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是夜月凉如水,越州镜湖附近一密林深处,繁茂的绿树丛中罕见地生了棵开着细碎红花的矮树。此时那矮树枝头坐了个身着蓝白色衣裙约摸双十年纪的姑娘,正拿着把精致的小匕首,在一点点割取树干上流出的米黄色树脂。

    赫连云姝自从在这林中发现了这棵极为少见的乳香树后,便在此处守了一整天,直至日暮时分,才等到她在树干上划出的小口子里分泌出足够她装满一个小口袋的乳香树脂来。

    赫连云姝将装着树脂的口袋和小匕首妥帖地收进随身背着的布包里,轻轻巧巧跳下树来,一边盘算着用这些树脂能制作好些生肌止痛的药,一边往自己白天察探好可以暂时落脚的破庙走去。她很快走出了树荫,如水月色洒下,似在她周身笼上一层薄纱,衬得她本就姝丽的容貌更显出几分朦胧出尘来。

    赫连云姝自幼被送往玉衡山中的仙门修炼,实力不俗,习的武功路数又是以轻灵飘渺为主,一路轻功疾行赶路,很快就隐约看见那破庙的房顶了。

    然而还未等她走得更近一些,破庙内外十数人驳杂的气息和随风传来的浓重血腥味先让赫连云姝停下了脚。

    “看来今夜很热闹啊。”赫连云姝心想。

    大概是由于收集到了心仪的药材,又或者是因为时间真的挺晚了,赫连云姝罕见地没有避开这麻烦事另寻一个过夜的地点,而是歪头想了想,随后好心情地从斜挎的小布包里取出一块白色的面纱,往脸上一遮便悄无声息地掠上了破庙的房顶。

    从她藏身的地方往下看,恰好能看见一群身着红衣戴着高帽的人手持长刀背对着她用轻功立在一根根细丝上。而对面破庙正殿里,有一老人浑身是伤,已口吐鲜血倒在地上。再往里,还有一个少年并另一个身着粗布衣裳看着身患恶疾的男人,眼看就要难逃厄运。

    “这下可就不太妙了啊。”赫连云姝一边嘀咕着,一边从小布包里掏出一卷针灸用的银针,运着轻功就冲了下去,同时右手一抖运起内力将那十几根银针送入了这群红衣人的周身大穴中,顷刻间破庙里哗啦啦倒了一片。

    赫连云姝在门口站定,转身便见一紫衣使长鞭的小姑娘与剩下几个红衣人缠斗在了一起。她看了两秒,那小姑娘以一对多,似力有不逮,于是赫连云姝又掏出之前拿来采药的小匕首,闪身加入战局,灵活地游走了一圈,那几个人便齐齐被断了右手和左脚经脉,瘫倒在地。

    “搞定!”赫连云姝满意地点点头,正想找块布来擦擦沾了血的匕首,就听见几声惨叫。回头一看,却是那紫衣小姑娘上去给那几人补了几刀,皆是划在咽喉处,霎时地上几人便断了气。

    赫连云姝看她连杀几人一脸淡定的样子,耸了耸肩啥也没说,将手里用来擦刀上血迹的破布递给她,“擦擦刀吗?”见对方伸手接过了布,她就转身在老船夫身边蹲下,开始给他检查身上的伤势。

    那老船夫身上有多处深可见骨的刀伤,失血过多,又被对方以内力多次重伤内腑,此时内脏皆破碎不堪,仅凭最后一口气吊着未死。赫连云姝连忙取了一颗止血的丹药,又拿出一颗治内伤的药给他一并服下,却也仅能拖延他一时半刻的性命。

    这边赫连云姝因为他的伤势而脸色凝重,那老船夫却好似浑不在意,咽下药丸后缓了口气,还能笑着打趣她道:“小姑娘身手倒是不赖,就是心肠有些太软了。”

    赫连云姝知晓他是在说自己没有下杀手的事,也不辩解什么,只是笑了笑:“我是个大夫,心肠软一些不是很正常吗?”

    老船夫咳了两口血出来,正想回她一句,便听得外面有人接话:“姑娘济世救人,慈悲心肠,自是应当。”

    众人回头,就看见一白衣公子手持折扇翩然而至。旁边的紫衣姑娘见状立马迎了上去,俏生生喊了句“主人”。

    这边战局落定,那厢周子舒也已经调息完毕,一撩衣摆站了起来,想过来为老船夫输送内力,眼睛却与这时恰好抬头的赫连云姝对了个正着。两人眼神甫一相接,便双双看出了点什么。但此时实在不是相互打探的好时机,于是两人又默契地转头去看老船夫。

    在两人这点子眼神官司的时间里,后来的那位白衣公子已经将老船夫身上的伤势都检查了一遍,也是回天乏术,默默对周子舒摇了摇头。一旁的少年看了,眼里又隐隐泛泪,声音也带上了哭腔:“二位大侠,还有这位姑娘,你们快救救他!”

    “哭啥丧咧?我还没死呢。”老船夫看他又要哭,忍着痛训他,“等我咽了这口气,你再哭也不晚啊。”

    又转头对周子舒笑道:“痨病鬼,你小子武功可以啊。”

    周子舒回他:“比你强点。”手上输送内力的动作却没缓半分。

    这时那白衣公子也绕到老船夫身后,为他输送内力缓解伤势,却有意无意将手叠在了周子舒的手背上。周子舒连忙将手移开,警告地看了他一言。

    当然,这一点细微的你来我往,在老船夫身前为他处理伤势的赫连云姝并没有看到。

    三人还在为老船夫身上的伤势而想尽办法,老船夫却豁达得很,自己絮絮叨叨说了两句后,对着周子舒开始托孤:“你、你坐了老子两趟霸王船,你要不是个乌龟王八蛋,你就得还老子。我要你帮我把这孩子平平安安地送到五湖盟的赵敬手上。”

    周子舒还未来得及说什么,那被托孤的少年已经哭喊了起来:“李伯伯,我不要!我不走!”

    “傻小子!”老李喘了口气,“你是个好孩子,可就是你爹把你教的太好了。”

    老李又问周子舒姓名,周子舒低头看了眼赫连云姝,却见赫连云姝也正抬头看他,他移开视线,迟疑了两秒道:“我叫,周絮。”

    赫连云姝挑了挑眉。

    老李看着张成岭对周子舒磕了头,又骂骂咧咧说了几句让周子舒信守诺言的话,便长笑两声没了气息,徒留张成岭跪在他身边哭得声嘶力竭,和这一屋子心思各异的人。

    几人合力在破庙中为老李立了个简陋的坟,赫连云姝站在张成岭旁边,手上避开众人悄悄捏了个安魂超度的诀给老李送行。这时那白衣公子却突然笑盈盈地夸了周子舒几句“骨相锋锐决绝”“重情厚义”之类的话,夸得天花乱坠的,惹得赫连云姝背对着两人悄悄弯了弯嘴角。

    “谢过这位……”周子舒嘴上说谢,眼神却警惕地打量了他一番。

    “温,温客行。”白衣公子上前两步作了个揖,“兄台原来叫周絮,哪个絮啊?”

    “柳絮的絮。”

    “好名字。‘周而不比,身若飞絮’。”那温客行突然话音一转,问赫连云姝:“敢问这位姑娘芳名?”

    赫连云姝正竖着耳朵听热闹呢,被这猝不及防一发问,愣了两秒才回答:“颜姝。颜色的颜,女朱姝。”

    周子舒看了她一眼。

    “好名字。姑娘人如其名,‘颜如舜华,貌胜凡姝’。方才姑娘济世救人心怀大爱的境界让小可甚是佩服倾慕啊。”方才赫连云姝不过随便应付一句,温客行却好似对这句话有些上心,此时还故意重提一遭。

    颜姝听出他话中有话,懒得理睬,也学周子舒的样,皮笑肉不笑地回了句“多谢夸奖”便罢,而后蹲下身对张成岭道:“我观这位小公子似是心力具竭,这一晚上闹出的事也够多了,还是先回去休息一下吧。”(之后女主名字都写作颜姝)

    “我叫张成岭。多谢颜姑娘关心,我没什么事。”张成岭见颜姝蹲下来,下意识往旁边躲闪了下,却不防眼前一黑,差点晕厥过去。颜姝赶忙伸手拉住他的胳膊,背后温周二人也过来扶他。

    张成岭对周子舒摇摇头:“周叔,我不打紧。我可以赶路。”

    周子舒也劝到:“且歇一夜无妨。”几人这才一同又进了破庙的正殿。

    而那殿内,温客行的小侍女顾湘早已生起了一堆火等着。

    前半夜的喧嚣厮杀生生死死已落下帷幕,此时这漫漫长夜才将将过半,余下半夜,有这一群心思各异的人待在一处,想来也不会太过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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