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点热了。”

    知了以手做扇扇风想要缓解尴尬，一面没事人似的往旁边人少处挪动。

    她一心想要和周长生拉开距离，划清界限。

    在宫里这些年，她从没断过了解外面世界的心思，不过大多都是从话本上看来的，和现实终究是有细微差别。

    京城都这样繁华，连买东西都有人愿意代买，那京城之外，岂不是更加繁华？

    知了略一遐想，便对往后的日子多了许多期待，也就不在意将才的羞窘。

    “不过陈曦俸禄不多，都是自己排队买。”

    知了打住思绪，满脸狐疑地看向周长生，不晓得他想说什么？

    但陈曦的名字成功牵出她久远的记忆。

    重生之后，她就再没见过这人，最近一次听见他的名字还是数年前，苏秦说的，他下落不明。

    周长生察觉到她眼底的晦暗情绪，心情跟着转阴，不悦道：“你不想解释一下？”

    知了愕然：“解释什么？”

    “解释他为什么要给一个身处冷宫的宫女买点心。”周长生露出笑，眼神倒是冷冷的。

    知了沉默一瞬，口吻揶揄的想要糊弄过去：“都是陈年旧事，亏你还记得。”

    “当然记得，和你有关的，我多少都记得。”周长生嘴角扬了下。

    知了哑然，避开他热情又认真还违和的令人心里毛毛的目光，实在不能理解周长生执着的点。

    在她看来，崔白是有点解释的必要，但陈曦实在没有。

    知了愣住，呸呸呸几声骂走自己的想法。

    她压根没必要和谁解释，解释只是为了创造跑路的宽松条件，不代表她对周长生有丝毫越过主仆的情谊。

    知了时不时还有点掩耳盗铃的想法，总不愿意承认，亲手养大的孩子对自己心思不纯。

    无论怎样，只一点她得承认，这一次周长生的性子没偏的太离谱，往后大周在他手里会好好的。

    周长生见她迟迟不开口，心里就越发往下沉。

    果然和他想的一样，她对他们有情，独独没有他。

    “我只记得盛景斋的点心好吃，从不知道这般难买。”知了思忖片刻，缓缓道，“我与陈曦也没什么瓜葛，我只当他是个好人。”

    “一个能利用的好人？”周长生冷哼一声，看似是为陈曦抱不平，实则心里倒是雨过天晴。

    知了面露愧色：“我从没想过利用他，我也从来不知道他的心意。”

    对陈曦，知了有过愧疚，尤其是在知晓，他是为了自己才和屈氏同流合污，落到生死不明的下场。

    然而，那些愧疚在经年累月后渐渐失去踪影，她这几年的确没再问起过这人，她真的当他死了。

    知了说完，垂下眼，眼里有微弱的泪光涌动。

    “哪怕我知道了他的意思，我也没什么能回报的啊。”知了声音低沉，透出些微的哽咽。

    周长生陷入沉默，知了也没再开口，两人就这么缄默的站着。

    上一刻还心有凄凄，下一刻知了像是想到些什么。

    她忽然不可置信的说： “陈曦还活着？”

    周长生怔了下，没想到她反应这样快，眼皮撩了撩看像某处。

    他后悔自己为什么突然提起这茬。

    望着周长生沉着脸不悦的模样，知了愈发肯定自己的想法。

    “他一定还活着，否则你不会突然提起！”她肯定道。

    周长生冷着一张脸：“你就这么想知道他是生是死？怎么？想等他娶你？”

    泥娃娃还有几分脾气呢，知了有些气不过，心里憋闷。

    她勾唇似笑非笑按下情绪，软着调子说出了威胁的话。

    “如果活着，我还能报恩，如果死了，我就只能欠他一份人情，你愿意我欠他吗？”

    她没想过找借口，她清楚，她欠陈曦一份人情，是要还的。

    往日温顺的人，只要强势一次，也就足够震慑到人。

    周长生凝视她的眼，被她眼底闪过转瞬的强势镇住，想要辩驳些什么，却迟迟说不出口。

    他当然不愿意姐姐欠旁人什么，如果姐姐非要有一个人情要欠，他希望她欠自己一生一世，生生世世。

    周长生漫不经心笑了，半开玩笑道：“原来姐姐本性如此的……凶。”

    知了被噎了下，眼里的凶相弱了一丁点。

    “不过我倒是很喜欢。”周长生话音一转，正色道，“也是他命大，从那些人手里活下来，后来被苏秦遇见，这才弃暗投明，如今被我收入暗卫。”

    简单一句话，这人也要明贬暗讽一番，知了一阵无奈，好在确认人没事。

    “老爷，夫人，东西买好了。”

    两人一并看向来人，各自都收敛起方才的火气，嘴角挂起和善的笑来。

    不过知了的笑没停留太久，她看着来人们手上提的东西，一阵晕眩发愁。

    小厮身后跟着几人，每人手上都大大小小提了一些，单凭他们两人可拿不回去。

    周长生压根没有提的打算，他拍拍手，一道男声出现在几人耳畔。

    “公子有何吩咐？”

    知了愣住，不可置信地转过身看向来人，竟然是陈曦。

    绕是过去几年，陈曦脸上的疤痕依旧触目惊心，足以见当年围剿是多么惨烈，那些人是没打算留他活路的。

    知了瞬间就绷不住了，强忍住落泪的冲动。

    “陈曦，带人回去，夫人还想再逛逛。”

    话里藏着不多的、实在没必要的挑衅。

    话音落下，周长生反手握紧知了的手，疼痛顺着感官蔓延上来迫使她镇定下来。

    知了被周长生拉扯着带离众人，她忍住想回头看一眼的冲动，怕这一眼过去又给陈曦带来灾难。

    如果她那时没那样贪嘴就好，如果陈曦没那么好心就好，如果……

    愧疚的情绪顷刻间到达顶峰，知了自认自己实在是欠他太多，金银都不足以弥补。

    两人沿途又逛了不少店铺，收获颇丰，却多少都有些心不在焉。

    日头西斜，两人才回客栈，刚进门就碰见顾应钟和见贤两人。

    顾应钟火急火燎，急不可待地拉着周长生就上二楼。

    知了还不待和见贤寒暄几句，这人也满脸歉意地拱拱手，小跑几步上楼去了。

    一连数日，周长生几人早出晚归，知了和他们碰不上面，也就莫名和周长生进入了说不出的冷战状态。

    茶水有见贤侍候，知了反倒成为这一行最闲的人，唯一做的也就是送去些糕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