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鬼祭行。
与妖怪之主率领的百鬼夜行相对。
这是神明祭典上经常会出现的一种仪式。
由扮作各色鬼怪的组成一列,从鸟居开始一路游行至神龛,代表着神明祭典、百鬼参拜。
只是……
“呜哇,扮相好敷衍。”
太宰治站在人群外,远远感叹,“居然套着垃圾袋就出来了。”
一般的祭典里都会出现雪女、鸦天狗、土蜘蛛之类的形象。
但面前的游行队伍则要显得奇怪的多。
漂浮的垃圾袋、摇动的水草、鱼眼中发出奇怪的光的鲷鱼……
要不是现在时候还早,太宰治没有见过那场接地府的东京奥运会开幕式,他此刻一定会倍感熟悉和惊叹,人类的审美怎么能阴间的如此统一。
小鸟游结奈笑了笑:“这是在模拟惠比寿的由来。从古时候起,人们就会将海面漂来的一切物品当做是惠比寿神的化身,将它们聚集在一起,再在祭典的日子里焚烧殆尽,就是仪式的一部分。”
但她记得,大多数时候,都应该是用木托盘托着漂来的物品,再统一放在篝火堆旁。
让人类假扮成垃圾袋或者海草,也不知道是哪个大聪明的创意。
这不,隔壁的孩子就被吓得哇哇大哭。
“看,咸蛋超人。”
眼睛像蛋壳一样的超人模型在哭着的孩子面前晃了晃。
织田作也不知道从哪里出现,三两下就把那孩子哄得擦干眼泪哈哈大笑。
太宰治鼓掌:“呦,织田作超人①。”
小鸟游结奈捧场:“呦,小孩杀手。”
织田作无奈的摸了摸后脑勺:“你们俩不要调侃我。”
等到走近了,小鸟游结奈才发现他左手还拎着一个袋子,里面装着零零散散的玩具和糖果。
刚才哄小孩的咸蛋超人就是从里面拿的。
“去打气球了?”她问。
以织田作的枪法来说,老板们肯定会心痛到泪流满面。
织田作点了点头,把袋子递给太宰:“有个小孩一直没打中,哭的太惨,就帮了他一把。”
虽然后续会被一群小萝卜头团团围住这件事情,他并没有料到。
太宰治挑了又挑,一脸的不满意:“既然是祭典,就不要总拿这些骗小孩子的东西出来嘛~”
指尖捏起一条中间扣着铃铛的项链,他双眼亮晶晶,“要我给小姐戴上嘛?”
“如果我没有看错的话,那是狗铃铛吧。”
小鸟游结奈笑得眉眼弯弯。
也不知道太宰治怎么一天到晚喜欢给人戴项圈。
中原中也脖子上的choker应该就出自他手。
于是太宰治能屈能伸:“那小姐给我戴也不是不可以嘛~”
【还真是没下限啊】新系统忍不住感叹。
一旁的织田作同样一脸没眼看的扶额,就听到远处传来庆典的铃铛声。
惠比寿神社的御魂铃足足有一人合抱那样大。
拽着铃绳敲击的时候,声音也更为低沉,像是在敲暮钟一般,深远的声音一圈圈涤荡开来。
小鸟游结奈在听到第一声的时候,就感到不对劲。
空气中的铃声像是蕴含着浓厚的灵力,一声声落在她的耳畔里,直让她本来就不稳的气血都翻涌起来。
“捂住耳朵!”
眼前骤然一黑,她短促的喘了一口气,不知道扶住了谁的手,稳住了身形。
“别……怕……”
有嗓音像是从很远处传来,掺杂着尖叫或者是什么其他的声音。
小鸟游结奈死死咬住嘴唇,直到下巴被用了巧劲轻轻捏开,才发现嘴唇已经被自己咬破,满口的铁锈味。
她努力抬起头,正对上太宰治的眼睛。
“需要我做什么?”
太宰治问。
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半揽着她来到了一处空地。
旁边就是水池,看上去远离了骚乱的人群。
小鸟游结奈摇了摇头:“织田作呢?”
“骚乱开始的时候,织田作离得近,被牵扯进去了。”太宰治说着,仔细看了看她嘴唇上的伤口。
“织田作身手很好,又有异能,不会有什么危险。现在更重要的是,是惠比寿的手笔吧?”
即使用着疑问的句式,但太宰治的语气却像是在陈述。
“在铃声响起的瞬间,小姐的样子就不对劲,虽然第一时间提醒我和织田作捂住耳朵,但还是无可避免的迟了一步。”
太宰治回想起彼时,他因为托住倒下的小鸟游结奈而迟一步捂住耳朵,却毫发无伤的事情。
游行的队伍突然炸开锅来。
套着的垃圾袋足足暴涨了五六倍那样大,头上的海草也变成扭动的绿色触手,一瞬间袭向人群。
尖叫、哭喊、推搡。
直到这样的声音塞满耳朵,他护着小鸟游结奈来到较为安静的水池边,才发现铃声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停止。
小鸟游结奈蹙起眉头:“铃声里有很强的灵力,对于我来说,像是‘安静点,别打扰我做事’的警告。”
“而对于游行的妖怪,则是催化剂。”太宰治得出结论。
看来乱步先生说的果然没有错。
即使选在最为热闹的祭典,那位神明也能放任着这样多的信徒陷于危机之下。
那么,他这样做的原因是什么?
〖喂喂,有谁能解释一下,《48》的剧情怎么这个走向?〗
〖《48》?这不是A级游戏本吗?哪个大神进的直播?〗
〖楼上别搞笑,非大神,两个萌新,其中有个还是破落神。〗
〖呦,那就洗洗睡吧,我也是听人说过,这游戏是个禁忌,里面可关着某种不得了的东西,这俩新人主播啧啧啧〗
一时间两个新人主播自不量力,挑战A级本的游戏传遍整个游戏直播间。
主办方的实时监控荧幕上,《48》的推荐级不断攀升。
“我就知道,你一定能给我带来惊喜。”
屏幕后,一个穿一身黑西装的男人坐在黑暗之中,兴味地勾了勾唇角。
他的嗓音文文弱弱,听起来像是还带着一股药气。
但羊驼却恭顺的低下头颅:“主办方大人的要求,管理员必须服从——在下只是在遵守这一条铁则,并且,一定会让您特别关照的这两位,带来史无前例的播放量和信仰。”
以上的这些对话,小鸟游结奈并不能知道。
她看向左手手腕,那里的黑色字符正以令人匪夷所思的增速增长着。
“简直,像是马上要有什么last boss出现。”
她缓缓站起身。
远处织田作的身影从摊位的棚顶上一跃而过。
他似乎借来了气球摊老板的□□,此刻正双枪齐发,击退正要卷向一个抱着玩具熊的小女孩的触手。
“织田作,把它们引过来!”
小鸟游结奈手掌弯曲、抵在唇畔,向织田作喊道,然后从袖子里拿出白符,写下『妖怪吸引』几个字。
“这些人并不是小姐的信徒。”
写下的白符正准备贴到自己身前,却被一只缠着绷带的手挡了挡,太宰治鸢紫色的眼睛有些沉寂,理性的过了分。
“更何况这只是游戏里的数据。”
“不只是数据,太宰,你知道的。”
小鸟游结奈向他弯了弯眼睛。
与现实重叠的部分。
与回忆重叠的部分。
又或者是再度出现在他面前的织田作。
命运以这样一个近乎玩笑的形式,毫无防备的出现在他的面前。
然后残忍地笑着,问他,该怎么选择。
“更何况,即使不是我的信徒,作为神明,我也有义务尽自己所能去保护每一个人类。”
此时此刻,她才或多或少的能够理解,原主为什么会独自一人守在空荡荡的神社里那样久。
“我有想要保护的人,这个人聪明的过了分,看破了所有的污秽和绝望,然后在这个氧化的世界里挣扎着、寻求着活下去的意义。”
她看向太宰治那只鸢紫色的眼睛。
那么,如果这个世界再温暖一些。
如果你与这个世界的纠葛再多一些。
会不会就可以抓住,哪怕一点,活下去的意义?
“……还真是……”
和织田作一样,拿你没有办法啊。
太宰治侧头轻声笑起来。
无奈的,释然的。
“该怎么做?”太宰治问。
下一刻,他却瞳孔紧缩,倏地伸手,将小鸟游结奈狠狠推开。
海腥味伴随着妖气从她的身旁掠过。
本想从一旁偷袭的妖怪就这样狰狞的向太宰治扑去。
“噗通!”
池水发出一声巨响,水花四溅。
【啧啧啧,英雄救美呢~】
“太宰?!”
小鸟游结奈跌跌撞撞的站起身来,也不顾被蹭破的手掌,拿起白符,冲了过去。
溅起的水花散落下来。
滴落在她的脸颊,带着微微的凉。
水池之中,太宰治半坐在那里,手撑在身后,像是在思索着什么。
又在听到她有些慌乱的脚步声时,扬起左手,向她笑:“没事的,我很好。”
水面上漂浮着碎裂的纸片,画着符文。
方才的那只妖怪,原来只是被人操纵的式神。
小鸟游结奈扶着池边的栏杆,略微松了口气。
就看到太宰治的周身像聚集着萤火。
那萤火泛着莹蓝,在他和水面接触的部位涤荡着。
随着他的动作发起细碎的光,又在空气中消散。
就像是在波动的水流中,拥有了一条易碎的鱼尾。
“在浮出海面的前一夜,他们会在鱼尾贴上半打牡蛎,沉重而疼痛,是成年的象征。”
小鸟游结奈向他笑,“是这样吗,人鱼王子?”
于是太宰治也笑:“不如说,‘我是你路上的最后一个过客,最后一个春天,最后一场雪’来的贴切。”
他的指尖还沾着水迹,晃动的时候水迹滴落,就像是落了一抔雪一样。
两个人相视一笑。
“哆~来~咪~嗦~”
伴随着奇怪的音调,羊驼的声音自天空中传来。
“既然游戏已经迎来1亿播放量的倒计时,那么,就让我给两位大人一个额外的service~”
“名字叫做,‘神明的祭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