朝忽然抬手将眼镜摘下来，脸上笑容敛去，认真看向她，“现在站在你面前的，是宋时朝。”

    姜诺望向他那双黑沉沉的黑眸，一时有点恍惚。

    像是穿越八九年，回到了十七岁那个夜晚。

    原来成长还是会留下一些不变的东西。

    比如这双眼睛，就与当年那个夜晚见到的一模一样。

    寒星一般，又如火焰一样炙热。

    姜诺望着他，讷讷道：“嗯，怎么了？”

    宋时朝默了片刻，忽然又轻笑了笑：“当年你说喜欢我，我没回答你。”

    姜诺怔了下，想起那个回应的吻，有点不自在地轻咳一声：“虽然当时没回答，但后来你有说过好多次。”

    那晚之后，两个便算是在一起了，那晚没从许时晨口中说出的“喜欢”，在后来短暂的三个月，他说了好几次。

    宋时朝笑着摇摇头：“那不算。”

    姜诺面露不解。

    宋时朝轻了笑：“因为有些话本该我先说。”说到这里，他顿了下，似是低低深呼吸了口气，才又继续，“不过没关系，从前已不重要，重要的是现在和将来。”

    他凝望着姜诺，眸光深深。

    姜诺原本已经平静的心，又开始凌乱。

    宋时朝道：“姜诺，这次我来先说。”

    这话落音，周遭突然万籁俱寂，

    姜诺几乎本能地屏声静气。

    宋时朝继续道：“之前我们是工作关系，我不想影响你工作，加之我觉得应该给你一点时间，让你认识我了解我，所以才将想对你说的话，留到现在。姜诺，我很喜欢你，你愿不愿和我在一起？”

    姜诺想过宋时朝对自己是有感觉。

    却没想到，他忽然就这样直截了当地表白。

    姜诺不是没被人表白过。

    但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明明对方语气平静温和，却轻易搅起了她内心的惊涛巨浪。

    她先是有些不可置信，继而又生出一股兴奋和欢喜，刚刚患得患失和兴致索然，忽然就随着夜风飘走。

    只是因为情绪太波动。

    她一时没有任何反应，只是呆呆地望着对方。

    宋时朝难得露出一点赧色，抬手摸了下鼻子，又说道：“我可能有点唐突，我只是想告诉你我的心意，你不用马上回答我，慢慢考虑就好。”

    姜诺终于回过神来。

    她确实不知如何回答——哪怕答案早在心中。

    她想到当年许时晨对自己的回应，于是福至心灵般，轻轻垫脚，凑到宋时朝跟前，在他唇上轻轻印上一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