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时朝很快去而复返，除了几个饭盒，还有一个购物袋。
他先将饭盒放在小桌上，又从购物袋里拿出一条运动裤递给姜诺：“我按着你身高大概买的，应该能穿，先换了再吃饭，”
姜诺穿的是牛仔裤，裤腿湿了一大截，虽然春末时节不至于冷，但还是很不舒服。
况且待会儿睡觉也穿不了，她刚刚还正想着要怎么办呢，没想到宋时朝已经考虑周全。
她接过运动裤笑道：“谢谢，多少钱，我转给你。”
宋时朝好笑道：“超市的东西很便宜，这点钱就不用算这么清楚了。”
姜诺虽然不想占人便宜，但想他买得起几千万豪宅的青年才俊，这点钱自己还要跟他算清楚，确实是有点好笑。
于是她笑着摊摊手：“那就谢谢了。”
姜诺换好裤子出来，宋时朝也换了上了一条运动裤，一个超市买的，自然是同款还同色。
宋时朝抬头看了他一眼，边打开饭盒边道：“过来吃饭吧，听说这家餐馆味道还可以。”
菜香味顿时在房间里弥漫开来。
房间正好一个小圆桌，两把椅子。
两人隔桌而坐。
姜诺也属实有些饿了，拿起一次性筷子，随意夹起一筷子辣椒炒肉送入口中。
满满的肉香和辣味在味蕾蔓延，顿时让这场大雨带来的郁闷一扫而空。
她笑着感叹：“确实很不错！尤其现在跟逃难似的，就更觉得美味了。”
宋时朝看了眼黑沉沉的窗外，笑道：“没事的，应该很快就会停。待会儿早点睡，明早一睁眼，说不定就是艳阳天了。”
“嗯。”姜诺点头，顿了下，又重重舒了口气，“要不是你，我估计现在还困在车上。”
宋时朝不甚在意地轻笑：“放心吧，我没来，也肯定会有其他人路过帮忙，哪能一直困在车上。”
姜诺又想到当年那个晚上，她看向对面的男人，笑道：“这可真说不准，当年下晚自习我遇到坏人那次，不就只有你一个人出现救我。”
宋时朝撩起眼皮，对上她的目光，淡声道：“你还记得那事儿呢？”
“当然！”姜诺笑道，“就算你不是我初恋，也是我的救命恩人，我怎么可能忘记？你不会都要忘了吧？”
原本她以为时过境迁，两人之前的那段微不足道的往事，早已变得稀松平常，所以很自然而然就说出了初恋二字。
但说完后，对着那双黑沉沉的目光，她还是莫名生出一丝赧然，连心跳都不由自主漏了半拍。
宋时朝望着她，勾了勾嘴角，轻笑道：“我当然也还记得。”顿了下，又补充一句，“记得很清楚。”
姜诺舒了口气，笑道：“说实话，现在想起那晚的你，还是觉得有点不可思议。”
宋时朝挑眉：“怎么个不可思议？”
姜诺歪头思忖片刻，才回道：“就是那晚跟你平时很不一样，很难想象你也有那么凶狠的时候。”
宋时朝不以为意地扯了下嘴角，道：“可能每个人都有潜能，遇到危机，指不定就爆发了。”
姜诺了然点头，笑道：“嗯，你爆发的时候很帅。”
宋时朝也低低笑了声，道：“是吗？”
姜诺点头，斟酌了下道：“在那之前，我觉得你就是好学生乖乖仔，性格太温和，说实话，有点无趣。但那晚的你，让我有点对你改变了看法。”
这些话当年她从未对他说过，因为对于那时的她来说，这是少女无法宣之于口的秘密。
如今时过境迁，便只是一件想来有些好笑的旧事了。
宋时朝握着筷子的手微微一滞，再次撩起眼皮看向她。
这回只是看她，却不说话。
此时的他没戴眼镜，没了镜片的遮挡，隔着半米的距离，连瞳仁都看得一清二楚。
他有一双很好看的眼睛，睫毛浓长，眸子漆黑，水波浸染一样，深不见底。
姜诺不记得当年的他，是不是也有着这样深邃的眼神，只知道，此刻面前这双眼睛实在是有点惑人。
“怎……么了？”她轻咳一声，掩饰住因为这双眼睛带给自己的不自在。
宋时朝勾了勾嘴角，摇摇头淡声道：“嗯，有点意外。”
“是吗？”
宋时朝笑了笑，却没再多问。
两人边吃边聊，一顿饭吃了半个多钟头，待收拾好，已临近九点。
也许是宋时朝的言谈举止儒雅绅士，很难让人设防，及至洗完澡出来，姜诺才后知后觉意识到，今晚自己是要与一个男人，孤男寡女共处一室。
即使是睡两张床，她也终于有了一点姗姗来迟的不自在。
她看了眼坐在床上看手机的宋时朝：“我洗好了，你去洗吧。”
宋时朝抬头看她一眼，放下手机道：“那你睡吧。”
姜诺点头。
六月份的郊区雨夜，还有几分凉意。
她钻进被中，静静躺下。
床被还算松软，但有一点潮湿的霉味，这样一个不算舒适的陌生环境，还有一个男人共处一室，实在很难一下酝酿出睡意。
姜诺闭上眼睛，周围的声音变得清晰。
她这才发觉，房间隔音效果很差，窗外是噼里啪啦的雨声，浴室里是哗啦啦的流水。
两种声音在他耳畔交织，直搅得她心乱如麻。
也不知过了多久，屋内的水声终于停歇。
咯吱一声，浴室门打开，低低的脚步声响起。
姜诺依旧闭着眼睛，佯装已经睡着，以免尴尬。
宋时朝的动静很轻，但她的感官却似乎变得异常敏锐。
她听到对方走过来，似乎是站在床边停顿了半晌，才轻手轻脚躺上旁边的床。
然后便听到对方伸手轻轻关上灯。
即使是闭着眼睛，也能感觉屋内忽然暗下来。
一切变得更加寂静。
耳畔听到的，除了窗外清晰的雨声，还有旁边床上宋时朝低低的呼吸。
姜诺想让自己赶紧睡过去。
但及至雨声从噼里啪啦变为淅淅沥沥，睡意也未降临。
雨声一小，房间的隔音问题，就愈发明显。
隔壁声响隐隐约约传过来。
一开始似乎是低低的人语，但很快那人语声便变了味。
姜诺不是未经世事的小女孩，自然听出了那声响意味着什么，何况动静越来越大。
床板的晃动，男人的粗喘，女人难耐的叫唤，让雨夜潮湿的空气，变得燥闷黏缠。
姜诺忍不住在黑暗中小心翼翼翻了个身。
旁边的床忽然发出一点动静，这动静极其细微，如果不是黑暗放大了感官的灵敏，姜诺绝对听不出来。
毕竟是与一个男人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她本能对这动静生出一点警觉。
黑暗中的感官确实变得很灵敏。
她感觉到宋时朝似乎是轻手轻脚下了床，然后便没了任何声响，长久的没了下一步动作。
就在她心下狐疑，准备睁开眼睛去瞧什么情况时，对方终于又有了动静。
他似乎是走到桌边，去拿了什么，然后便去到了阳台。
除了慢慢拉开通往阳台的落地窗时，发出的细微声响，其余的动静，几乎全靠姜诺的第六感。想来是怕吵到她，将动作放得很轻。
等到彻底安静下来，姜诺终于睁开眼睛，转头朝落地窗外的阳台看去。
外面是漆黑的雨夜，但许是隔壁还亮着灯，隐约有一点点光透过雨幕映过来，照出阳台模模糊糊的轮廓。
阳台上的的宋时朝，微微侧身站着，仿佛是在欣赏夜色。颀长身影，在这影影绰绰的暗光中，显得茕茕孑立。
过了片刻，他忽然漫不经心抬起手，从手中的烟盒里抽出一根烟，含在唇上。
打火机咔擦一声，跳起一簇细细的火苗，映出他一截面容。
他歪头将唇上的烟点燃。
姜诺微微蹙了蹙眉头，他竟然抽烟吗？
只是这个念头刚冒出头，那在阳台抽烟的男人，就忍不住咳嗽起来，许是怕吵到她，又立刻捂着口鼻，将咳嗽声压下去。
姜诺想了想，从床上坐起来。
阳台的男人，听闻动静，转过身隔着落地窗看进来，然后伸手将窗打开，抱歉地笑了笑：“吵到你了？”
姜诺摇摇头，屋内没开灯，也不知对方看不看得清，于是又开口回道：“正好醒了。”
她趿着拖鞋走到阳台，淡声问道：“睡不着？”
宋时朝笑着点点头：“嗯，不习惯这么早睡。”
姜诺见他将烟在阳台花盆的土壤里摁灭，随口道：“我记得你以前很不喜欢烟味，什么时候也学会抽烟了？”
宋时朝轻笑了笑，漫不经心道：“以前学业压力大的时候，想着烟草可以提神，便试着抽了。”说着摊摊手皱眉道，“确实不怎么好闻，平时也很少抽。”
姜诺笑道：“看出来了。”
老烟枪应该不会抽个烟还把自己抽咳嗽。
两人正低低说着，原本已近休战的隔壁房间，忽然又传出一声女人高亢的尖叫。
姜诺尴尬地低头摸摸鼻子，又将手伸出阳台外，欲盖弥彰道：“雨好像要停了。”
“嗯。”宋时朝与她并排而立，跟她一样将手伸出去，“明天应该是个晴天。”
姜诺忽然想到什么似的，转头看了看他，笑道：“你还记不记得那个周五晚上，刚刚出联考成绩，我们都考得不错，便去吃烧烤庆祝。”
宋时朝点头，接着她的话说道：“那天也是刚下过雨，大排档人很少，老板放的歌是陈奕迅的《打回原形》。”
姜诺惊讶：“你这都还记得？”
宋时朝笑：“我记性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