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4 章

    春晓预感到什么,笑道:“我要是说他毕竟是我老板,你就又要说让我去给你工作,是吗?”

    “跟聪明人说话就是简单一些。”宋经诚也笑道,“春晓,我希望你离开成杜永,离开周昀枫,先到我这儿来,哪怕是过后再回去呢。”

    这话让春晓心里沉了沉,不由得问道:“你听说了什么?”

    宋经诚端起半天都没动过的杯子,只笑着说:“也没有什么,不是你刚才说本来做的也不是什么重要工作,可有可无吗?”

    春晓知道问得急了,以宋经诚的性格恐怕反而不说了。于是缓了缓,只先问道:“周律师又不是真的有问题,只不过是参与了那个公司的IPO,而且好几年不合作了,为什么会找到他头上?”

    “春晓,你不会觉得律师这个行业清澈至极,昀枫一点问题都不会有吧?”宋经诚四两拨千斤地说。

    “我相信周律师比行业平均自律水平要高。”春晓一本正经地说,“还是那个公司的问题太复杂,是不是?”

    宋经诚感觉躲不过去,沉吟道:“那案子是大案,源头要往前追好几年,昀枫在关键时刻有参与,而且他父亲那时是主管领导……到底是无辜牵累还是有人暗中作祟都还说不定,所以,他也只能走一是看一时吧。”

    “他父亲?”春晓有些意外。

    “老爷子前年退了,退得有点蹊跷……以前不敢捣鬼的人现在想借机拉他下水也说不定。春晓,这件事情不简单,也不是你我能左右的。”宋经诚说,“我们能帮昀枫的,也就是小处的纰漏,能免则免,你是明白的。”

    春晓当然明白,也想起了前一段的谣言,那会不会也对他有影响?会不会他也听说了那些,就是他让宋经诚请自己走的呢?不,他看起来没有那个意思,而且宋经诚也不像真的势在必得。

    “我明白,”春晓说,“你还没回答我刚才的问题。”

    “什么问题?我会不会舍弃他?”宋经诚浅浅地啜了一口清咖:“现在不会,我还控制得住,何况出了一点事就急急忙忙撇清关系反而显得有鬼。但他若不尽快从丑闻中脱身,我恐怕多少会有人坚持不住。”

    春晓知道他说的对,也知道周昀枫心里也有数,甚至有所安排,所以团队里的老律师们才一个个举重若轻,谈笑依旧,恐怕不只是为了表现给客户,表现给所里其他人,更是表现给自己,镇住自己心慌。

    “既然不简单,就不是一时半会才能解决,案子如果拖个两三年,你还控制得住吗?”春晓说。

    “春晓,你不会是要我此时此地跟你承诺,说我宋氏集团必定对周律师不离不弃,生死不渝吧?”宋经诚玩笑道,见春晓真有些张口结舌,又安慰道:“别小看你们的周律师,他也不会任人摆布,他知道不能久拖,会在合适的时候给人一个交代。”

    “你倒对他真有信心。”春晓悻悻地说。

    “那当然,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时我就说过吗,他才是从小就天资过人、出类拔萃的小孩,深谋远虑更是从来让人望尘莫及,这一次当然也能有惊无险、化危为安。”宋经诚道。

    “你真会说成语。”春晓道。

    “春晓,说起来从第一次见面之后,我就未再听过你真心夸我,总是暗含讥诮。”宋经诚道。

    “第一次我也不是真心,不过是对着客户拍拍马屁。”春晓说。

    “喂!”宋经诚气道,“你没有一点求人的态度?”

    “我求你的事你又不肯答应,我还讲什么态度。”

    “别以为我会上当,我答应你也没准备什么好态度。”

    “毕竟是你们兄弟之间的事,我根本也不该掺和。”

    “那你为什么掺和?”宋经诚终于揪住了她的小辫子,向前倾身,“我可不会自作多情觉得你是因为我,那就是因为他了。”

    春晓丝毫也不上当:“你自己预设题目,又自己回答,这个逻辑我给你满分。”

    自己不过是一个外人,在他们之间,自己能发挥的作用微乎其微。春晓知道这一点,何况宋经诚现在的态度还算是令人放心的,她决定不再说什么了。

    宋经诚哈哈大笑,正笑着,有人叫道:“哥,你还真在这儿!”一阵香风,来人不客气地一屁股坐在空椅子上。

    春晓诧异地看向这位不速之客,身上裹着白色的面包服,渔夫帽罩住整个脑袋,墨镜遮去半张脸,露在外面的嘴唇下巴小巧精致,依然让人一望而知是美女。

    “你怎么来了?”宋经诚敛起笑意,哼了一声:“在室内还带着墨镜,看得见吗?”

    “我这不是怕人认出来吗!”宋薇薇取下眼镜,歪头看着春晓,“幸好这个书店不景气,咖啡店居然还开在书店里头,这么隐蔽怎么赚钱?”

    “怕人认出来还在外面乱逛,有什么事不能回家再说?”宋经诚说,伸手把她脸转过来,阻止她继续研究春晓。

    “哎呀你放手,我就是来见这位姐姐的。”宋薇薇不耐烦地挣脱,依旧转过脸来对着春晓笑:“你好呀,我是宋薇薇,你怎么称呼?”

    春晓对宋薇薇在机场的那一面就印象深刻,后来又在圣诞舞会上见过她,更不用说她本来也是名模,不时就在雨程的杂志上出现。然而薇薇对春晓毫无印象,只把她当成宋经诚“活的女朋友”。

    “我叫蔡春晓。”春晓握了握她的手,说。

    宋经诚这时也掏出手机看到了自己秘书的两个未接来电和一个道歉信息:“宋总,薇薇小姐去找你了。对不起!我一时不查被套话了……她以为您在约会女伴。”

    宋经诚在家族里仍然是出了名的花花公子,宋薇薇只听说他女伴多,然而一个也没有见过。他有些犹豫是要说明春晓的身份,还是索性让她误会推波助澜一把,却听薇薇说:“哥,这位姐姐和胜男姐好像!”

    春晓有些意外薇薇的直白,更有些意外宋经诚的反应,他这是吃惊?

    薇薇却还以为自己发现了新大陆,摇着宋经诚的胳膊说:“哥,是不是?是不是很像胜男姐?……姐姐,我给你拍个照行吗?”

    “拍照干什么?”宋经诚拦住她问。

    “我想给昀枫哥哥看看,实在太像了!你……怎么了?我不礼貌了?”宋薇薇疑惑地说。

    春晓发现自己对宋薇薇的印象全然不对,这位气场无比压人的大美女的性格像是个天真单纯的小孩子,等等,她可能确实还是小孩子,雨程说她多大来着?

    “我这妹妹有点傻,小时候磕过头,以后就只长个子不长脑子了。”宋经诚对春晓说。“呸!”薇薇划拉着手阻拦他,“姐姐,别听我哥瞎说!姐姐,你是我见过的我哥第一个女朋友,你长得有点像我已经过世的嫂子,不过你别介意,她都过世很多年了,我哥肯定不是因为你的长相才跟你好的!”薇薇没心没肺又自来熟地说

    “我不是你哥哥的女朋友,只是普通朋友。”春晓笑笑,忽然想,周昀枫对这么小的女孩也下得了手,真是禽兽。

    薇薇刚露出疑惑的表情,宋经诚摸了摸鼻子,咳嗽了一声,道:“薇薇,你又没见过胜男,别乱说话。”

    “虽然没见过人,但我在昀枫哥哥那里看到过照片啊,好多照片呢,哥哥说你情伤难愈,不肯把嫂子示人,宁愿私藏,但我早就已经见过了,意不意外呀?”宋薇薇得意地说。

    原来是这样。宋经诚和春晓都暗暗地想,想的具体内容却截然不同。宋经诚对春晓顾左右而言他:“薇薇跟我相差太多,从小也没一起生活,倒是跟昀枫常常见面,把他当成哥哥。”

    她甚至叫宋经诚哥,却叫周昀枫哥哥。春晓想着,看薇薇仍在摆弄手机,似乎是仍想偷拍一张自己的照片,于是解释道:“我是周律师手下,他早知道我长什么样的。”

    “啊?真的?!那他居然没有跟我说过!太过分了!”薇薇瞪圆了眼睛,不可思议似的叫道,“不行,那我可得好好问问他!”

    薇薇跳起来,急急打着电话走开,春晓还没来得及收回视线,她又回来了:“姐姐,你刚才说你叫什么?我们再约时间见面哦,我知道我哥不少糗事,全都告诉你!”

    春晓张了半天嘴,最后只说好,薇薇就又一阵风一样地走了。

    “她比我小一轮还多,我出国读书的时候她都还在上小学,后来又当了模特,整天满世界乱跑。”宋经诚摇摇头。

    “你们现在感情倒很好。”春晓有些羡慕地说。

    “我小时候孤僻,年纪大了反而随和一些,她又没有别的人可以亲近。”宋经诚说,“她没见过胜男,我家里人都没见过,没想到昀枫倒给她看了照片。”

    宋经诚父母一直都不赞成他学艺术,所以关系很僵,对他想要私定终身的女人自然也没有好感,何况他跟家里说要结婚的时候那女人都快要不行了。他们的婚礼上没有宋经诚的家人,然后,宋经诚就永远地把他们拒之于他和兰胜男的世界之外了。

    “给我讲讲兰胜男的事,可以吗?”春晓问。

    宋经诚看着她,这张脸已经越来越不像兰胜男了,不,是他越来越能够区分两人的不同了。他说:“你这是第一次问我胜男的事。”

    “之前不敢问,怕你会哭出来。”春晓说。

    “哦,”宋经诚好笑道,“这种判断我也有过,不过不敢提的人是张华腾。”

    春晓忽然就在宋经诚的针锋相对中体会到了自己的不厚道,忍不住也笑了,笑罢摇了摇头:“你竟然将这两人相提并论,也不怕亵渎。”

    “我怎么会是相提并论他们,我是在比较你和我。”宋经诚道。

    春晓说:“我怕她在你心目中已经封神封圣,所以不敢轻易提及。”

    “薇薇让她落地了,是不是?我崇拜的人在她眼中不过是一些旧照片,一个名字。”宋经诚了然地说。

    他诚然是说对了。春晓也觉得匪夷所思,将兰胜男封神的人也有自己吗?有的,她是最不敢轻易触及却又偏偏把这个话题放在心里的人。不仅是对碰巧相似的面孔和完全不同命运的好奇,还有其他许多。命运轨迹如此微妙地进行,最不经意的碰触就可以改变,最执着地坚守却毫无作用,太可怕了,与其抗拒,不如试着去了解。

    “她和昀枫从小一起长大,情同兄妹,这点你已经知道了。”宋经诚说,“昀枫没有对你说起过吗?”

    “他说过青梅竹马,说你是横刀夺爱。”春晓颇不厚道地说。

    宋经诚笑了,摇摇头道:“如果要夺,谁能夺得过他?”

    “那可不一定,胜男选中你,当然还是觉得你好。”春晓说,“你好像对周律师有点评价过高了。”

    “我很羡慕他。”宋经诚说,“春晓,你不知道他有多得天独厚。”

    “你说的是天资,还是家事?”春晓不解道,“这两样你也都很好了。”

    宋经诚那天破天荒地讲了许多从未跟人讲过的话。许多即便是对胜男也没有讲过的话。可能是年纪大了,执念都已经放下,又难得遇到一个可以敞开心扉唠叨唠叨的人。春晓像是上天赐下来的最好的倾听者,全神贯注,感同身受,有反馈,不多嘴。而他也是是春晓能令之畅所欲言毫无顾忌的魔法的唯一对象而已,宋经诚有这样的感觉,对与春晓而言,他终于不再是萍水相逢、随时可以相忘于江湖的人了。

    第二个向春晓伸出新工作的橄榄枝的人是刘川生。他自认绝不是在多事之秋趁火打劫的人,更不会为了一个助理去招惹周昀枫,所以一切都是另有缘由。首先没有周昀枫横插一杠子,春晓早就就应该在自己手下工作,其次律所里其他人不知道,但他正经跟周昀枫交流过,知道周对她并没有别人以为的那么在意,last but not least,他觉得自己切实懂得春晓的价值,更不用提他们相互之间微妙的情愫。

    春晓直到他说起张律师又放走了一个助理律师时才明白过来,刘川生是想要挖角自己。她的心一沉,感觉问题比自己担心的更严重一些。到目前为止,周昀枫团队里的实习生已经走了三个,实习律师有两个转到了其他律师团队,还有一位执业律师辞职,这些是已知的,未来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周昀枫在成杜永从来没有过这样的人才流失,现在简直有点树倒猢狲散的意思了。

    刘川生话里话外也是这个意思。他应该不会知道内幕,但是总比春晓知道得多一些。春晓耐住了性子套话,云遮雾绕了许久,只明白周昀枫在所里,至少在刘川生这样的律所合伙人眼里确实已经形势严峻了。

    而且他还不知道周昀枫流失客户的情况呢。春晓想,周律师给刘川生的业务不少,但知产业务跟其他业务关联度不高,周昀枫的客户流失对刘川生影响不大,所以他只是静观其变。其他律师呢?是隔岸观火还是虎视眈眈?周昀枫在管理层已经没有好印象了,在同侪中一向是木秀于林,现在虎落平阳了。

    “春晓,春晓?”刘川生看出她走神了,也不点破,只语重心长地说:“我说的话你考虑一下,毕竟咱们还有一点缘分,所以想劝一劝你。但我今天怎么也算交浅言深了,你要是觉得不中听就全当我是老了,没有你们年轻人的冒险精神了。”

    春晓从刘律师办公室出来时路过了成律师的工位,她专门抬起眼来翻了春晓一眼,新仇旧恨都涌了上来。春晓全当没看见,慢慢地走回自己的工位。平板电脑上的网课早就退出了,也不知道留作业没留,点到自己名没有。还有两天培训就结束了,然后要干什么呢?

    春晓看了看薛成雅的办公室,百叶窗的间隙里能看见她正在电脑前工作。宋氏的邮件不再抄送春晓也有一阵了,但宋经诚答应会支持周昀枫,至少在今年年底之前不会做其他考虑,那么业务应该并没有减少,可她手下的人却少了一半。

    春晓敲了敲薛成雅的门,里面说了声进,然而门却锁着,春晓打不开,于是又敲了敲。成雅不耐烦地起身三步并作两步来拧开了门,看见是春晓,连把她让进去的心思都没有:“怎么了?”

    “我想跟你商量件事。”春晓说,她没有问她有没有空。

    “我现在正忙着,长话短说吧,什么事?”薛成雅卡在门口问。

    “我培训快结束了,手头没有什么事,你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吗?”春晓只好说。

    成雅一愣,下意识地拒绝:“没有。”

    “那你如果需要的话随时找我。”春晓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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