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进门，沈千乐就已经感觉到一股腾腾的杀气，大白天的，沙发上长了个阎王。
沈千乐把门关上，清了清嗓子，“我遛兔子回来了。”
兔子使劲扭动，“跟我有什么关系，沈千乐，沈钰会宰了我的。”
沈千乐强按住兔子，探了探头，“你干嘛呢？”
“去哪儿了。”
“遛兔子啊。”沈千乐眨眨眼，把兔子举起来，“这兔子精力旺盛，不遛要拆家的。我这是为了我们家好。”
“嗯，遛兔子要在早上五点之前出门。就是哈士奇也要被你遛死了吧。”沈钰站了起来，“你还学会跟我撒谎了。”
沈千乐心说不妙，这是真生气了。
她连忙道：“昨天跑那么大一圈。晚上累得睡不着。我就带兔子出门逛逛。”
沈千乐心里奇怪，沈钰这个人睡懒觉最在行，怎么会知道她早上五点就不在了。
“你......”
沈钰还想说些什么，手机响了，他打开看了一眼，接上电话，“南周。嗯，车停在楼下就行。上来吃早饭？可以。不过先审案。”
餐桌上南周比鹌鹑还鹌鹑，他在心里扇了自己几个巴掌，让你贪吃让你贪吃。
沈钰身上的低气压要吓死人，兔子已经躲进沈千乐床底以求活命。
“小千乐，你干什么去了。半夜不回家多危险。”南周受不了气氛，低声问道。
“我真的遛兔子去了。”沈千乐一口咬死，“就在街心公园那边，那边打拳的爷爷奶奶可以给我作证，我还在那里休息了一下。”
南周哦了一声，心说得离这俩神经病远点，又转头劝沈钰，“小千乐也满十八了，是会为自己行为负责的年龄了。你也消停点。”
“就算她八十八，我也是她哥。”沈钰把筷子啪的一下放下。
南周缩了缩头，对沈千乐笑了笑，意思是我爱莫能助，你自求多福吧。
“没事，你下辈子，下下辈子，都是我哥。”沈千乐给沈钰夹了半个咸鸭蛋到粥里，“你叫南周哥过来干什么，今天有什么活动。”
“别跟我嬉皮笑脸，这件事还没完。”
“叔叔阿姨不是今天回来吗？十一点的飞机。”
沈钰和南周同时说话，沈千乐迅速思考了一下，举手自荐，“我来开车。”
“不行。”沈钰的注意力果然被转移，“你会开什么车，卡丁车还差不多。”
这个倒不是沈钰管得多，是因为沈千乐堪称劣迹斑斑，暑假换了两个驾校五个教练，并且驾校都怀疑沈千乐是竞争对手派来的卧底。
这行业最阴险的商战技巧不是有多高超的头脑，只需要派一个可以扫平练车场的龙卷风就可以了。
沈千乐获此殊荣，最后终于在沈钰的监督下把驾照拿到手了。
只是之前总嚷嚷着让沈千乐考完驾照和他租辆车一起去自驾游的沈钰，在那之后就再也没有提起自驾游的事情。
玩很重要，命更重要。
沈钰甚至患上了疑心病，自己妹妹是不是要找个机会把他做了然后继承他房间里那些手办。
“不行，绝对不行。”
沈千乐明知故问：“为什么，我有驾照。花那么多钱考的驾照，总要让我试试上路吧。”
俗话说家丑不可外扬，南周不知道他驾校教练发的那些痛斥同行的话源头在沈千乐身上，倒是想起来沈千乐有驾照，“可以啊，为什么不行。不是那什么唯手熟尔吗？”
南周是觉得沈钰管沈千乐管太多了，不过结合一下他们家里的情况也能理解，毕竟这俩总是一起，而且沈钰比沈千乐要感性多了。
当初沈千乐报考的时候，南周还旁敲侧击地问过她的打算，甚至都准备好了沈钰追着高铁或者飞机哭的预案。
最后沈千乐选择了离家近的学校，南周也松了口气。
南周这么想着，把车钥匙拿出来递给沈千乐。
沈钰都来不及抢，沈千乐拿着车钥匙就跑了，“谢谢南周哥，我换个衣服。”
“你会后悔的。”沈钰空口嚼咸鸭蛋，似乎失去了味觉一样。
南周好笑道：“有那么可怕吗？”
“我先买个保险。”沈钰突然把粥都喝了，开始翻手机，“有没有谋杀险。”
南周看着他在浏览器一通乱找，还进了一个一看就是诈骗网站的低级网址，连忙阻拦了失去理智的沈钰，“不是，你等一会儿。杀你的是小千乐，你受益人还要填她。是不是受虐狂啊你。”
沈千乐已经很快换完衣服出来，卫衣和破洞牛仔，看着很有活力。
可能是拿到开车的机会了，沈千乐表现很高兴，“我忘了问了，不是说下个月回来吗？怎么提前了。”
“九月末和十月初有什么区别。”沈钰端着碗起来，被南周一把按下。
南周看了眼自己魂不守舍的好兄弟，拍拍他的肩膀，“行了，我去洗碗。你对沈千乐有点信心。”
沈千乐点头附和，“是啊是啊，有点信心。真不至于开卡丁车。”
沈钰瘫在椅子上，双手覆着面，“爸爸妈妈，我要见不到你了。”
这么不被信任，沈千乐也有些恼怒，走到沈钰身后掐着他的脖子，“不如我现在把你掐死算了。快死快死。”
沈千乐掐着沈钰的脖子摇晃，后者就跟风里的芦苇草一样摇晃，摇了一阵说行了行了。
“我这条老命马上要没了。”沈钰靠在椅子上，仰头看沈千乐，“不过下次出去干什么还是和我说一下，你要是丢了，爸妈得打死我。”
“我都多大了还丢。”沈千乐轻轻说，跟小时候一样，伸手盖在沈钰的脸上，过了一会儿有些迟疑道，“你脸是不是肿了，怎么这么大。”
“放屁！”
在水流的声音中，南周听到沈钰又恢复活力，不免边摇头边笑，还是沈千乐知道怎么治疗沈钰的低气压。
洗完碗，沈钰还坐在餐桌边，不知道在想什么。
沈千乐在客厅逗兔子。
“走不走，你要是实在不敢坐，我跟小千乐两个人也能把叔叔阿姨接回来。”
“走，为什么不走。”沈钰像是做好了心理建设，站了起来。
南周觉得他有些夸张，拍拍他，“放轻松。”
然而半个小时后南周就不这么想了，他在后座死死地握着安全带，“沈千乐，你告诉我，你到底有没有通过考试。”
沈千乐还稳稳的，看了眼路况，“靠实力，不然你们睡一觉？”
副驾驶的沈钰脸色苍白，“你别跟她说话别让她分心。”
南周觉得有道理，把安全带又紧了紧，把眼睛死死闭上，“我睡了，我真的睡了。”
接着是带了哭腔的一句，“我不会在睡梦中死去吧。”
“沈千乐停车，让我把你南周哥弄死再走。”
“你别紧张。”
沈钰：“我不紧张。只是心跳已经停了，那里有只狗！”沈钰突然跳起来吼了一声。
“我看到了我看到了！我眼睛又不瞎。”
装死的南周一跃而起，从后面勒住沈钰的肩膀，“你也冷静点，马上上高速了。箭在弦上，不得不让她走。”
难兄难弟彼此心理安慰，沈千乐快乐到起飞。
最后车在机场停车场停下的时候，两个人的三魂七魄已经散去了一半。
沈千乐贴心地找出来两瓶水递给两人，“你们应该睁眼看看的，我开车还挺稳的。”
两个人都不想跟沈千乐说话。
沈千乐拍了拍沈钰，“哥。”
沈钰伸出手，“钥匙给我。”
沈千乐看了一阵沈钰的手心，还是把钥匙给了他，快快乐乐下了车。
飞机晚点，加上他们是提前到的，还需要等半个小时。
沈钰和南周在车里运气，沈千乐觉得车里无聊，在出口溜溜达达，顺带刷一些新闻。
果然跟她想的一样，这次手机也推送了一些离奇死亡的人的新闻。
沈千乐握着手机，又想起了辛让那个笑容，其实她分不清德古拉是不是辛让演出来的，因为她跟他之前交流的时候，辛让告诉她说，她参加过他们当地的一个演戏的社团。
那些闪过的记忆碎片也仅仅是告诉沈千乐，吸血鬼步入了艺术家的圈套，珠宝的真正设计者并不是爱丽丝夫人，而是波罗斯。
也是那首音乐的谜底，传闻中《致爱丽丝》其实是贝多芬写给他学生特蕾莎的作品，只是后人在誊抄手稿的时候抄错了名字。
“也够自恋的。”沈千乐看着浏览器里关于这个名字的解释，造物之神。
那些碎片和梦一样，并没有让兔子察觉出来，其他人好像也没有这些东西。
沈千乐闭了闭眼睛，这个显然并不正常。
出口处传来一阵喧哗声，沈千乐看过去，和一个包裹严实的人对视。
那个人身边围着的男男女女都举着手机在拍她。
沈千乐让了些位置出来，却看到那个人直直朝自己走了过来。
墨镜一摘口罩一摘，拉住沈千乐的手，“皇上，我是大明湖畔的夏雨荷啊。”
沈千乐被雷了一下，想撇开万颖的手。
万颖一把把沈千乐抱住，“全国十四亿人，我遇到你就是奇迹。跟我走吧。”
沈千乐挣扎，但是这女人力气很大，于是她被带进了豪华保姆车里。
打量了一下保姆车，沈千乐看向万颖，“万恶的资本家。”
万颖认罪，“我有罪，不过这车不是我的，是我老板借我的。你弄死他比较合适。”
“你把我带上来干什么？”沈千乐也感受了一下资本家的待遇，对万颖递过来的水果切盒摆了摆手，“我吃了早饭过来的。”
万颖眨了眨眼睛，“你不是来接机的？”
“我是，但是——”
万颖一把扑了上来，“我就知道你是我粉丝。”
沈千乐觉得这车里比她开车危险多了，尤其是正副驾驶两个人还不说话，跟摆件一样。
“褚季不在这里，他下午的飞机回来。我是回来赶个通告才这么早。”
沈千乐莫名其妙，“他不在这里跟我什么关系。”
“你俩不是朋友吗？”万颖翻翻，又不知道从哪里翻出来一叠签名照，递给沈千乐，“这个送你。”
沈千乐接下了，因为万颖的字挺好看的。
“我跟他是同学。”沈千乐把照片放好，又被塞了一些其他明星周边。
沈千乐看着手里多出来的棉花娃娃，觉得明星花样确实是挺多的。
“同学也能成为朋友。”万颖变魔法一样变出来一支口红，补了补嘴唇的颜色，“我还是比较希望你俩成为朋友，到时候你俩可以互相照应。”
万颖说的隐晦，沈千乐却明白照应是什么意思。
“下次我们不一定会遇到。”
“这个是，但万一呢。有些缘分来了挡都挡不住。”万颖在想自己这个半吊子心理医生就是撞了大运，哪天褚季要解除和她的合约她也认了。
但是怎么说，相处这么久了，她还是很希望褚季变好，身边多一些朋友什么的。
沈千乐听她叹气，也想起褚季。但综合两次来看，褚季的解密意愿好像并不强烈。
常常不知道消失到哪里去。
估计万颖也不知道。
“哎，时间差不多了。等会儿品牌方活动要迟到了。你接的人到了吗？”
见沈千乐表情诧异，万颖笑了，“我没那么笨呀，逗你玩的。怎么会真的以为你来接我的机。”
沈千乐略显尴尬地摸了摸鼻尖，想把手里的东西放下。
万颖一把按住，“但是这个得拿走，不然我要哭了。你可以送人的。我给你找个袋子。”
沈千乐于是看万颖从这百万级保姆车里翻出来一个大购物袋，大购物袋里有很多各种各样的袋子。
万颖翻出来一个没有logo的袋子给沈千乐装好了自己的周边，拍拍她，把车门打开，但是又把腿横在那里，“加个联系方式吧，这次太急了。下次我俩一起出去玩。”
沈千乐稀里糊涂加上了万颖的联系方式，又被推了一个联系方式，那个名片头像是空白，沈千乐问了句这是谁。
“我就知道你俩没加联系方式，加一下吧。”
沈千乐没反应，但是一个好友申请弹了过来，万颖说：“我把你的也推给他了，不管你俩谁加谁了。”
沈千乐站在原地，目送万颖的车远去，万颖还伸着一只手和她说拜拜。
过了会儿看不见人了，沈千乐才转身，想起自己要接人的事情。
一看手机消息，原来飞机又提前了。
沈钰发了很多消息，问她在哪儿。
沈千乐：车。
沈十三：我们从车里出去也没看到你，你成神了？
沈千乐：秋名山车神。
沈十三：。。。。。。
沈千乐还想发些什么，手机进了条提醒她快递已签收的信息，签收人是她家门口的地毯。
她也没买东西。
又是这样。
沈千乐拿着手机往南周的车的方向走，走到车边的时候刚好看到十几米外过来的父母。
沈钰和南周各自拎着两个大行李。
一共八个行李箱，还不算给沈林峰和乐灵身上的包。
“灵姐，你俩是不是把老板家搬空了。”沈千乐喊道。
乐灵把两个行李箱一放，小跑着过来，用力抱了一下沈千乐，“几个月不见又长高了，有没有乖乖喝牛奶？”
沈千乐认真看着自己老妈的脸，“能不提牛奶吗？”
乐灵疑惑，目光落在沈千乐手里的袋子上，指了指，“这是什么？你给我带的礼物？”
沈千乐把袋子打开，“你看你认识吗？”
“万颖！我见过她，好漂亮一个小明星，差点就要到她的合影了。你怎么这么多签名照？假的吗？”
“......真的，灵姐你还追星啊。”
乐灵拿了一个小的灯牌，“当然是为了跟上你和十三的脚步。我可不想被别人说落后。”
“行吧，上车吧。”
“你不是拿了驾照了吗？”乐灵忽然想起来，“不给我们展示一下技术？”
放行李箱的沈钰差点闪到腰，他以恳求的语气，“为了我们一家四口加上编外人员南周能安全回家。妈，你少说两句。”
乐灵不高兴，“死孩子说什么呢你。”
沈钰把乐灵推上了后面的座位，又去推沈千乐，“这位才是你的孩子，你俩相亲相爱，消停会儿可以吗？”
沈林峰笑道：“我们家不偏心，我来开车，你跟你妈妈说说话。”
沈钰起身，“我来开吧，命运要把握在自己手里。”
南周心说确实已经疯了，自动上了副驾驶。
车开出去，乐灵拉着沈千乐问东问西，问沈钰的时候沈钰说不要跟我说话，我要看路况。
“我看你是个路障，之前你开车不是挺稳的。”
“别说话了，等回家我把行车记录调出来给你们看看，让你们知道什么是心理阴影。”
沈千乐嘀咕，“你真够记仇的——老沈，你们这次回来待多久？”
“看看你们，国庆你俩想去哪里玩？有计划吗？没计划我们五个一起出去吧。”
“哎阿姨，不用。”
“你有计划啦？”乐灵探了探身，一脸可惜。
沈钰说：“他有什么计划，就在家玩游戏。”
“那就一起。”乐灵拍板钉钉，“找个人少的风景区玩一玩。你们这些孩子，一天到晚看手机看电视看电脑，眼睛也需要养一养。”
“国庆不是除了家里哪儿都人多吗？你怎么找到一个人少的地方。”沈千乐靠在乐灵的肩膀上。
“我有办法就是了。”
沈钰开车比沈千乐稳了不知多少倍，安全到家之后，沈千乐帮忙拎了一个箱子先回家开门。
家门口果然放着一个快递，依然是个很大的箱子，沈千乐一眼就看到了自己的名字。
把行李拖进门，又把快递抱进房间。
兔子跟了上来，“你爸妈呢？”
“后面。”沈千乐用裁纸刀把快递打开。
一堆拉菲草中，放着一个巨大的框，框的留白很大，中间是一只振翅欲飞的纯黑蝴蝶，木刻的手工艺品，但是能从细节上看得出它的精致。
被困住的。
蝴蝶的下面有一行很飘逸的手写字。
沈千乐把框扔进了快递箱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