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2

    李云鸷将书拿在手上,头也不抬地问她,“此书你看过?”

    她刚才走过去便直接从书架上把书拿了下来,分明是对此书较熟悉,知晓里面的内容方推荐与他,只是他有些意外她这样的弱女子居然也会对兵书感兴趣。

    “之前略翻了翻。”

    其实整本书她都有仔细地看过,开始只是随意一翻,可渐渐地却觉出此书的许多乐趣来,竟有些爱不释手了。

    里面讲的虽是排兵布阵各种谋略,可也能从中悟出许多为人处事之道,可以运用到日常的方方面面。

    见他接了书她便坐回了自己的位置,继续打她尚未完成的络子。对面的郎君这回并没有再像之前那样囫囵翻页了,反倒是看得十分仔细,还会时不时提笔作一些自己的注解。

    他提笔写东西的时候,面目平和沉静,俨然一副温润君子的模样。

    李窈窈一时怔愣,此时竟似看到了一丝宋时安的影子,可又感觉不太一样,那永远挺直的脊背,习惯紧抿的薄唇,眸子里若隐若现的丝丝寒意……短短十数天,他的神韵似乎在与宋时安这副皮囊渐渐融合。

    *

    翌日窈窈刚到衣香阁不及一盏茶的时间,天便下起了滂沱大雨,雨声哗哗,檐上的雨水连成手指粗的线滴在门前的台阶下,溅起的水花不断往门边跳将过来。

    街道上人迹全无,只偶尔见到有车马于雨中急驰而过,这样的天气生意自然冷清,徐三娘把衣香阁的门关上了,反正下雨天没什么人来,别让外头的雨水从门里溅进来潮了地板。

    铺里没生意,李窈窈便坐下来绘各式衣裳的图样子,绘好后便拿去给裁缝宣娘看,跟她讨论怎么裁制。

    稍有空闲,又拿出给贵女们做的尚未完成的禁步来,徐三娘和小蛮这会儿闲着便也在她的指导下帮着打下手,三人同心携力便快了许多,用了整整半天时间完成了一大半。这种东西真正动手做起来不难,难的是设计出别出心裁的式样,还要与她们的衣裳有相互呼应之感,李窈窈只要把式样定下来,做起来就很容易了。

    外头的雨一直哗哗地下着,已经下了一天了,临近黄昏,李窈窈心里有些焦急。

    下这么大的雨如何回家呢?又没有自己的马车。不知李云鸷还会不会来接她,如果来接也是十分麻烦的,她不想这么麻烦他。

    可他若不来,她和小蛮就得自己走去附近的车马铺赁车,现街道上的积水足能没过脚踝,她们脚上又穿的绣鞋,一脚踩出去必然湿个透心凉。

    “这雨下得可真够烦的,一整天了也不见停。”

    小蛮听着外头哗哗的雨声一脸苦恼。眼看天都要黑了,也没见李云鸷和姜荣过来接她们,俩人只能在铺里苦等雨停。

    好不容易等雨势弱下来,直至零星小雨,已是入夜了。

    衣香阁外传来一阵马蹄声,然后是姜荣喊“姑娘”的熟悉声音。

    李窈窈和小蛮、徐三娘一起来到门口,就见李云鸷和姜荣骑着马站在外头,没看到有马车,只看到他们手上还额外牵了两匹马。

    姜荣从马背上下来,跟她们说道:

    “我们找了好几个车马铺,现下雨天赁车的人多,马车都赁出去了,找不到车,姑娘和小蛮只能骑马回去了。”

    “啊?骑马?”小蛮惊问。

    可她们不会骑马啊!

    李窈窈听姜荣此言也不由生出些紧张来,抬头看向依然坐在马背上不发一言的李云鸷,随后目光又落在他身旁那匹马背都差不多有她人高的骏马,本能地就生了怯。

    “怎么?不会骑?”

    马背上的青年捕捉到她眼里的怯意,语带讥嘲地问她。

    京都的贵女们普遍都会骑马打马球,她虽出身低微,可好歹当初也入李府当了两年的大家闺秀,又识得苏家女那样的马球好手,她竟然没学会骑马?难道她没打过马球?

    “啊?不会骑马?那怎么办?”姜荣有些苦恼地问。

    “不会骑也得骑。外头积水那么深,难不成淌着水回去?”

    李云鸷拉了拉另一匹马的缰绳,目光直朝李窈窈看过来,“还不快上马。”

    李窈窈和小蛮硬着头皮走到各自的马背旁,俩人连怎么上马都不知道,姜荣便走到小蛮身边告诉她怎么上去,可小蛮手一拉马鞍上的扶手,马便动了一下,吓得小蛮又立马放了手退开来。

    姜荣鼓励她再试一试,她只好又走过去,试着把左脚踩上马镫,踩上去之后看到高高跨在马背上的马鞍,右腿却不敢翻过去,再加上她因害怕老发出一些让人心慌的尖叫,弄得马儿也有些不安地老动来动去,她就更害怕了。

    姜荣头大地吐一口气,最后只能不顾男女大防在她的腰上撑了一把,将她托了上去。

    姜荣在教小蛮上马时李窈窈一直在边上仔细看着,她亦按着他说的试了试,可看着像是会了,做起来却不容易。最难的就是一只脚踩上马镫后另一条腿很难跨过马背去,一不小心就会摔下来。

    俩人在大街上学骑马的样子被路过的路人一阵好奇议论,李窈窈觉得很难为情。

    李云鸷亦没了耐心,眼看打在脸上的零星雨点似渐渐密集起来,他长眉一蹙,就她们俩这副样子,即使上了马也没办法骑行。

    眼看雨又要下大,他伸手一下拽住李窈窈的胳膊,李窈窈还未反应过来,就感觉腰间被一双强有力的大手一托,然后她人便稳稳地坐在了马背上,背后紧依着的是男人宽广温热的胸膛。

    她顿觉面红耳赤,来不及抗议,身后的男人已两腿一夹马腹,“驾”一声马儿便跑了起来。

    后边的姜荣一看自家主子都带着人走了,又看雨越下越大,便只好又把坐在马背上的小蛮抱了下来,把她托上了自己的坐骑,然后翻身坐到了她身后,打马紧跟上已跑出去老远的李云鸷。

    李窈窈人已经在马背上,拒绝的话再说亦无益,只能紧紧抓着马鞍上的扶手,尽可能地将身子前倾,不与他的胸膛有过度紧密的接触,只是腰两侧时不时被他的两只手臂蹭来蹭去,躲无可躲,他的脸就在她的耳后,她可以清楚地感觉到自己发髻甚至耳朵时不时蹭到他的脸,她只觉两边脸颊与耳廊烫得厉害,连落在脸上的雨水及迎面吹来的冷风都未能浇灭这份滚烫。

    雨下得很大,俩人身上的衣衫全数淋湿,李云鸷将马骑得飞快,周边的景象飞一般略过眼前,她吓得紧闭上眼睛,紧咬着牙关忍住想要脱口而出的尖叫。雨水从头顶滑至眉心,倒挂在眼皮之上,又顺着脸颊滑至下巴、脖子,最后从领口灌进去,彻骨的寒意让身体起了一层厚厚的鸡皮疙瘩,整个人冷得发抖。

    马儿在行入甜水巷时渐渐放缓了脚步,一眼望见范氏提着马灯站在大门口不断往这边张望。

    不知是被冻得太难受了还是怎么的,看到家门口透出的暖黄灯光,站在灯光里满脸担忧的婆母,她眼眶突然一热,氤氲在眼中的水气与雨水混为一起。

    马已经停在了家门口,范氏眼见两匹马上驮着的人已经淋成了落汤鸡,李窈窈和小蛮更是面色铁青,嘴唇冻得乌紫。

    “天爷呀。”她心疼地喊一声,把马灯放地上,拿起立在门边的一把伞撑开先递给了姜荣,又拿起另一把来朝李窈窈和李云鸷走去。

    李窈窈感觉自己整个人似乎已经被冷得僵硬麻木了,手脚不听使唤,上下牙齿直打架。

    她努力试着自己下马来,可看了看自己离地面的高度又有些发怵。

    李云鸷已经下了马,范氏忙催促他,“快把人抱下来。”

    李云鸷两手撑着她的腋窝将她从马背上抱下,双手被迫攀在他的两边肩膀上,待于地上站稳,她本想即刻从他身前退开来,可范氏马上把伞撑了过来遮在她和李云鸷头顶,看她冻得不像样子,也顾不得沾湿自己,忙扶着她将她裹挟在与李云鸷之间走了进去。

    那边姜荣扶着瑟瑟发抖的小蛮进了屋后又折返出去,准备将赁的四匹马送回车马铺,范氏叫住他,拿了斗笠蓑衣给他,姜荣本不想要,反正都湿透了,可范氏坚持让他披上了。

    目送姜荣出门后,范氏忙去厨房倒来早就备好的热水给其他三个人沐浴暖身。

    待各自洗完换上干爽的衣裳出来后,外头的雨也逐渐停了,姜荣也从车马铺回来,范氏端上热腾腾的姜汤给几个人喝下去,之后才把热了好几次的饭菜端上桌。

    李窈窈沐浴完后特意穿上了夹袄保暖,可这会儿躺在床上还是觉得冷,鼻子不通气,老是想打喷嚏,手脚冰凉,怎么也热乎不起来,明明穿着厚衣裳还盖着被子,可浑身还是抖得厉害。

    那边床上李云鸷也在打喷嚏,时有听到他在吸鼻子的声音。

    李窈窈忍着浑身的不适正想去箱柜里拿些厚衣服盖在被子上面,门外却传来敲门声,范氏在外头喊道:

    “窈娘,时安,你们俩有没有发烧?小蛮在发烧了。”

    李窈窈一摸自己额头,感觉是挺烫的。

    她看向床那边,刚想张口喊“兄长”,想到范氏就在房门外,又改口唤了一声“夫君。”

    李云鸷掀开床帐走出来,直接踏过她的床铺走到门边,跟外面的范氏说道:

    “我没发烧。”

    “那窈娘呢?”

    李窈窈随说道:

    “我好像有一点。”

    “那我让姜荣去请大夫来。”范氏说完就离开了。

    李云鸷走至桌边点了灯,然后回床上把外衣披起来,期间还连打了两个喷嚏。

    他看一眼紧裹着被子坐在床上的窈窈,“把你的被褥收起来。”

    “什么?”浑身打着颤的李窈窈不解地看向床边的青年。

    “等会儿大夫要来了,范氏也肯定会跟着进来瞧你。你想让他们看见我们分床睡?”说完又是一个喷嚏。

    他吸了吸难受的鼻子,极度嫌恶这副弱不禁风的皮囊。

    李窈窈知道他说的在理,可这会儿身上实在难受,只想窝在被窝里一动不动。但又得抓紧时间把被褥收了,不能被婆母和前来看病的大夫瞧见。

    她只好咬着牙去箱柜里翻衣服,想再披件厚一点的在身上,她浑身抖得厉害,胡乱拉了一件冬日御寒的斗篷出来裹上了。

    看着她单薄的身子如一片风中飘零的落叶一般,李云鸷不由蹙眉,想到发烧的人会出现全身发冷的现象,又听外头院子里传来范氏与进门的大夫说话的声音,他忙起了身走至李窈窈身边,抬手将她拉到一旁的椅子上坐着,然后迅速将铺在地上的被褥卷了起来塞进了箱柜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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