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周子舒留张成岭自己在房间里处理伤口,自己则换了身衣服下楼,就看见温客行正坐在一张桌前品酒。见他下来,温客行笑道:“周兄,咱们这缘分委实深啊。莫非是三生石上旧精魂?”

    “是阴魂不散吧。”周子舒坐下,给自己倒了杯酒,“不知温公子一直跟着我们,所欲何为?不妨明示。”

    “我想要的很简单,你让我看看你的庐山真面目,我就告诉你。”

    周子舒嗤笑了一声:“不如让我先看看你的庐山真面目。”

    “你的真面目想必是很俊啊。我的真面目嘛……”温客行话中有话,“可就不一定那么好看了。有可能是满脸疮疤,有可能是青面獠牙。”

    “任他是什么我都没有兴趣。不过我也奉劝温公子一句,与你无关的事,别那么感兴趣。”

    周子舒对温客行没什么兴趣,也不喜欢他这般拐弯抹角真真假假的试探,并不想与他过多纠缠,温客行却不依不饶:“那么我请问周兄,楼上的张小公子和你又有什么关系,你就情愿不知深浅,一脚踏入这漩涡?”

    “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旁的事,与我无关。”周子舒正想饮下杯中酒,冷不防温客行伸手过来想与他碰杯,周子舒一缩手躲开,两人就这么端着酒杯你来我往过起了招。

    恰巧这时颜姝梳洗好下楼来,见他们俩在过招,也不打断他们俩,就笑眯眯地在周子舒旁边落座,手撑着下巴看。

    最后温客行以右手压住了周子舒的手腕,左手取了右手的酒杯,和周子舒碰了杯结束。

    温客行得意地喝下那杯酒,这时顾湘也下来了。她见三人都齐齐坐在了桌边,叫道:“主人,你们喝酒怎么都不叫我?”

    “阿湘,我问你。”温客行又倒了杯酒拿在手里,“世界上第二可爱的人,是什么样的人?”

    “什么人啊?请我吃饭的人!”

    “是嘴硬心软的人。”温客行意有所指。

    顾湘没领会到温客行的言下之意,只笑着接下去:“那世界上最可爱的人是谁啊?”

    “是腰细腿长,又嘴硬心软的人。”这下温客行更是直接看了向周子舒。

    颜姝在一旁杵着头看完了这场眉眼官司,“啧啧”两声,眼带揶揄地看着周子舒。顾湘这时也反应过来,同样上下打量起周子舒来。

    周子舒被这三人一同看着,懒懒散散往椅子上一靠:“管他是谁。”

    因着张成岭还未醒,四人也不便先行开饭。周子舒慢悠悠地品着酒,温客行知道他不愿意搭理自己,就绕过他去跟颜姝搭话:“我观颜姑娘眉如远山含黛,眼睛清朗明媚,眉目间自有一番风情,想来必是个美人,为何要用这面纱遮掩了姑娘的美貌呢?况且一会儿就要用饭了,姑娘戴着面纱用饭想必也多有不便,不若取下来,也让小可有幸一睹姑娘绝世风采。”

    顾湘疑惑道:“主人,我还以为你又要说什么蝴蝶骨漂亮呢,原来你的‘美人论’也要从人家的眉眼才能看出来呀?不过这次不用你来看,我也能看出来颜姐姐长得漂亮。”

    “你这丫头。”温客行被顾湘拆台,举手作势要敲她的脑袋,顾湘缩了缩脖子。

    颜姝则笑道:“多谢温公子关心,可姝儿并不觉得麻烦呢。”

    “周兄不愿取下自己的易容,颜姑娘也始终戴着面纱,难道颜姑娘也是在躲什么人?”

    “那倒不是。”颜姝摇摇头,开始随口胡诌,“我此番乃是第一次独自离家入江湖游历,出门之前家中兄长担忧外面人心险恶,有人会因为我的美貌而对我心生歹意,于是嘱咐我一定要戴好面纱,不得摘下。”

    兄长之一周子舒被酒呛了一下。

    “周兄怎么这么不小心。”温客行神情担忧地看了他一眼,又问颜姝:“那颜姑娘为何一直跟着周兄?难道周兄同颜姑娘是旧识不成?”

    “不是啊。我只是看这位周先生面色似有重疾,心生好奇,想研究一下他的病罢了。”颜姝以往在宫中时常要应付各种宫妃臣子命妇千金,随机应变的功力早已炉火纯青,此时说谎说的面不改色心不跳。

    “那颜姑娘与张小公子也无甚关系?也情愿这么不知深浅,就被牵扯上了?”听着这熟悉的问话,周子舒越发确定心中猜想,这温客行就是冲着琉璃甲和张成岭来的,只不过顾忌自己在旁,才会三番五次地出言试探,不禁对他心生厌烦。

    “我们没什么关系。”颜姝这句倒是真的,“再者我不过跟着周先生研究一下他的病情,顺便涨涨见识,又不与人结怨,能有什么牵扯?”

    “这可就说不定了……”温客行还要再说,却见张成岭走了下来。顾湘早对这三人试探来试探去的感到无聊了,此刻见张成岭出来,赶忙招呼他来吃饭。

    “净手吃饭吧。”张成岭闻言出门去洗手。

    顾湘早已等饿了,本以为马上能开饭了,却听周子舒说还要净手,有些不高兴:“净什么手啊,又不拿手抓。”

    温客行训道:“野丫头,既然来红尘走一遭,能不能像点人样?你看看别的女孩子都是什么做派。”

    听他这说法,颜姝和周子舒不约而同对视了一眼。

    颜姝笑了笑,站起身来去拉顾湘:“不过净个手罢了,用不了多少功夫的。但要是手上染了什么脏东西吃进肚子里生了病,那遭罪受苦的就是自己了。你说是不是?”

    两人走到客栈门外,张成岭已经洗好了手。颜姝顺手递给他一块帕子擦手,就感觉有几道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她只作不知道,照常洗手,转身时用眼角余光瞥了眼远处墙角的那群叫花子。

    是夜,周子舒看着张成岭上了床,便在外间的榻上打坐,准备等着子时的到来。这时却响起了敲门声,张成岭还未睡熟,被这声音惊醒,拥着被子坐了起来。周子舒冲他打了个手势示意他别动,自己去开门。

    房间外站着的是颜姝。她一见门开了便要往里进,被周子舒一掌捂在脸上推了回去:“你一个姑娘家的,大半夜来钻两个男子的房间,像什么话?”

    “我有事找你嘛。”颜姝不自觉地撒了个娇,“我不去你房间,那你来我房间?”

    周子舒瞪了她一眼:“说的什么话?”却还是转头嘱咐了张成岭自己睡觉,跟着她进了隔壁房间。他们俩的确是有些事情该说说清楚。

    “你怎么不戴你那面纱了?”周子舒先在桌边坐下,伸手给自己倒了杯茶。

    “那面纱本来就是之前救人的时候顺手戴的,后来发生那么多事,现在还有个不知底细的温客行跟着,我想着暂时藏一下也好,就一路都没摘。”颜姝耸耸肩,“跟你面前戴什么,你不是早认出我了吗。”

    周子舒问道:“你早知道我没死?除了你还有谁知道?”周子舒更想知道的是晋王是不是知道了。

    “我不知道啊。”颜姝看他一脸不信,解释道:“我只听晋王兄说你死了,但北渊那边没跟我传消息说你死了,我就想估计你也是假死离开了吧。谁想到这次一见,你还真是快死了啊。”颜姝说的是周子舒身上的伤。

    周子舒却是惊讶于她知道七爷假死并且还与七爷有联系之事。颜姝观他神情便知他在想些什么,颇有些抱怨地开口:“子舒啊,不是我说你。好歹咱们一起长大的交情,就算朝堂上站了敌对面吧,可你们都已经打算远离那些事了,还有什么不能跟我说的?按血缘关系来讲,你也还是我表哥不是?”颜姝年纪最小,却从小不怎么叫他们哥哥,总喜欢老气沉沉地叫他们的名字。

    周子舒想想也是,这一桩事便算是过了。他又问:“那你这次来,是为了什么吗?”

    “没有,我本来是出来逛逛玩玩儿的,遇见你们是真的凑巧。不过嘛……”颜姝朝他眨了眨眼,“我看这江湖上马上要发生大事了,想跟着你去看看热闹,顺便再考虑考虑某件事情的可行性。”眼看周子舒因为她的话皱眉思考了起来,她又找补了一句:“放心吧,我就是看天下大局稳定,怕皇上无聊给他找点事做,不会扯上你的。”

    周子舒便大概知晓她是在考虑是否要让朝廷插手江湖之事了。

    周子舒又想开口,却被颜姝制止了,她用双手在身前画了个大大的叉:“都是你一直问我,搞得好像我是你审讯的犯人似的。现在轮到我问你了:你身体到底是什么情况?你真不想活了吗?”

    “也就那样吧。七窍三秋钉,你应该听过吧。”对于自己的情况,周子舒还是不大想与她细说,“我这次离开,就想痛快活个两三年,然后安安静静离开,别的事一概不想管。”

    颜姝见他没有活下去的想法,便也暂时不劝他什么。她学医以来见过很多病人,知晓那些没有求生欲的病人医治起来才是最棘手的,因此现在只道:“那我给你把把脉总行吧?我看你昨晚在破庙的情况,你以这样的手段离开天窗,一定还要承受别的代价吧?就算你以后不想活了,我也可以想办法帮你缓解现在的痛苦。”

    周子舒还有些迟疑,颜姝横了他一眼:“快点!”他只好伸出右手搭在桌上。

    颜姝安静地给他把脉,却听见窗外传来一声响动。两人对视一眼,周子舒飞快地闪身出去抓人,颜姝则带起面纱进了隔壁张成岭所在的房间。

    颜姝一进门就看见张成岭在噩梦中挣扎,于是伸手过去把他推醒。

    “爹!不要!”张成岭惊叫一声,死死抓着颜姝的手坐了起来,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他看见颜姝,定了定神:“颜姐姐,你怎么会在这里?周叔呢?”

    “你周叔有事出去一趟,嘱咐我来看看你。”颜姝安抚他,“没事了,接着睡吧。”

    张成岭听话地躺下,颜姝给他掖好被子,又学着小时候别人哄自己睡觉的样子,轻轻拍了拍他。见他睡着了,颜姝在房间里四处检查了一番,没什么异常的地方,这才出了门,站在回廊上往下看后院里的周子舒和温客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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