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了。”

    说话间，她已经朝门走去，这种时候越慢越显得有鬼。

    一小截路，知了思绪转得飞快，细节反复过了遍，笃定是没什么破绽，而后提起精神打开房门。

    她扬起笑：“长生。”

    “做什么呢？开门这么慢？”周长生半真半假抱怨道，眼里的怀疑微不可查。

    “我听见响就过来了。”知了若无其事地耸了下肩膀，“往日也是这样的速度。”

    变的是你的心态，不过后面半句她没点明。

    周长生收起探究的心思，若有所思笑了下，回道：“是这么个道理。”

    知了把人让到屋里，换了个话题：“你再晚来一点，我可能就睡着了。”

    寻常闲聊，两人都放松不少。

    甲等客房的布置大差不差，周长生略扫了眼才放心，接着她的话题，道：“宫外不比宫外，若哪里不合心意，就和小二讲。”

    知了环视四周，笑回道：“奴……我不挑的，再说你选的一定是京城最好的。”

    周长生沉默一瞬： “你可以挑剔些。”

    知了讶异，很快反应过来，这是一种他想要给予的宠爱，男人对心爱女人的纵容。

    早些时候，她面对这种情况，一定是不知所措，但沐浴那一出猝不及防，似乎打通了她的任督二脉，她一下子就坦然了。

    知了异常淡定地点点头，很郑重的回道：“我记下了。”

    “我可以满足你的一切挑剔。”周长生愉快的继续补充了句。

    知了含羞带怯地嗯了声，周长生心里的警惕如她所愿降低了。

    他朝前几步走到近前，知了按耐住想要往后躲的动作，安静站着，冲他露出生涩的笑。

    周长生垂眸，眼底闪过浓烈的，不知藏了多久的喜欢。

    这宫里唯有她可以相信，于是信赖、依赖，到意识到喜欢的种子已经生根发芽。

    周长生一直认为自己是早慧之人，这世道唯有利可以谈，亲情、友情、爱情都可以拿来交换想要的东西。

    至于成婚，他的妻子，一定会是彼此有利可图之人，他们会相敬如宾到老。

    然而，对知了的这份情打破了他最初的想法。

    如果他要成亲，那她就是他唯一的妻子，矢志不渝。

    “要出发了吗？”

    “还说不认识崔白？”

    两人开口的话撞到一处，周长生眉头微挑，等她解释，大有一副，不解释清楚，两人就这么耗着的样子。

    空气里弥漫着若隐若现的醋味。

    知了怔愣一瞬，弯起嘴角，软着调子说道：“不管你信不信，我从来不认识崔白，谈不上信不信任，思不思慕。”

    “你倒是解释的清楚，你怎么又知道我要问的是——你喜欢不喜欢他？”周长生眼里带笑，调侃了一句。

    显然这个明着撇清关系的答案他很喜欢，知了松了口气。

    “话还是要说清楚的。”她轻声道。

    周长生被这话触动，默了默，开口道：“姐姐，我不会强迫你。”

    “嗯。”知了故作羞怯的轻回道。

    周长生按耐着雀跃，捏了下她的手就放开。

    “一刻后，楼下见。长安有许多好吃的，好玩的，我带你去逛一逛。”

    话语落下，周长生转身离去，知了也恰好捕捉到他脸上的红晕，比沐浴时更好看。

    知了低头，不知道在想什么，片刻后勾勾嘴角。

    大周还真的是出情种。

    知了回身，将金银细软贴身放好，发了会儿呆，等到差不多才起身往楼下去。

    三人结伴在城中逛了一圈，置办了些寻常衣物。

    一路上，知了没寻到合适的机会，也就安静的跟在周长生身后安静观察，倒是让她看出些门道。

    带她逛长安是个幌子，恐怕他是有别的目的。

    半道，崔白要去书局取些东西，三人就此分开。

    “你带着我们在城中闲逛，不止是闲逛吧？”知了忽然发问。

    热闹的地方，人多口杂，而他这一行又极其高调，去一家店就想要包圆一家店的阔气，可真的一点不像要微服私访的。

    知了毫不怀疑，他就是别有用心。

    周长生偏过头看她一眼，露出会心的笑，他就说，他喜欢的人就是聪明又睿智。

    身份低从来不是局限她的地方，她一定担得起皇后的位置。

    “这一行隐秘，但哪里又有不透风的墙？”周长生靠近她耳边，压低声慢悠悠的解释道，“与其被动，不如我主动一些，还能落个‘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

    知了下意识后仰，错开他的动作，若无其事地揉了揉发热的耳朵。

    “老爷，夫人，要代买点心吗？”

    两人不知不觉走到了最热闹的一条街，眼前是长长的队伍。

    “你最喜欢的那家点心。”周长生好心提醒道。

    知了这才抬头看向牌匾方向，金光闪闪，极其气派的三个大字“盛景斋”，门口人潮涌动，排起来的队伍宛若长龙，看不到头。

    原来这家店这样有名，比她想的还要有名气。

    知了收回目光，好奇的打量起眼前这位招客的小厮。

    周长生常出宫，对于这些已经习以为常。

    “京城商业繁华，也就有了这些跑腿代买的小厮。”他对知了解释道。

    “小娘子是初次出门吧？”小厮笑呵呵攀谈道。

    知了忆起方才他好像也是叫自己夫人？

    她顿时感到一阵的羞囧，将要开口否认，一旁的周长生已经开口道：“我们刚到长安，乍见长安繁华，不免露怯。”

    小厮见两人衣着华丽，出自京城首屈一指的裁缝铺，猜是哪里的富家子弟来京城游玩。

    “老爷、夫人，一看就是新婚燕尔。”小厮笑道。

    周长生扬起笑，顺势握着一旁人的手，而后从怀里摸出几锭银子丢给那人：“点心一样半斤，余下的赏你了。”

    “欸，老爷，夫人稍等，小的这就去买点心来。”

    小厮捧着银子，笑得看不见眼，一溜烟人就跑没影了。

    “吃不完的。”知了着急，想要叫住那人。

    盛景斋的点心上百种，一样半斤那也是很大一堆，就他们几个人一定吃不完。

    “无妨，咱家人多。”周长生不舍地松开手。

    手一落空，知了也忘了点心的事，所有思绪都集中到潮热的掌心。

    那不是买点心，那是小厮的几句话让他开心。

    知了悄悄地往衣服上蹭掉手心里的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