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 章

    五月五日午,赠我一支艾。

    临近端午,孙婆婆早早就送来艾草。

    王坚日日围着孙芷打转,是人都能看出来他的意思,孙婆婆对这个小伙子印象也好,平时多有撮合。

    “王坚啊,”孙婆婆抬手招呼,“这个艾草很重,你帮着芷儿一起。”

    “好嘞。”王坚一把抱过,对着孙芷笑道,“姑娘负责指挥就行。”

    孙芷羞红了脸,转身咳嗽一声,“跟我来。”

    王坚在孙芷的指挥下,将一把艾草插于门楣,另一把悬于中堂,意在驱灾辟邪。

    蝉衣将先前准备好的五色香囊拿出来,发给大家。

    霍隐乐呵呵地端来栗子角黍,屁颠屁颠地请蝉衣品鉴。

    没法子,蝉衣只能也回赠他一个香囊,假笑道,“避邪驱瘟。”

    霍隐二话不说,立马将它挂在腰间,爱不释手。

    公孙敖看的直咂嘴,暗道,真够舔的。

    吃完午饭,几人出门逛街消食。

    北境水源稀少,赤城周边基本没有河流,所以没有划龙舟的习俗。但是,每年赤城百姓都会在门前插上菖蒲艾草,门框缠上五色丝线,挂上香囊,风景也是别具一格。

    街道上弥漫着药香,公孙敖深吸几口,神清气爽,但看到走在前面的两对人,开始嗤之以鼻。

    他抬头看天,有些难受,要是她也在就好了。

    “芷儿,这个送给你,你戴着好看。”王坚将一个玉镶银蝴蝶步摇递给孙芷。

    孙芷红着脸收下,笑亮了眼睛,美得王坚看呆了去。

    霍隐瞧着心生艳羡,也学着主动搭话,“蝉衣,你之前是怎么过节的?”

    她不知何时改了口,再也不唤她姑娘了。

    蝉衣看他一眼,慢慢想了起来,可想来想去不过都是食角黍,看龙舟,挂香囊,唯一不同的便是人。

    岁岁年年花相似,年年岁岁人不同。

    蝉衣轻叹口气,淡淡道,“跟今天差不多。”

    霍隐一瞬有些心酸,他这破嘴就不该瞎问问题。他轻拍一下蝉衣的肩膀,笑道,“以后我都陪你过节。”

    蝉衣斜睨他一眼,轻笑出声,“你到底心悦我什么?”

    霍隐认真地想了想,“可能是善良吧。”

    蝉衣无语住了,刚想开口讥讽,便见一小将匆忙赶来。

    “将军,加急密信。”

    匈奴侵入代郡和雁门郡,屠杀俘虏数百人。

    霍隐神色冷凝,一丝杀气从眼中闪过,他虽恨匈奴挑衅惹事,但更恨的是他们肆意屠杀大周百姓。

    泽国江山入战图,生民何计乐樵苏。

    “天杀的匈奴人。”公孙敖气得捶胸顿足。

    蝉衣看信扫了一眼,亦是心中一冷。

    她知道霍隐他们会即刻出发,想了想便道,“我要一起去。”

    此次入侵匈奴来的防不胜防,想来伤亡者不会少,再说赤箭他们也在雁门和代郡,她得过去看看。

    霍隐看她,本想劝她危险不要出行,话到嘴边却收了回去,他点头应允。

    她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吧,有他在,总能护住她。

    一行人骑马出了赤城,临近雁门郡郊外,霍隐急急拉马停下。

    不对劲,霍隐直觉不应该再往前,他仔细打量周围,大喝,“滚出来。”

    匈奴人躲在暗处,见被发现,遂也不再隐藏。

    “看来我们这绊马索今天是绊不到霍小将军的马了。”

    匈奴人入城杀人后,知道消息传出定会有人来支援,所以并没有着急撤军,而是躲藏在暗处,守株待兔。

    原打算若蹲来的是周军主力,他们便暗自撤军;可偏巧蹲来的是他们恨之入骨的霍隐,那个将他们赶回大漠的恶魔,怎能轻易放过!

    匈奴人见他们势单力薄,二话不说便冲了上来。

    蝉衣被霍隐保护在身后,她手里紧紧攥着迷药,看准时机便挥洒出去。

    匈奴人猝不及防倒了一片。

    公孙敖边挥剑边震惊,这娘们的药忒厉害,要不是提前吃了解药,他怕是也撑不住。

    可尽管如此,依旧寡不敌众,且因着蝉衣撒了迷药,被激怒的匈奴人纷纷往她这边杀来。

    这样下去他们必定都会死在这里。

    蝉衣来不及多想,只尽可能的将所有迷药全部洒出。

    突然,一个匈奴小兵瞅到空隙,从背后拿着大刀飞快地砍向她。

    霍隐余光撇到,欲用长枪抵挡,已然来不及。他想也没想,用身体护住蝉衣,被匈奴人砍伤肩膀。

    公孙敖见状,闪身护在二人面前,挡住匈奴人。

    蝉衣惊慌地查看霍隐肩膀,生怕他伤了筋骨。

    霍隐安抚地握住她的手,笑了起来,“无妨,不要怕。”说完继续挥起长枪,抵御外敌。

    约莫一刻钟时间,远处尘土飞扬,大量兵马靠近。

    匈奴人看着飞扬地周军旗帜,连忙撤逃,可来不及了,被张骞带来的骑兵团团围住。

    公孙敖看着赶来的张骞,疑惑道,“你怎么在这?”

    张骞答道,“我收到密信,说是匈奴侵入代郡和雁门郡,就即刻赶来了。”

    吴朝金也匆忙赶来,她看着蝉衣脸颊染血,赶紧抓着她上下检查,“这里这么危险,你怎么也在这。”

    蝉衣拉住她的手,“朝金,我没事,这些不是我的血。”

    “阿......”意识到有外人,吴朝金赶紧住口,转言道,“算了,以后再说。”

    见霍隐没伤到筋骨,蝉衣只做了简易止血,等兵士安营扎寨宅后,开始为他做清理。

    她轻轻解开绑带,清理伤口血污,待消好毒后,开始穿针引线。

    霍隐拒绝使用麻沸散,说是要磨练意志,其实蝉衣明白,他怕匈奴人再次侵袭,他却拿不起枪。

    蝉衣一边缝合伤口,一边看他反应,生怕他疼晕了过去。

    好不容易缝合好,蝉衣擦了擦手心的汗,见霍隐全程没有吭声,心中满是敬佩。

    “真不疼吗?”

    霍隐勉强笑道,“不疼。”

    不疼才怪,刚刚缝合时,明显感觉到身体在微微颤抖,他可真能忍呀。蝉衣也不拆穿,轻叹口气转身去制药。

    霍隐心中全是暖意,看着心上人认真制药的身影,好想要时间在此刻停住。

    “这药能让伤口愈合,敷上它好得快些。”

    蝉衣敷上草药膏,用白纱布将伤口裹住。

    霍隐呆呆的看着她,忽然见她耳后还留一抹血迹,便用衣袖帮她擦去。

    蝉衣淬不及防,下意识一挡,惊讶的看着他。

    霍隐收手,不好意思地解释道,“你耳后的血没擦干净。”

    蝉衣抬袖擦了擦,素衣染上一抹嫣红,她瞧着血渍,眼前闪过霍隐护住她的场景,心里突然一阵酥麻。

    这种心理反应让她很慌乱,她连忙赶走这些莫名的情绪,恢复理智,“以后别这么做了,不管出什么事,先保护好自己要紧。”

    匈奴频繁侵扰,大周正是需要将才的时候,他天赋异禀,武艺高强,再加上前面几战大胜匈奴,所以此时他决不能出事。

    霍隐明白她的意思,可也知道还夹杂着其他的原因。她不想欠人情,不想和他扯上过深的关系。可她不明白,他这么做完全出于自愿,身随心动,连他自己都控制不住。

    霍隐微微坐直身体,嬉皮笑脸道,“我尽量,可我不能保证放任你不管。”

    蝉衣张了张嘴,可也不知道说些什么。她整理废布和药材,叮嘱道,”暂时没有什么大碍,你好好休息,明日再来看你。“

    蝉衣刚离了营帐,王坚便进来请罪。

    “属下没保护好将军,请将军责罚。”

    霍隐抬手,“你起来,当时你也脱不开身,不怪你,再说先前我已经欠你一命了。”

    王坚面露愧色,语气坚定,“我本是将军亲卫,护卫将军乃职责所在,还请将军责罚。”

    见王坚执意请罚,霍隐有些气怒,“你是要我亲自扶你起来吗?”

    刚说一句,忍不住咳嗽一声,牵扯到伤口使他面色铁青,“谁的命不是命?作为我的亲卫,必须要知道先护好自己再去保护别人,若真要舍己为人,那也是为大周百姓,而不是为了我。”

    “将军。”王坚闻言,不再坚持,默默垂下了头。

    “好了,”霍隐摆摆手,“你退下吧,我休息一会儿。”

    “诺。”王坚抱拳起身,离开营帐。

    蝉衣回了营帐,吴朝金早早等候在里面。

    “你怎么在这?”蝉衣放下手中东西,边说边向她走去。

    “我上次寻到张大人,与他相谈甚欢,对于西域贸易的看法也甚为相似,说到兴起便相约去实地勘察,后来张大人收到密信,我们便回程往雁门赶,没想到会遇到你们被匈奴围攻。”

    “幸好,再晚点你们性命堪忧。”吴朝金心有余悸的摸摸胸口,显然也是被吓到了,“对了阿桑,你不是在赤城吗?”

    “我也是听说了匈奴侵入雁门郡屠杀俘虏之事,想赶来看看情况,没想到匈奴人没完全撤退,这才中了埋伏。”

    “没受伤就好,”吴朝金握住她的手,将头靠近她的肩膀搭上去,轻声道,“看到你身上有血,可真吓坏我了。”

    突然,吴朝金抬起头来,凑近蝉衣的脸,疑惑道,“你和霍小将军怎么认识的?”

    “啊?”蝉衣逃避似的将那张俏脸推远,可怎么也推不开,看着吴朝金脸都被推变形也不肯放弃,只好将事情化繁为简说给她听。

    听完后,吴朝金摸摸下巴,疑惑挑眉,“真的只有这样?”

    那家伙可是为了蝉衣挡刀呢,说清白她才不信呢。

    “真的!”蝉衣坚定地点头。

    吴朝金见她神色不似作伪,便将怀疑压下,不在追问此事。

    “他这人很奇怪,很少有男的在我这买食材的,还都是赤豆沙、栗子这种甜口的。”吴朝金对他可是充满了好奇。

    闻言,蝉衣一愣,生怕她继续问什么,连忙伸个懒腰打哈欠,“困死了,睡觉睡觉。”

    吴朝金见状,没好气地瞪她一眼,忽然想到什么,她一把扑上去娇嗔道,“一起睡一起睡。”

    过了几日,霍隐的伤逐渐愈合,已不需要另敷草药,可新愈合的伤口难免有些瘙痒,蝉衣为他涂上止痒的药膏,嘱咐他万不可抓挠。

    药膏清清凉凉,涂上伤口顿时也没那么痒了。霍隐舒服地叹了口气,“蝉衣医术真厉害。”

    蝉衣盯着他,神色淡淡。

    他说心悦她,她信;如意糕的事,她也信;可她不相信一个人能把另一个人看的比自己性命还重,更何况还是个相识不久的陌生人。

    这几天将事情从头到尾理了一遍,蝉衣再也不能自欺欺人的认定这一切都是巧合,好在对方一直没有恶意,她想开诚布公地谈一谈。

    “前些天你受伤,怕影响你休息有些话我便没说,”蝉衣收拾好手中纱布,看向他,“如今我想问你,你到底是什么人?接近我有什么目的?”

    霍隐呆愣,他收了笑容沉默许久,然后盯着蝉衣,黑眸深邃泛着流光,“我是霍隐,我心悦你。”

    蝉衣以为他仍旧在玩笑,言语带了些许讽刺,“如此短的时间便情根深种,只能骗骗那些闺阁女儿。你究竟是什么意思?”

    “如果时间不短呢?”霍隐期盼地看着她,眸光似水盛满深情。

    虽然已经猜到,蝉衣还是忍不住地慌乱起来,尘封的记忆如开闸的洪水涌向她,将她带到十年前。

    “蝉衣?”霍隐担心地拍拍她。

    “所以你早就认识我?”

    蝉衣神色冰冷地瞪着他,知道她身份还接近她无非是两种人,一是仇人,二是想将她押进长安皇城邀功请赏的人,不知他是哪一种?

    “你想让我认识你吗?”

    闻言,蝉衣呆愣,没想到他会将主动权推到自己手中。她自然明白了他的意思,可即便如此,她还是本能地想离他远远地,最好原地消失不复相见。

    “不想。”蝉衣坚定地说着,似说给他听,又好像在告诉自己。

    她状似镇定地收拾医药物件,逃似的离开了。

    霍隐看着她决绝的身影,心里发酸,沉在心底十年的情义和思念再也克制不住,一瞬间涌了上来。

    这一刻,他第一次没了节制,放任自己在岁月里肆意沉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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