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十二岁的丁丁堪堪长到一米五,虽然看着像根竹竿似的,但是每个看见她的人都会被她的朝气给感染。她力气很大,已经可以挑起一百多斤的担子走的稳稳的。现在的丁丁已经掌握了一个农村人大部分的生活技能,放牛、养猪、养鸡、洗衣服、插秧、晒谷、照顾孩子等等。

    起初,妈妈只是让丁丁帮着做家里的事,扫扫地,喂喂鸡鸭。但是由于家里只有爸爸一个纯劳动力,渐渐地,每年春种秋收,爸爸也会喊上丁丁一块帮忙。比起面对家里面的锅碗瓢盆,丁丁更喜欢干农活,虽然更累,都是体力活,但是她热爱大自然。

    “冬娜!下午一起去放牛呗“,丁丁刚端起碗,就听到门前传来花花的声音。虽然已经过了十几年了,但是丁丁还是不太适应自己的新名字。她咽下嘴里的饭,也扬声回答:”好啊,等我吃完饭一起去。“花花是邻居菜花婶的女儿,因为住的近,平时经常约着丁丁一块跳皮筋。

    丁丁迅速扒完碗里的饭,把碗筷放进淘米水里洗干净,又把剩菜放进橱柜里,就走去牛棚中牵出了牛。刚走出门,就看到花花和另两个小伙伴兰兰和芬芬。他们三个人牵着两头牛,芬芬手上挎着个篮子,一起站在树荫下等她。

    这会刚好是正午,又是夏季,大人们都午休了。要放上辈子,丁丁是绝不会在夏天的正午时分出门的,一个是怕晒黑,一个是怕中暑。但是穿越后的丁丁可太喜欢夏天的午后了。虽然一年四季她都喜欢,但是夏天还是她最喜欢的。夏天不仅可以去抓知了,网小鱼,捡螺蛳,晚上还能去找泥鳅,乘凉,看星星。最重要的是,夏天可以去河边游泳。以前的丁丁一直想过学游泳,奈何市区里的泳池太小而人太多,再加上上班也没时间,游泳的成本又高,所以只能作罢。

    这些烦恼在这个时候的乡下可以说都不是事。丁丁几年前就学会游泳了,是跟同村的男孩子们学的。一到夏天,一大群男孩女孩成群结队地去河边游泳,嬉戏打闹。由于之前有溺水的经历,丁丁刚开始还比较害怕,但是因为水并不深,站着只到腰际,再加上旁边有许多人,所以在掌握了方法以后,丁丁马上就爱上了这个运动。

    花花这会叫丁丁去放牛,其实就是约丁丁一会去河边玩。毕竟中午放牛的人其实比较少,一般是早上放牛,中午和下午牛一般在家吃草料,但是如果什么也不干就跑出去玩是肯定会挨骂的。

    她们打算先去河边拣几块漂亮的石头踢格子用。再骑着牛去河对岸摘覆盆子(一种甜甜的类似草莓的水果,野生的)。吃完再去水里玩一会,顺便拣一些螺蛳,最后把衣服晒干了就回来。

    完美,这些活动都是丁丁喜欢的。

    他们牵着牛到了河滩边,先找了块背阳的野地把牛拴住。

    “快来!这里有好多火石啊!“火石就是一种打火石,是当时小孩子们第二喜欢收集的石头。洁白如玉,快速地敲击后会产生火花,还会有一种烧焦的糊味。四个小姑娘把鞋子脱了放在牛桩旁,赤着脚跑去河边,

    午后的河滩很安静,只有清脆的水流声和风吹过树叶的哗哗声,这时候还没有后世那些恼人的挖沙机器作业声。水面有十来米宽,并不深,清澈见底。下面有各式各样的小石头、小螺蛳、小鱼小虾,翻开较大的石头,还能找到一些贝壳和螃蟹。要是涨水的时候带着网来,还能碰上一些慌不择路的小黄鱼。

    丁丁太喜欢这种“寻宝“的游戏了,比以前玩过的任何一款手游都更让她沉迷。她站在水里,腰间绑着一个布袋,专门找那种扁扁的椭圆形石头放进袋子里。不一会儿就捡了七八块,这些石头最适合用来玩一种叫做”皇帝格“的游戏了。

    找了一会儿,她们也有些渴了,芬芬提议一起去河对岸摘覆盆子。其实河并不深,走过去也行,但是显然没有骑着牛过去好玩。平时家里的大人是不让骑牛的,倒不是怕累着牛,主要是怕小孩子不懂事,拽着牛角,被牛甩下来踩伤,尤其是黄牛,性情暴躁。

    丁丁上辈子去景区骑过马,印象非常不好,很没有安全感。但是这辈子的丁丁很喜欢骑牛,在她很小的时候,跟着大人去放牛,有时候路远她走不动,就会让她坐在牛背上回来。刚开始她很怕,牛背光秃秃的,没有一个借力的地方。她第一次坐时吓得想去抓牛角,幸好被爸爸制止了,爸爸说牛的角是不能抓的,牛会以为你想跟它打架。除此之外,骑牛还有很多其他的诀窍,一不小心就会被牛摔下来,所以家里没有养过牛的人还是不要轻易尝试的好。

    丁丁把牛牵到一块大石头旁,骑了上去,晃晃悠悠地握着牛绳往对岸走去。成年的水牛有1米八左右,骑在上面就像一个巨人一样,一旦克服了双脚离地的恐惧感,你就会爱上这种居高临下的骑乘感。不一会儿就看见了花花说的覆盆子,一大片一大片的红色果子长在刺藤间,看着就让人高兴。

    姑娘们摘了满满一兜,拿到河边洗干净,坐在一棵树下慢慢地吃。芬芬提议来玩抛石子的游戏,得到大家一致的同意。抛石子有点类似杂技,经典玩法是在第一颗石子被抛起来后,用手去抓地上的其余石子,然后去接第一颗石子。这个游戏有很多种玩法,很考验反应能力,也需要合适的石子,小伙伴们都很喜欢,而且一局比较快速,对场地没有要求,随时随地都能玩。

    她们一边玩,一边说着一些从大人那听来的故事。远处是悠闲吃草的大水牛,溪水淙淙,夏日的风带着树荫的清凉,吹在身上格外地舒适。

    曾经的丁丁很爱看重生文,她想着如果有一天重生了,她一定要头悬梁锥刺股,要考上全国最好的大学,要利用先知挣很多钱,要做很多很多的事,让以前看不起自己的人都刮目相看。

    可是现在的丁丁真的穿越了,她却完全没有了那种想法。

    上辈子,她无数次在心里埋怨父母为什么不爱她还要生下她,为什么自己贫穷又无知却要求她出人头地。这些负面情绪一直像病毒一样缠绕着她,让她一看到别人幸福的家庭,优渥的条件就忍不住嫉妒,以至于一直陷入一种普通人就无法成功的理论怪圈里,郁郁不得志,只能成日里靠刷视频,看小说麻醉自己。

    这辈子,丁丁的家庭甚至比上辈子还要贫穷,毕竟上辈子的她生在了一个好时代。而且由于父母重男轻女,其实客观上来说现在的丁丁得到的爱更少了。但是丁丁对这辈子的童年非常满意,不知道是不是由于纯真之心的缘故,丁丁对于很多事情多了一些释怀,虽然还没有想的很明白。

    比如对于自己的出身,至少这辈子的丁丁没了一些对于成为富二代的执念。一个是因为丁丁的最终目标是达到宇宙观察员的考核标准,而不是在此世飞黄腾达,所以她对于自己只是一个农民的孩子并不失落,至少不是在古代,或者是什么战乱地区嘛。另一个是因为,她渐渐接受了自己只能作为一个普通人的事实。出身并不能选择,出生后也不能重开。一个普通人能做的,就是在自己有限的人生里,尽可能地用自己有的资源去探索这个世界,去找到支撑活下去的那个东西,可以是一个目标,也可以是一种精神。

    不得不说,人一旦没有了死亡的威胁,对于功名利禄的渴求就会少了很多。丁丁对于自己的童年只有一个规划,就是玩的开心,所以她也的确玩的挺开心的。

    她从四岁那年想明白以后,这几年,她力所能及地帮家里干活。虽然丁丁并不在乎名声,毕竟它既不涉及考核,有时候还反倒可能成为拖累。但是这不妨碍十里八乡都觉得丁丁是个好孩子。懂事,勤劳。这就是农村人对于孩子的最高夸奖。

    丁丁每天都会很早起来去放牛,顺便看日出。清晨的山野有时候还会有一层薄薄的雾,天边先是泛起了鱼肚白,然后慢慢地,太阳从树梢渐渐升起,新的一天就开始了。

    回到家就着咸菜喝完一碗晾的刚刚好的粥,就跨上书包去上学。顺着田埂走去学校只要五分钟不到,学校是一栋建在小山坡脚下的两层平房。正对着大门的是连绵的田野,和一条蜿蜒的土路。侧边有一小片竹林,传说这里有一种长着鸡头的大蛇,专门吃人的脑子,所以每年冬天去挖笋的时候,都要带着斗笠。

    学校的老师不多,年纪都偏大,有些老师甚至只有小学水平。但是丁丁不介意,她也没有想要通过扮演什么“小神童”让自己拥有更好的教育。她只会在老师用方言讲课时,感慨上辈子的自己生在一个好时代,越是回想,她就会越想念那个让普通人也能够轻易接触知识的时代,那个可以低成本获取信息的时代。果然,人总是会向往另一个时代。

    放学以后,丁丁会去给河滩边上的菜地除草,然后直到夕阳的余晖散尽,暮色四合,再慢悠悠地拎着小锄头回家。

    以前,几年都难得一见的日出日落,现在丁丁时常就能看到,但是她总也看不够。

    乡下的夜晚比白天更吸引人,尤其在夏日,丁丁爸爸比较怕热,会把家里的门板放到楼顶,带着她和弟弟妹妹一起睡在上面纳凉。旁边熏着一些驱蚊的野草,耳边是虫鸣蛙叫,时不时还有爸爸的鼾声。  仰头躺在清凉的木板上,微风徐徐,漫天的星辰清晰的好像伸手就能摘到。自从近视以后,丁丁再也没看过这么多,这么清晰的星星了,城市里的星星永远像口袋里的钱一样少。

    清凉的月光洒在寂静的田野上,丁丁想起了妈妈哄弟弟时唱起的童谣“月光光,月亮亮,月亮公公照山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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