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围住了

    然而翌日却不等林渔去鱼塘村,就有人敲了门。

    “祖父,祖母。”

    来的少年风尘仆仆,袄子里裹着的是一层薄薄的文人青衫,皮冒上沾了厚厚的雪花,脸冻得通红。

    “阳哥儿!”

    黎家孙辈里排行第一的大郎,黎老根的大孙子黎初阳。

    “二姑。”黎初阳把背篓从身后取下来,春娘忙出手帮忙,要拉人进屋,黎初阳却没进门,匆忙交代了几句家里的情况,说家里一切都好,叮嘱老两口注意安全。

    “流寇要来的事情我们村的人都知道,大家也在想办法……”黎初阳迅速地说着。

    “祖父,我爹娘和二伯他们……”黎初阳鼻尖都冻红了,说到家里人时语气微顿,表情尴尬,从身上掏出一个荷包塞给黎老根。

    “这是我县学里抄书得的银钱,不多但来路正,您们拿好,照顾好自己。”

    当前也不是接二老回去的好时机,他来到洪庙村,发现洪庙村比他们村还要戒备,祖父祖母留在这里会更安全。

    黎老根哪里肯收?一阵推,黎老太红着眼眶拽着孙儿的手,最后黎初阳将荷包硬塞进了顾二郎的怀里。

    黎初阳来得匆忙,走得也匆忙。

    他在县学里读了几年的书,明事理,知道自家父母和叔伯做事不地道,此时借着这个机会过来赔礼道歉的。

    奈何鱼塘村如今也忙着抵御流寇,他也不好多待,匆忙来了一趟就离开了。

    “嫂嫂!”顾二郎拽着手里的小荷包,拿给林渔看看。

    他没翻开荷包,但摸着里面有些铜钱和银角子,想来也是大表哥辛辛苦苦攒的。

    林渔让他先把荷包收起来,等老两口心情平复了再给他们。

    既然黎家大郎都过来一趟了,林渔也不用再跑一趟鱼塘村,她带着最先那一批的五人进了大青山。

    五人都是年轻力壮的汉子,个个身上背着竹弓竹箭。

    一进大青山,五人就惴惴不安了。

    他们还记得儿时长辈们的叮嘱,不准进山,山里猛兽多,饶是经验十足的猎户也未必能活着回来。

    且五年前那次大逃难,有多少人是死在这大青山里的,他们那个时候年纪也不小了,亲身经历过,于是对这巍峨山脉更是打从心里的畏惧。

    时间紧迫,林渔不能把他们当新兵蛋子训,便在山脚教了射箭要领,之后便带着五人直接进山实践。

    这一去就是一天一夜。

    入夜,一堆篝火在山腰背风处点燃,听着深山远处传来的狼嚎声,几人不自觉地朝火堆里靠拢。

    而坐在对面的林渔却浑然不觉,动作麻利地清理兔子内脏,三两下弄干净后插在了一根树枝上,铁柱子忙接过去架在了火上烤。

    “弟妹,还是我们来吧!”顾村长家的二郎顾林子有些不好意思,上前拽了只咽气的兔子开始剥,其他几人也像是终于活过来了一般,帮着做事。

    不怪他们,他们实在是,被吓傻了。

    进山这一路,林渔表现出来的能力简直是让他们震惊,原本他们被顾村长挑选出来时要求一切都要听林渔的,心里还有点点不服气,心道这小丫头虽说是会武,可那小身板实在是没有说服力啊。

    然后他们就被打脸了。

    先不说林渔朝村□□出的那一箭,今儿个下午在深山里一刻不歇,他们几个汉子差点都给累趴了,可林渔却连一丝疲色也无,入山如鱼得水。

    几人也咬紧牙关一路跟着,越走越是佩服她。

    也不知道什么样的经历会造就她这样的熟练。

    “小嫂子,明天我们要继续深入吗?”铁柱子转动着火堆上的兔子,询问。

    林渔正抬头望天,观察天气,闻言收回视线,“嗯,明天再走一段。”

    “今天走的路线你记下了没有?”林渔反问。

    铁柱子认真点头,“记下了。”

    他没忘记林渔进山前说的话,如果流寇来袭,他们不敌,就躲进山里,但进山不能乱跑,所以他们几个一来是训练,二来就是提前踩点,找退路的。

    “我们今天走了一个下午,翻了两座山,沿路能躲的山洞有两个,但地点都太容易暴露,还是走深一点更好。”

    顾林子参与了进来,“还是要找个更安全的地方,以防万一。”

    看看他们这一路行来,跌到摔跤都是小事,悬崖峭壁处处透着危险,还有毒物猛兽的侵扰,大青山有活路,但也是条危险的路。

    几人都点头称是,万一他们被逼走投无路只能进山,有一条足够安全的退路也好啊。

    “沿途那些村落应该也会有人进来吧。”有人道。

    “应该可以,有的村有猎户。”

    大青山脉太大了,周边的村落也多,不管是洪庙村的人想到了往山里跑,其他村的人也会有这种想法。

    不过这么大的山,能遇上的几率也不大。

    “山里有猎户?”林渔突然出声打断他们的讨论。

    铁柱子闻言想了想,“应该有的。”

    顾林子也道,“县城里就有几个卖野味的。”

    “但我们村和附近村都没有。”林渔问过村长了。

    “早些年周边村子也是有猎户的,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有人说山里猛兽吃了人,以前的猎户进山之后也没再出来,消息越传越吓人,这不,大家都不敢进去了。”

    林渔想了想,没说话,是真的猛兽吃了人,还是故意放出来的消息不让人进山,有待商榷。

    她没说在山里见到捕兽夹,那么多的捕兽夹不是普通猎户能有的,所以她询问时也是旁敲侧击,得到顾村长的准确答复后,对曾经在深山里遇到的刀疤脸身份是更加怀疑了。

    猎户?逃兵?

    她看向黑漆漆的林子,总觉得大青山里还藏着不为人知的秘密。

    果不其然,又走了半日,林渔发现了不对劲,他们停在了一条山泉前,没再深入,带着人掉头就走,身后的几人还是一脸懵。

    “小嫂子!”

    “闭嘴!”林渔低声,加快了步伐,沿着来时的路折回去,身后窸窸窣窣的声音如同催命符一般。

    其他人都不知道,但她听出来,那是弓弦拉紧的声音。

    对面,不止一个人!

    ……

    而此时的深山老林里,有人越过重重路障跑进来,一路掠过数个帐篷,朝着一个帐篷那边奔去。

    五步一个帐篷,成扇形,这里,借助地势完美地隐藏了几十个帐篷。

    此时其他帐篷里没人,仅有数人留守,见来人行色匆匆均表情一肃。

    发生什么事情了?

    来人急声,“求见霍统领。”

    他语气急切。

    先生离开两天,暂时未归,裴统领另有要务,带着一批人昨天就离开了,剩下的一部分在秘密训练,还有的便是埋伏在山里的各个要道口上警戒着。

    如今留守在这里的这位霍统领,名霍英。

    他话音刚落就见眼前银光一闪,一柄银枪风驰电掣般袭来,激得他猛然后退几步,靠着自身灵活堪堪躲开。

    但那银枪在半空快得要舞出火花,最终他躲闪不及被枪头抵着咽喉,冷汗淋漓。

    “霍……霍统领!”

    银枪主人语气冷沉,“身法如此迟钝,你是在山里待久了,傻了吗?”

    被训的男子脸色微微一白,立马翻身而起单膝跪地,“属下知错。”

    周边的人也都惭愧地低下头。

    倒不是说他们懈怠了,实在是,日复一日地躲在这山里,物资匮乏是一方面,精神上没有寄托才是重点,久而久之人就容易松懈。

    对比这位从林家军里出来的正统统领,他们确实差的不止一星半点。

    霍英看着昔日下属垂头丧气的模样心里哽了哽,也说不出训人的话来了,收了抢问,“何事?”

    半跪着的下属总算想起了正事,“有山下的村民进了山,我们,很有可能被发现了。”

    这一路跑过来,他越想越后悔刚才应该动手的。

    当时他隐匿在林间,像头狩猎的猛兽,就等着那几人跨过那天线,他手里的弓箭就能射穿对方的胸膛。

    那是清河先生规定的界限,那条小溪。

    那溪水不是一般的溪水,是从深山老泉眼里喷出来的温泉,即便是在这般严寒的冬日,溪水依然汩汩流动。

    对进山的人来说,看到这温泉肯定会惊喜,却不知,他们一旦踏过这一步等待他们的就是血溅当场。

    踏入者死。

    多少年了,没人走到这里了?

    那几人一定是发现了异常才转身离开。

    霍英脸色一变,“你们没动手?”

    下属脸色纠结,“先生说过……”

    霍英当即打断他的话,低斥道,“先生,先生,我看你们是被他洗脑了。”

    “他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病秧子说的话你们当圣旨,你们,简直……”

    周边的人听着霍英的怒斥,纷纷低下头。

    他们都知道,出身林家正统军的霍统领跟清河先生势同水火,霍英看不上清河先生的优柔寡断,总说他妇人之仁,但也正是清河先生保下了他们的命。

    这一次任务,霍英被留守本就心有不满,清河先生宁愿指派两个校尉出去也不让他去。

    见下属们都低着头,霍英气更是不打一处来,这些可都是他好不容易保下来的林家军啊,两年时间,铁血不见,被清河那混账训成了一条条温顺的狗。

    霍英越想越气。

    但他也知道当下不是跟清河闹矛盾的时候,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处理。

    普通的村民根本发现不了,不然他们也不会在这山里平安躲过了两年时间。

    但,万一呢?来的不是普通村民呢?

    他们很有可能会暴露。

    一想到这个可能,霍英就坐不住了,当即拿起长枪,寒声,“跟我走。”

    ……

    “小嫂子!啊……”

    林中,林渔一把拽起险些跌下去的铁柱子,不等铁柱子说话就急声,“快走。”

    其余几人也察觉到了林渔这一路疾行的异常,心里的不安越发凝重起来,跟在林渔身后加快了脚步。

    然他们毕竟头一次深入大青山,深山里没有路,仅靠着他们来时记住的路线折回,林渔的脚程不慢,可剩下的五人就跟不上了。

    再一次有人跌到在雪地里,是顾村长家的二郎力竭,“弟妹……我们……”实在是跑不动了。

    他刚才被树枝刮伤了腿,伤口不深,本没有在意,可时间一久才发现血没止住。

    此时回头看着雪地上滴了一路的血迹……

    “受了伤怎么不说?”林渔当下停下,扯下一截衣袖缠住对方的伤口。

    “别停留了,你们快跑吧!”他急声,不停地往身后看,其余几人也面露惊惧之色,纷纷抓紧手里的竹弓。

    跑了一路他们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他们身后有人跟着。

    一路都没能甩开。

    最要命的是,他们被追着偏离了路线,对方像驱赶猎物一样将他们赶到了这里。

    等待他们的会是什么?猎杀?

    他们不知道对方是谁,但未知,就是一种恐怖的威慑。

    很显然,对方想要的结果达到了。

    林渔麻利地替他绑好腿,看了一眼身后的林子,沉声,“来不及了。”

    他们已经被围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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