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瓯

    周氏似乎想到什么有趣的事情,“裴曜满天下的找医师药材想要替你解毒,怎么还没有解开吗?”她笑够后才接着开口,“不过你放心,你这条命我还会留着,至于解药,要看裴曜听不听话了。”

    顾昭装作害怕,眼里流露出恐惧来,“裴曜此时忙着与回纥打仗,哪里会来救我,我对他而言不过是可有可无罢了,之前打下青州也并不是为了我,这不过是一个幌子,你要挟不到他的。”

    “我原本也以为任谁都无法让裴曜动心,你知道金瓯无缺吗?他恰好就同金瓯一般。”

    顾昭嗤笑,看来周氏当真是爱慕裴曜至深了,竟将他比作金瓯。

    周氏手指划过她的脸颊,“他是当世豪杰,这么多女子争先恐后想做定北侯夫人,不想他选的竟然是你。”既然如此,裴曜,那就别怪我心狠手辣了。

    周氏为了裴曜,她是真的甘愿舍弃与王家的约定的,可是裴曜对她不屑一顾。

    顾昭看着她脸色逐渐狰狞,大约明白了,看来这周氏当真是与是王邑同谋了,

    洛阳,顾昭不想自己会以这种方式回去。

    今夜已经太晚了,他们穿行在小径上,需要适当休息。

    “绿萼,这次多亏你了,你来替我盯着她,可千万别放跑了人哦,不然你就辜负了太后娘娘慈恩了。”周氏若有所指。

    她昏睡了许久,根本不知道他们现在到了哪里,下一步打算如何,这周氏是个十足的疯子,她怕是从裴曜这里得不到想要的,便一心将宝押在了王家身上。

    若是这样看,那就是王家认为此战裴曜必胜,等裴曜收兵之时再用顾昭牵制他,以此胁迫裴曜与平南王一战。

    若与回纥之战大捷,顾昭也能安心些。

    思绪不停,在夜色昏沉之中顾昭反而恢复了些体力。

    绿萼上前递过来一只水囊喂到顾昭嘴边,顾昭斜眼扫来,眼中恨意不掩,转瞬便垂下眸子,张嘴等着她倒水。

    绿萼替她擦了擦嘴角,顾昭没有躲避。反而是虚弱一笑,“你定是觉得我很蠢吧,被你诓骗了这么久。”

    绿萼埋着头一言不发,顾昭看不到她脸上此时的表情。不管迷药的事情绿萼知不知情,但是她后来没有发作过,绿萼是知道的,但是她并没有告诉周氏,反而让周氏一直认为她的毒并未解开,那么绿萼对自己并非没有情义。

    她想试试。

    顾昭拉住绿萼的手,在她掌心轻划,接着拔高音量,“你这个贱婢,枉我真心待你,你竟做出背主之事,还敢出现在我跟前,滚。”

    已经过去了整整三日了,所有关卡都已经封锁住了,但是没有查到顾昭的踪影,可见这波人谋划之深,准备之足,也许已经出了裴家地界了。

    裴曜的心上如同压了一块千斤巨石,沉甸甸的闷痛。

    裴曜于深夜赶回那座将军府,空气里似乎还有烧焦的木头味道,他抬步往顾昭住过的西院而来,芍药说,她们是在院子里被黑衣人劫持的,所以里头的一应摆设还是她在的时候的样子。

    床边的红木桌案上用镇纸压了一幅水墨丹青画,看得出来是一蹴而就的,并没有停滞的痕迹,而且明显主人心中烦闷,落笔粗糙,远山浓淡连绵,似乎笼在雾中,山下几间茅草屋稀稀落落,一条小径歪歪扭扭隐入山林。

    画的右边歪扭地提了一首小诗,应该是她偷偷喝了酒的醉酒之作。

    何得水云身,萧萧归故里。

    梨花三分白,应是不醉人。

    云端飘渺月,系我心头意。

    卧栏听风雨,长梦入姑苏。

    他的手在字迹上停滞,原来她心心念念之处在姑苏啊。他知道顾昭幼时随母亲在姑苏小住过,却不知对她牵绊如此之深。

    他就坐在顾昭曾经坐过的交椅上,不知不觉那幅画就被落下的泪水浸湿,裴曜在脸上一抹,才发觉自己落泪了。

    是他对不住顾昭,没有将他照顾好,而他分身乏术,不可失职。所有人都告诉他,大丈夫需以大业为重,要稳固定北侯的位置,要执掌兵权,抚慰下属,要南征北战,处理政务,连祖母都写了信来,可没有人告诉他,他的心上人不见了他该如何是好?

    边关二月的寒风依旧刺骨,裴曜还需赶回军营,程松在他身边放低声音说话,“前两日已经查到二夫人并未与外人有过接触,而魏国夫人自从回了兖州封地,便病倒了,一直在庄子里静养,手下的人偶尔出来采买,属下已经传信兖州的人去一探虚实。却发现那周氏是她的婢女假扮的,已经严刑拷问,那婢女并不知道周氏的打算,只是猜测周氏要去洛阳。”

    “去查所有跟周氏接触过的人。”

    “是。”

    裴曜领军驻守定州平城,杨旭与那名曾经靖安台的小兵轮流守在大帐外,不敢离开裴曜寸步,此时是杨旭值守在外,看到何越急匆匆过来,“你这个时候过来做什么?大郎君哪有心情见你啊。”

    杨旭有幸与顾昭见过一面,那当真是念念不忘的美人,他跟人家毫无关系,听说顾昭失踪还难受了好久,别说主君了。

    “我有要事找将军,关于长乐县主的,耽误不得,劳烦通传。”哪里还用通传,他这嗓门一扯,大郎君早就听见了,果然裴曜沉声开口,“让他进来。”

    杨旭闻言只得收手,心中骂了一声,他妈的。何越目不斜视进屋未及行礼,裴曜就问他是不是有顾昭的什么线索。

    何越将一块玉印和一方木匣交给裴曜,“这是县主私印,可调动她名下所有的钱财铺子,县主听闻回纥与冀州起兵,便已吩咐过我,让我将这块调令交给将军,日后这支商队便真正交由将军,我们在回纥虽经营的时日不长,但也收买了许多米粮货商,若趁此时机哄抬物价,制造内乱,再令潜伏在回纥的探子损毁回纥军队的存粮,回纥后方必乱。”

    怪不得她的商队用的都是冀州退伍的士兵,怪不得她心甘情愿就将何越拱手送上,她早就料到今日之战了,或许也早就料到她会遭遇不测了。

    “她是什么时候交给你的?”

    “平南王起兵之时。”

    裴曜沉默,原来那么早的时候,她这么聪慧,叶落知秋,内乱一起,外祸必至。那时候她为何不亲手交给自己呢,裴曜嘴角苦笑泛起,如今他所求不过是她在自己身边。

    “她,还说了什么。”裴曜此刻对她所有的只言片语都格外渴望。

    “她说,希望将军保存冀州军队实力,外患可除,内乱难平,她不希望真正保家卫国的英雄败在争权夺利之人手上。”

    裴曜握紧那块玉印,触手温润,她一贯都用的是好的物件,不知此时是怎样的惊惶,那双湿润的眸子的脑海里挥之不去。

    他双手紧握成拳,良久才打开那支木匣,里头是账本,密密麻麻记着她的资产,原来她组件商队赚的大部分银子就存放在定北侯私库,她倒是机灵,知道父亲未必容得下她这般行事,索性寄放在定北侯那里,这样父亲也不会猜疑她的用心,她在暗中陈筹谋可谓是费尽了心思。

    “县主说,钱财乃是身外之物,乱世之中连性命都买不来一条,若是能交给将军,让将军拯救天下人于水火之中,她甘愿付出所有。”

    何越虽年少,但是向来情绪内敛,此时强忍住泪意,不敢相信顾昭就这么失踪了,这一路来何越亲眼见着她于困局之中周旋,她的坚韧与果敢仿佛刻在了骨子里一般。

    或许顾昭早就知道她会是什么样的结局,才会苦心经营这么久,只为了留下一点她觉得有价值的东西。

    “请将军一定要救回县主。”

    “会的,她会平安的。”

    “何越,回纥的一切事宜便交给你来办,我让杨旭协助你,务必完成任务,不要负她所托。”

    “属下遵命。”何越心酸到极点却也别无他法,他不能想象顾昭此刻遭遇了什么,她就算落魄之时也是金尊玉贵的人。

    “无论是朝廷的人还是平南王的人,在这个节骨眼劫持县主,无非是想让将军心神俱乱,败于外患。越是这个时候,还请将军保重自己。”

    “我知道了,回纥一战必须速战速决,这样对方才会亮出筹码来,我也才能腾出手来收拾他们。让程松进来,我有事单独与他说。”

    何越临出门之际回头看了一眼,这是他第一次看到裴曜颓败至此,哪怕是顾昭要嫁给高珂之时,他也只是躁郁愤怒癫狂,和不顾一切的志在必得,与这时候的了无生机完全不一样。

    程松心中布满了悔恨与内疚,若非他的失职,此时顾娘子定还好好的,他明明知道这位顾娘子对大郎君的影响有多大的。但他还是觉得过去低估了这位顾娘子的重要性,直到此刻,他才明白大郎君应是剜心之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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