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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辛河被袭击

    回到碎石堆,常辛河扔下树干,小心翼翼地拿起一个小小的包裹。

    “小游姑娘,这是给你的礼物。”

    “给我的?”

    “没错,快打开看看吧!”

    解开包裹,是一盆花。小游瞄了常辛河一眼,他还真是报恩心切。

    苍翠的叶,粉嫩的花,很漂亮。而墨绿色的花盆上,寥寥几笔描绘出金色的枝条,竟是小游实体的模样。

    “谢谢你,常辛河。”小游触摸着花盆说道。

    “小游姑娘,不必客气,希望你喜欢。对了,我问过店家,这是山茶花,耐严寒。我想,山谷里应该能养活。”

    “好。”

    小游嘴里答着好,心里却明白,这棵山茶花不会再长大了。从进入山谷的那一刻,它就像山谷里的石像一样,没有了生命。这样也好,它的叶会永远青翠,它的花将永远盛放。

    小游把山茶花放在巨龙脚下,亲昵地说道:“奶奶,看,山谷里有花了。”

    那边,常辛河已经在大刀阔斧地建造他的小屋子。树枝折断的劈啪声不绝,山谷里充斥着新鲜草木的清香。

    小游在不远处的碎石堆上修理石像,叮叮咚咚声混杂着劈劈啪啪音,偶尔夹杂着一句高昂的“小游姑娘”,以及小游悠长的回应“我在”,山谷难得一见地热闹。

    待到西南角的天光暗去,常辛河的小木屋造好了。

    他邀请小游去小屋参观,小游仍旧在拼石像。

    “小游姑娘,你该休息休息。”常辛河坐在门槛上说。

    “我不需要。”小游又拿起了一块碎石。

    “哎,小游姑娘,如果我是个坏人,我肯定把你卖到石刻作坊去,让你一个人顶三个人用!”

    “外面也有石像吗?”小游知道常辛河在开玩笑,便也没接他的话茬。

    “当然啦!外面有意思的东西可多了。”常辛河兴致勃勃地讲起双星城的美食、风物、习俗,小游也听得津津有味。

    那是一个丰富多彩的世界,小游有些不理解,为什么常辛河愿意放弃那个花花世界,跟随她住在冷寂的山谷。他到底有什么目的?

    小游这样想着,便也这样问出来:“为什么你要来山谷,而不是住在外面有意思的世界?山谷里什么也没有。”

    常辛河闭上双眼,小游探出触丝,进入常辛河的脑海。

    “我丢失了几年的记忆。”常辛河说。

    小游愣了愣,没想到常辛河如此坦诚地说出这件事。

    “你可知记忆为何丢失?”

    常辛河摇头:“不知道。十五年前,我误入山谷,回去后便病了几年。关于病中的这几年,我一点印象也没有。病愈后,我发现我的力气变得格外大,我们家也从赤贫变成双星城排得上名号的富户。”

    “倒是离奇。你的家人知道你丢失记忆了吗?”

    “我问过爹娘,这几年到底发生了什么?爹娘对我生病的事讳莫如深,只搪塞说那几年我大多时候都在昏睡,并没有特别的事情发生。”

    常辛河接着说:“怎么可能无事发生呢?我从未听闻病了几年的人,身体反而会更加健壮!可对上爹娘那小心翼翼、诚惶诚恐的眼神,我只能把质问的话咽回肚里。”

    “我直觉自己的这种变化,与山谷脱不了关系。”

    “为什么?”小游打断的常辛河的话,“你为什么会有这种直觉?”

    “山谷,是我生病前,也就是记忆丢失前,最后到过的地方。而且那是一次不同寻常的经历。”

    小游摆动一根嫩叶,示意常辛河继续说。

    “可我一提到山谷,爹娘急得哭天喊地。说无论如何也不能再让我靠近山谷,让鬼怪吃了我的魂魄。直到我对着祖宗牌位赌咒发誓,爹娘才放下心来。从我发下誓言之日起,到前些日子我娘过世,这八年间,我从未靠近过山谷。”

    “你爹娘说鬼怪吃了你的魂魄,是何意?”小游感到疑惑,山谷中居住着游风族,并不存在其他鬼怪。

    “哦,也许是方士瞎说的吧。”常辛河解释,“人们看病,一开始找大夫开方,若治不好,会尝试偏方丹药,再治不好,只能求神拜佛。我爹娘,为我的病,费了不少心力。”

    “不过,”常辛河想到了什么,继续说道,“在我很小的时候,这一片山谷,名为神仙谷。但我病愈后,我听到人们称呼这里为死亡谷,还传言谷内居住着噬灵族,以人魂魄为食,以杀人为乐。”

    “也许我爹娘,听了这个传闻,以为我失了魂。”

    小游抽动枝条:“死亡谷?噬灵族?从没听说过。既然你们人把山谷说得这么可怕,你为何要来呢?”

    “我从来不信那些!”常辛河说,“我只记得,十五年前我误入此地,看到的是玉树琼花、流光溢彩、宛若仙境的山谷,我中了瘴毒,本没有命了,恍惚中,一道美妙的声音在我耳旁响起。‘喂,漂亮人’,她说。她救了我。所以我从来不相信外面的人说什么,我相信自己看到的。如果山谷里真的住着一个与人族不一样的族群,那么他们一定是和善的。”

    “小游姑娘,你可能不理解记忆缺失的感觉。就是,我在双星城的这些年,家中富足,什么也不缺。可我的心里却总是空落落的,像是丢失了什么重要的东西,心指引我来到山谷。小游姑娘,当我听见那声‘喂!漂亮人’,你知道我有多欣喜吗?一开始,我以为是幻觉,可你又喊了一声。我高兴得快疯了,我听见我空缺的心,慢慢长出血肉,它变完整了。”

    小游恍然大悟,原来如此,是那声“喂!漂亮人”,让常辛河将她误认为当年救他之人。他要留在谷内报恩,可她却不是他的救命恩人。

    想到常辛河背后的“避瘴”印记,小游认真问道:“常辛河,你记得叶十五吗?”

    常辛河想了想:“叶十五……你是说那只石鹤吗?”

    小游气结,当时为试探常辛河,故意将鹤三姨说成叶十五,没想到被他记住了。要解开常辛河与山谷的渊源,只能从他丢失的记忆匣着手了。

    这可真是件麻烦事!

    “小游姑娘!”

    “嗯?”

    “小游姑娘,就让我跟在你身边好吗,我可以,可以帮你修石像!”

    “好。”小游回答得干脆利落。他自愿留下,总好过用绳子捆。

    常辛河不知道小游在想什么,只顾自己高兴得乱转,一会儿从木屋里翻出几个红艳艳的果子,一会儿在地上堆出个雪人,一会儿又从怀里掏出一条五色的丝带。

    这突如其来的热情,令小游招架不住。

    “不用了,我不吃。”

    “雪人很好,放石像一起吧。”

    “我不用丝带。”

    常辛河捧起丝带:“小游姑娘,你戴上丝带吧,这样我就能时时知道你在哪里。”

    他越说声音越小,最后低下头去。

    小游别扭地扔下两个字“麻烦”,却还是从常辛河手里抽出丝带,轻轻系在自己身上。

    她飘向碎石堆,丝带跟着上下翻飞,像一束五彩霞光。

    常辛河忙跟上来,帮着小游搬运石块。

    只是常辛河的搬运效率,非常之低下。他常常盯着飘舞的丝带,龇着个大牙傻乐。

    小游看着十分碍眼,她决定,等找回常辛河的记忆匣,弄清楚当年山谷发生了什么事情,就把这个人赶走。

    在常辛河第三次将石像碎片拿错时,小游终于忍无可忍:“常辛河,你回你的屋子去吧,我自己来就可以。”

    常辛河委委屈屈:“小游姑娘对不起!天色太暗了,我看不清。”

    小游只得叹一口气:“做人可真麻烦!”

    “要是有火就好了!”常辛河一边打着哈欠往回走一边含糊不清地说。

    过了一会儿,橘黄的火光闪动,常辛河的声音传来:“小游姑娘,有火了!”

    抬眼望去,常辛河正举着火把向她走来,火苗跳动,将他周围照得透亮。

    突然,一道白光从碎石堆里窜起,直扑常辛河。伴随而至的,是拉风箱般嘶哑的声音:“你还敢踏入山谷?”

    小游立马伸出枝条对付那道白光,却还是晚了一步。

    火把被撞落在地,一只冰冷僵硬的手掐住了常辛河的脖颈。

    准确地说,抓住常辛河脖子的,是半只手掌。

    这半只手呈乳白色,小指、无名指及大半掌心残缺。

    别看只余三根细长的手指,力道却是极其之大。小游使出三根枝条,分别缠绕上三根手指,又顾忌着常辛河的安全,不敢使出全力,一时竟然奈何它不得。

    那断手似乎要置常辛河于死地,不管不顾地掐向他的脖子,小游的枝条快要将它手指勒断,也没能让它松开一星半点儿。

    “松开!”小游喝道。

    断手像是听懂了小游的话,愣了一瞬,发出凄厉的哀嚎,断断续续的像说了什么话:“火……丹流火……他要烧……山谷……杀了……杀了他……”

    趁着断手愣神瞬间,小游与常辛河合力,把断手甩到一旁。小游立即使出一根金线将它结结实实捆绑住。

    一转眸,只见常辛河正将一块巨石举过头顶。

    小游扶额:“不用!不用这样。我已经将它捆住,跑不了。”

    “咚”地一声,巨石已经砸在断手上面。

    巨石底下传来嘶哑的声音:“你不得好死……元炎,我要将你……碎尸万段,你还敢回来……杀了我,为何不杀了我……炎郎,炎郎……”

    常辛河望向五彩丝带的方向,忧愁地开口:“小游姑娘,你觉得,它不会是在说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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