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是人如其名啊,端的是腰似韧柳,身若飞絮。”温客行摇着扇子踱步越过颜姝,凑到周子舒面前,“阿絮,你下手怎么这么毒啊?有道是颜如桃李,心如蛇蝎。你怎么就不能学学我,做个好人呢?”
说话间,温客行瞥见了那人掉在地上的一柄弯刀:“又是毒蝎。刚才那传讯方式,应该是天窗的手笔吧?加上之前在义庄我们看见的,这天底下最大的两个杀手组织,还有鬼谷,都掺和进了琉璃甲这件事。阿絮,你那宝贝徒弟,可真是个香饽饽啊。”
周子舒翻了个白眼,心想可不止三方势力,还有颜姝身后的那位你不知道呢。
“江湖现今已大乱,既然张家小公子是那风波的中心,你还跟着我们,是怕麻烦不找上你吗?”
“我温大善人翩翩君子,温润如玉,八面玲珑,和气生财,哪来的麻烦?”温客行一口气说了一大串自夸的话,惹得周子舒和颜姝不约而同翻了个白眼,“倒是不像你,心狠手辣的杀人魔,走到哪儿麻烦就跟到哪儿。”
“那就请温大善人别再跟着我们了,别让我这个杀人狂魔玷污了你的尊目。”周子舒越过温客行要走,却被温客行伸手拦住了。
“只要你不遮起你这张俊脸,就污不了我的眼。好端端的你怎么又伪装起来了?你到底在躲谁啊?”周子舒此时头上戴了一顶竹编的斗笠。
温客行又看向颜姝,颜姝早在湖州城外同温客行分开以后就把面纱取下来了。“倒是颜姑娘,怎么又不伪装了?难道你不怕别人因为你的美貌对你心生歹意了吗?”温客行说的是之前相识不久的时候颜姝拿来搪塞他的话。
“哦,我想了想,我长的这么好看,就算是用面纱遮住了脸别人也看得出来我的美貌,戴了无用,就不戴了。”颜姝笑嘻嘻地跟他胡扯乱编,“温公子,你说是吧?”颜姝暗指之前温客行都没见过她面纱下的脸就夸她长得漂亮的事。
两人言语间打了个来回,温客行被她的厚脸皮噎了一下,笑道:“说的不错,颜姑娘如此容色身姿,即便是蒙着脸也能让人见了为之心驰,面纱戴不戴的都一样。”
“行了,别在那虚情假意互相恭维了,这地下还躺着个人呢,再不走,生怕官府的人不找你们吗?”周子舒懒得听他们俩打太极,早就走出去老远了。
因着此时三人都没什么事要做,温客行和颜姝又拉着周子舒不让他走,说什么也要看完英雄大会再走,于是他们就先寻了个酒楼坐下。
入座点了些酒菜,又看完周子舒同小二对了些模棱两可语义不明的切口暗号,颜姝一边吃着糕点一边听他们两个闲聊,不期然耳边却传来了个颇有些熟悉的声音。颜姝顺着声音往楼上看去,便看见顾湘坐在上面,对面还坐了个男子,脸被围栏挡着,看不太分明。
颜姝促狭一笑,便见周子舒也看见了这副场景,对温客行揶揄道:“哟,你家白菜被猪拱了呀。”颜姝没忍住笑出了声。
温客行满头雾水地顺着他俩的眼神回头往二楼看,脸色霎时沉了下来,拿起扇子抬脚就往上面走,留下颜姝和周子舒两个在下面看戏。
温客行上了楼,三两句就把那清风剑派的小白兔曹蔚宁奚落得落荒而逃,谁想曹蔚宁出门时不慎被人偷了钱袋,在门口被小二拦了下来。
“这位公子的帐我结了。”颜姝朝那小二招了招手,“来,过来拿钱。”
温客行摇着扇子走下来:“怎么能让姑娘家付钱呢?这钱还是我来付吧。”
颜姝看出他老父亲心态发作,看这个小曹少侠是一千一万个不顺眼,坏心眼起来了故意要跟他对着干,于是转头笑着对曹蔚宁说:“这位少侠,我看你一表人才器宇不凡,又都同阿湘姑娘认识,就想同你交个朋友,请你坐下一道吃个饭,不知你可否赏脸啊?”
曹蔚宁一听颜姝报上了顾湘的名字,又要帮他结账,面色一喜,满口答应地走了过来,眼睛亮晶晶的,两颊还带着点奶膘,像只纯良无害的小动物。
颜姝看着有趣,伸手请他入座。顾湘自然也跟了过来,五人围着桌子坐下,颜姝让店家再上了一桌子酒菜。
顾湘没见过取下伪装后的周子舒和不戴面纱的颜姝,但颜姝那双眼睛还算是好认,她先认出了颜姝,随即认出了周子舒。
“哇,痨病鬼,你这是真的啊。”顾湘对周子舒大变活人的本事表示惊叹,说着说着就上手摸向了周子舒的脸,还不忘转头跟她家主人分享自己的心情,“主人你总算说对了两次啊。”
温客行看周子舒躲也不躲任凭顾湘对他的脸又摸又捏,醋意上来,拿扇子把顾湘的手敲开,转头问周子舒:“阿絮,怎么我一碰你,你就要打要杀的,她摸你,你就任她摸?”
“你要是个娇俏的姑娘,你想怎么摸都行。”周子舒戏谑一笑。
温客行眼珠一转,以扇掩唇凑近周子舒耳边悄声道:“小可易容的本事虽不及阿絮你,但也还算过得去。如若阿絮想看……”说着便朝周子舒暧昧一笑。
但在场皆是习武之人,耳力都很不错,一张桌子坐着离得也不远,自然都将这话听进了耳朵里。
顾湘原本还因周子舒夸她漂亮而心情不错,此时却被自家主人的话恶心得鸡皮疙瘩掉了一地。颜姝“啧啧”两声感叹了句世风日下,摇了摇头,然后伸手给曹蔚宁倒了杯酒,准备找他套套话打听打听消息。曹蔚宁则一脸茫然不知作何反应,恰好看见颜姝给自己倒酒,赶忙像找到救星一般端起酒杯跟她碰杯。
被调戏的当事人周子舒将桌上众人的反应都收入眼底,用比温客行还要更暧昧更流氓的语气对他说:“你先穿了,再说。”
曹蔚宁一口酒呛了出来。
顾湘翻了个白眼,她原本以为周子舒堂堂正正一个痨病鬼叫花子遇上自家这不要脸的主人是倒了八辈子血霉,现在看来,这俩人简直是一路货色,谁也不比谁差,简直般配至极。大可以从此绑定在一起鬼混,内部相互消耗了,免得出来祸害世人。
颜姝倒是没什么反应,以前周子舒和七爷等人在晋州的那些个风流韵事,十件里有个七八件她都知道,自然不会为此感到意外。
一顿饭吃下来,周子舒和颜姝一唱一和把曹蔚宁肚子里那点消息探了个一清二楚。温客行在旁边看周子舒对曹蔚宁大加赞赏看得眼底冒火,总算等到了两人套完话,立刻就找了个由头把顾湘并曹蔚宁一道打发走了。
可顾湘和曹蔚宁走了,颜姝还不动如山地坐在那里。温客行是想跟周子舒单独相处,但也不可能像打发顾湘那样把颜姝打发走,只能眼巴巴地看着她。
颜姝想了想,决定不在这里看着这两个人腻腻歪歪了,于是在温客行满意的眼神里同周子舒交代了一下自己出去逛逛,就起身离开了酒楼。
颜姝左右无事,在街上逛了还不到一圈,便见天上飘飘忽忽升起了几盏天灯。颜姝虽然不知道天窗的暗号,但以往曾见过几次天窗的人出任务,看出了这天灯的来历。
因着之前在义庄曾见蝎王用过天窗的醉生梦死,颜姝和周子舒便猜测天窗中大概有人与毒蝎有联系,目的可能是夺取琉璃甲。只是不知天窗这时候出现在岳阳,是不是也为了这件事。
颜姝顺着那天灯一路跟至了城外,恰好撞上了也前来察看的周子舒和温客行。三人交换了各自的信息,一路往五湖碑的方向急行而去。
“□□乃国之重器,不得私藏。晋王这是想造反不成?”三人赶到时正见韩英带着人劫持了高崇手下的弟子,一群人手持□□把高崇和张成岭围了起来。
周子舒一听高崇这话,有些心虚地看了眼颜姝。
颜姝朝他笑了笑:“放心吧,我早知道他手上藏有一批□□。”然后她凑近周子舒,悄声道:“就是不知道他手上有多少。不然你悄悄给我透个底?”
周子舒看出颜姝眼底的戏谑,知道她没将这事放在心上,加之此时外面的情况很是危急,便没理颜姝的玩笑话,继续看着外面的形势。
徒留温客行被颜姝这没头没尾的两句话弄得摸不着头脑。
周子舒跟在晋王身边多年,是他手中极为锋利的一把刀,他自然知道晋王的野心,甚至从前是非常欣赏这野心,并且希望自己能跟随晋王成就一番事业的。此时天窗刺客手中的这批□□,铸造和私藏都有他的一份功劳在。而颜姝是站在当今天子那一方的,被政敌当场抓住了自己以前做的一些“不法之事”,周子舒要说一点也不尴尬那是不可能的。
颜姝是真的早就知道了,还是从皇帝那里知道的。
皇帝和晋王相互敌对,分据两地对峙,这样的表面和平已经维持了数年,但私底下两方自然不会什么都不做。对于晋王私造私藏□□事情皇帝心里多少有数,不过碍于晋王久据晋州势力根深蒂固,难以根除,看在颜姝的面子上,若晋王不先起事,皇帝便只做防备,不会先对晋州动手。
三人观望了一会儿,温客行决定自己去引开第一波弩箭,然后周子舒可以趁着□□装填第二批弩箭的空隙去把韩英劫持住,逼迫对方放人。
周子舒拦住他:“弩箭劲急,非人力所能抵抗,就算武功再高也不可能在这样多的弩箭之下全身而退。”
温客行知道周子舒是在担心自己,脸上笑意忍也忍不住,深情款款地看着他:“君子死知己,我为你冒这个险又如何?”
颜姝看着他“啧”了一声,这个人真的是随时随地都能孔雀开屏。
开屏对象周子舒却没看温客行,只盯着外面道:“我引箭,你抓人。”他是在赌韩英不会伤害他。
颜姝也知道韩英是因周子舒才进入天窗的,对他很是忠心,也不担心他俩会手上,非常不走心地叮嘱了句小心,就看着他们一前一后蒙着面纱冲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