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4 章

    荼香楼外众人散去,唯有一老道携道童站在此处。

    “师父,我们为何要看他们赌博?”道童不解的出声。

    老道笑着缓声道:“你可发觉谢秉笔,而今似是有些不同?”

    “是,师父先前曾说过,只是他造了太多的杀业,这缘分一事,倒是难说……”道童看着马车消失的方向,皱了皱眉。

    他不明白,为何师父要同一个不信命的人费口舌。

    “卦不可算尽,是天道无常。”看出徒弟的质疑与不解,老道老神在在地摆了摆手,道。

    荼香楼地窖的深处,阵阵血腥气传来,夹杂着妇人痛苦的哀嚎。

    “饶了我,饶了我,啊!”

    像是什么东西下了油锅,滋啦声不绝于耳,紧接着是焦糊的味道充斥着整个地窖。

    元锦离了地窖,将面上那张黑蒙面摘下,露出光洁白皙的面颊。

    谁能承想,生的英气又带着别样韵味的美人,竟是手段狠辣之极。

    王淑兰刚被带到这里时,只是破口大骂,或是恐惧的看着她,质问为何要这般对她,云锦起初也疑惑,自家主子并非是对妇人狠辣的人物,怎会专程将她关在地窖日日折磨。

    可她日日拷打下来,王淑兰昏迷之时哭着忏悔,她却捉到了当年之事的影子。

    得知这伯母的脾性和当年之事,元锦下手便重了几分,只是她擅长这些,而今这位王伯母穿上衣裳便瞧不见什么伤口了,不可见的部分虽是瞧着厉害,却又不伤筋动骨。

    谢谨庭是不大喜欢血腥味的,是以,进来之时便也是蒙了面。

    “主子。”元锦恭敬的道。

    谢谨庭接过她手中一封密函,道:“下去吧。”

    元锦那双凌厉的丹凤眸收敛了厉色,抬眸看着他,随后转身离去。

    内室的人像是连呼喊都没了力气,也不再求饶。

    她生得丰腴,又是一副不好相处的刁蛮长相,若非被身后的架子固定住了手脚,怕是该像只断了气的死猪般趴伏在地,任人宰割。

    面罩挡不住内室的血腥气,这股难闻的味道令人作呕。

    内室的王淑兰虽是没了力气,可听到门口的脚步声还是瑟缩的喃喃:“姑,娘……别打了,老妇再也不敢了……”

    “你总这般说。”谢谨庭垂着眼眸道。

    王淑兰还在说些什么,谢谨庭皱了皱眉,正欲开口,便又听她低声道:“我侄儿,可是,东厂秉笔,若我出去,定要你好看……”

    谢谨庭漆眸中闪过一丝冷厉,他看着眼前蓬头垢面衣不蔽体之人,没有了半分当年的傲气。

    待他出去,见元锦站在门口候着,淡声吩咐道:“好好伺候,我怎么瞧着伯母还生龙活虎,你不是最擅这些了吗。”

    “是属下办事不利。”元锦一惊,忙垂首请罪。

    元白说过,主子虽是生得俊美,却万不可生出亵渎的心思,若是主子不满意,随时便可将她处置。

    她分明下手用力了,旁人瞧不出,主子绝对不会瞧不出,今日这番,定然是那王伯母惹了主子不悦,她待会定是要好好伺候的。

    谢谨庭扯下蒙面离去,却不曾看见元锦犹豫片刻,俯身将那黑蒙面捡了起来。

    *

    兵部尚书杜卫哲早在荼香楼等候多时,听闻谢谨庭将一女子带走,早已将想法从脑中过了千八百遍。

    待见到谢谨庭之时,杜卫哲笑着将锦盒堆到了谢谨庭的面前:“小小心意,还请秉笔笑纳。”

    他早已经做好这些礼品统统被退回来的准备,谁人都知晓,他向来是不收这些的,并非是谢谨庭不喜金银财宝这些身外之物,而是他受圣赏过多,压根儿看不上他们所赠这些。

    杜卫哲面上的笑意简直都要僵在了脸上,才闻到谢谨庭身上的血腥之气,顿时整个人汗毛倒竖。

    他瞧见角落那最小的锦盒,道:“那是什么?”

    “啊,”杜卫哲像是反应慢了半拍,上前打开给他看,“这是糯冰春带彩翡翠,这个成色可是极为少见,我托了不少人才拿到的好货……”

    “聒噪,咱家只问你是什么。”谢谨庭不耐的打断。

    杜卫哲一噎,出门没看黄历,好巧不巧,赶上了这位主儿心情不好的时候,可真是犯太岁。

    “还有西洋运来的单片琉璃镜,秉笔时常帮着陛下批折子,这单片琉璃镜秉笔想来用得上。”兵部尚书小心的介绍。

    “你所求之事并非不可,鬻官卖爵一事,乃是大殷之常态,”谢谨庭倚着椅背道,“不过,这些东西便想收买咱家,尚书大人不会如此天真吧?”

    杜卫哲今日前来本就是试探,看究竟能不能走通杨曙光的门路,而今听了他这话,心中更有了几分底气,忙道:“万死不辞,秉笔吩咐便是。”

    他知晓鬻官卖爵是多大的罪。

    倘若被皇帝知晓,他便是十个脑袋,都不够砍的。

    而今见着谢谨庭这幅冷脸模样,他宛若见到了救世主,只恨不得趴伏到他的脚边千恩万谢了。

    “好,”谢谨庭面上的冷意缓和了几分,看着欣喜万分的老尚书,缓缓道,“我要你,以兵部的名义,暗中为咱家豢养一支精兵。”

    蒹葭堂。

    沈卿欢摆弄着手中的妇人毒,若有所思的道:“窕儿,今日谢秉笔当真不是你唤来的?”

    她还是想不通,即便谢谨庭手眼通天,见她可能要被剁手剁脚,又考虑到她是他船上的人,可今日那番话又是什么意思?

    窕儿看出她心神不宁,端着一碗温热的安神汤道:“当真不是奴婢,小姐,你都问了三遍啦。”

    “小姐!”桃之慌慌张张的破门,方把门闭上,便捏着一张信纸,拄着双膝喘气。

    “怎么回事?”沈卿欢沉声道。

    桃之从未这般惊慌过,想来是发生了大事。

    桃之江那封信递交到她手上,才道:“我临回府时,见着小厮穿着丞相府下人的衣裳,满身是血的朝着我奔来,并嘱托务必将信交到小姐的手上。”

    沈卿欢皱了皱眉,将那绵软的信纸按出了一个小坑:“他人呢?”

    “他,他嘱咐完后,就咽了气。”桃之像是才反应过来,抽抽噎噎的道。

    沈卿欢一怔,打开那信笺后却发现,其里压根没有什么墨迹,而是一张白花花的纸,哪里像是什么值得舍命相送的信件。

    窕儿微微张大了樱唇:“小姐,莫不是有人戏耍恐吓……”

    沈卿欢细细摩挲着那张纸,垂眸不语。

    桃之瞧着她这副模样,出言道:“小姐,可是发现了什么?”

    “窕儿,去打盆清水来。”沈卿欢低声道,“你可瞧得清楚,那小厮穿得是丞相府小厮的衣裳?”

    桃之生怕小姐不信,忙比了发誓的手势:“小姐明鉴,奴婢这双眼顶顶得好使,断然不会看错的。”

    沈卿欢摩挲着手中那张纸,喃喃道:“用明矾写字,这人是极为警惕的,却不知到底是哪一边的人。”

    “小姐的意思是……”桃之微微瞪大了宴,“小姐怀疑,这送信之人不是丞相府的小厮。”

    窕儿正巧端着一盆水进来,闻言也是一脸疑惑:“既然并非丞相府的人,为何要做出这副模样?”

    “送信之人的身份我并不知晓,可这信却不是子玉哥哥写的,”沈卿欢素手沾上一些清水,水痕在纸上晕开,淡淡的字迹逐渐显现,“丞相府用的是白鹿纸,而这是金粟纸,虽是容易混淆,细看还是有明显差别的。”

    明矾晕出的字迹的确同蒋世泊的字迹像极了,倘若将这纸也一并换掉,倒也不至于让她一眼识破。

    只是她不明白,这背后之人究竟是要做什么。

    沈卿欢一目十行的将信上的内容看完,却听纸张破裂的声音,才发觉指尖不自觉的将那张纸的一角按破。

    窕儿颇有些担心的看着她:“小姐?”

    沈卿欢寻常那副欢快纯真的模样敛去,沉着脸道:“有人想借着子玉哥哥的名义告诉我,谢谨庭是多么的凶残可怖,要我敬而远之,免得惹上杀身之祸。”

    窕儿与桃之对视一眼,皆是有些想不明白。

    她只是情面担心,这信之上描述的谢谨庭远比她方才说的更加恶劣,只是这张中心值像是写了一半戛然而止一般,末尾提到了他的书房,只说她必须知晓。

    沈卿欢自诩不是一个对别人秘密感兴趣的人,可这信上的东西难免叫人生疑。

    背后之人是怎么让丞相府的小厮冒死将书信送出来的,为何又要步步引导她去看谢谨庭的秘密,谢谨庭当真是无恶不作的坏人吗。

    回想这些时日的种种,沈卿欢给不出答案。

    他是时好时坏的,琢磨不透的,可唯独不像世人所说的那般坏。

    正想着,她便听闻门被人推开,寒风夹杂了新雪清新的味道,裹挟着清竹药香,就这么涌到了她面前。

    是谢谨庭。

    她眼疾手快地将那张信纸扫落在地,又若无其事地掩住信纸的一角,这才颇有几分做贼心虚的,面上挂着乖巧的笑,宛若一只刚打碎瓷瓶的猫,正想着如何毁尸灭迹,却被抓个正着。

    “秉笔。”沈卿欢没有起身相迎,只笑靥如花。

    谢谨庭只扫了一眼那欲盖弥彰的信纸,复又收回了眸光。

    她今日只着了一袭宽松的素白襦裙,如云的长发也被一根素色玉簪盘了起来,款式也简单,却总让他觉得,这身上缺了些什么。

    谢谨庭淡声应道:“嗯,咱家为你带了样东西。”

    闻言,沈卿欢心头一跳: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他怎会想着为我带东西。

    她思量的这几息,谢谨庭明显脸色更冷了几分:“娘娘不想要就算了。”

    说罢,竟是要转身离去,沈卿欢忙起身朝他去:“我哪里说不要,这可是秉笔第一次送我东西,自然是要的。”

    单看那只锦盒便知价格不非,沈卿欢方要伸手去接,便见他侧身避开,让她摸了个空。

    沈卿欢深吸了一口气,维持着面上的笑意,方要抬眸问,便见那只修长的指节将盒子打开,一只莹润的翡翠镯映入眼帘。

    那只镯子带着水绿与淡紫,是难得的糯冰种,两色相交煞是好看。

    颇有几分绿竹入幽径,青萝拂行衣之感。

    他的手背偏冷白,不似寻常人的白,带了几分病态,手背上筋络浅藏,而今随着动作,淡青色的脉络也跟着凸起了几分。

    沈卿欢看得出神,一时间忘了自己是要做什么,直至手腕处覆上了微冷。

    她一惊,下意识想将手抽回来,却得了更用力的回握,一时间挣的眼眶微红:“谢秉笔!”

    谢谨庭不咸不淡地道:“莫动。”

    那只镯子的口竟是正正好,挂在她纤细的腕子上,给今日分外素雅的美人平添了几分姿色。

    她虽是见过不少好东西,可得了这难得的镯子她还是欢喜的,那双眼眸比寻常更亮了几分:“当真好看,秉笔眼光甚好。”

    原本倚在那处的冷美人,如今戴了只镯子便欢喜的像只花蝴蝶,一团孩子气。

    谢谨庭没有察觉,他唇角是何时勾起了一丝轻不可察的弧度,只看着她面上带笑欣赏着那只绿紫色的翡翠镯。

    “好看吗好看吗?”沈卿欢扬起手腕在他面前晃,那股玉兰香将他缠绕。

    她像是没打算听他的回复,问完便又挤到了窗子的一侧,映着光又去看那镯子。

    耳边是她欢脱的笑声,咯咯的乐着,只是一只镯子,便能欢喜成这般模样,饶是一向喜静的谢谨庭,此刻竟是也不觉得烦扰。

    好看吗,反正没她好看,他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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