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琰城都笼罩在一个光膜里。大街小巷寂静无声,只剩下侍卫的脚步声和铠甲摩擦的声音。
无论是商铺还是住所,均房窗紧闭,刚才的烟火气仿佛没存在过。
姜氏住宅比其它府宅还要安静。一个妇人,带着两个年轻人和一个老者,疾步穿过姜宅小门。
四人一进府,停下脚步,都松了口气。
“多谢夫人。”三人向姜氏郑重行了一礼。
姜氏笑着扶起他们,满眼都是抑制不住的喜悦,“举手之劳罢了。我带你们前厅,夫君还在等你们。若是半天不见人,他该着急了。”
她带着他们走出后院,一路上热情地给他们说自己夫君的思乡之情。
“我夫君姓姜名元,他已经两百岁了。他一直非常想念桃城,但怕带着孩子们和我回去会有危险,就一直待在琰城。这几年想念得紧,整个书房都挂着他画的桃城。确实很美!”
三人在赶路时也听过琰城姜氏的名声,他们制作的金饰颇受有钱人家喜爱,但并没有因此积累多少财富。因为他们一直在接济琰城的城边村,还在不少村里都设了学堂,为孩童们聘请可靠的老师。姜氏在世人口中已是活菩萨。
老城主说道:“他受苦了。这么多年的隐藏,实属不易。”
“老先生说得对,他确实吃了很多苦。不过幸好,都过去了。他待会见到你们,不知道会有多高兴。”
姜氏说着拉开房门,一走进去,她感觉有什么东西掉在了她头上。
“奇怪,怎么没人呢”,她把头上的东西拿下来,“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姜氏手上沾满鲜血,她一下把那东西甩开,惊惧地呆在了原地。他夫君不可能做这种事,有其他人!
王羽蹲下去查看那东西,上面赫然嵌着人的指甲。还没等他惊讶,他也感觉有东西,落在了他头上!
桃松离他并不远,将那东西看得真真切切,颤抖着说:“羽......羽兄,你别动。”
他一下把那东西,从王羽头上打下去,又是一小截断指。
他们缓缓抬头,既想看清上面有什么,又怕看到上面真的有什么。
什么都没有?!他们什么都没看到。
老城主直觉不能再在这里待了,“我们快离开这儿!”
“离开?你们想得也太好了吧。”一个尚不成熟的女声撕破诡异。
柳心提着骨鞭进屋,兴奋地围着他们转了好几圈,将他们每个人全身上下都仔仔细细打量了一遍。
此前,琰丞侯府和姜府有些交往,但是柳心向来不拿正眼瞧他们夫妻俩。现在,柳心却对姜氏兴趣满满,“姜夫人,你们小两口藏得真够深的。”
桃松眼看她可能对姜氏不利,便匆忙开口,“她不是......”
老城主在背后打了他一掌,示意他不要再讲下去。桃松虽不解,但还是闭了嘴。
柳心饶有兴致地看了他们两眼,“挺冷静的嘛,希望以后你们也这么配合。侍卫,把他们押走。”
“柳姑娘,琰......琰平侯与我们素来交好,你随随便便借着个由头把我们抓走,是不是太......”姜氏生性温良,没经历过这种场面,已经有些被吓住了。
“太什么?姜夫人,我柳心抓人可都是有凭有据的。”她拿出一个在黑夜中闪烁着五彩光芒的石头。石头不过半个手掌大小,却让屋内亮如白昼。
这是桃城特产的萤石!
“可能姜先生,是想把它拿出来欢迎他的老乡。可惜啊,可惜啊。你猜猜,这些指头是谁的。”
姜氏绝望涌上心头,险些站不稳摔倒。
“就是姜元的!”
柳心接着说道:“我看就是琰平侯平时太护着你们,让你们以为这次还能轻松逃过。侍卫!带走!”
话音一落,前院的侍卫就要进屋。这时,姜府大门突然被人踹开。一群乞丐打扮的人冲进来。
场面有点让人琢磨不透,侍卫和“乞丐”们都停下了脚步。
“还不进去把人带走,是等着柳心那个女疯子来吗!”顾安穿过他们,这才看清姜府中的一切。
“你!又是你!”
柳心吩咐侍卫看好他们四人,徐徐走出来,“顾安,这句话应该是我对你说吧。这里是琰城!你想干嘛,想从我眼皮子底下抢人?”
“在琰城又怎样,当真以为我打不过你吗?”顾安跟了他们这么久,不甘心就这么为他人做嫁衣裳。反正他们两府早就互欠了几条人命,多一条又怎样。若是能带回去几个桃城人,还怕他父亲不保他吗。
顾安手中凝出一个光球,他向上一抛。瞬间整个姜府都笼罩在禁锢结界里。禁锢结界与护城结界有一点不同,它是不可见的。所以,一时半会没人会注意到姜府这边。
柳心一甩鞭子,“切,正好。我就先杀了你,然后再把他们带回去。”
长剑和鞭子你来我往,周围尘土与火焰齐飞,碎冰和木藤共舞。两人的手下也各自打了起来,深夜的庭院里各处都是刀光剑影。这里俨然成了两府决斗的战场。
好一会儿,等柳心有空隙去注意屋内,却连一个人影都没看到。
“一群废物,快去把人找回来!”
顾安趁机挥剑,她并不大意,一记骨鞭打开。两人又陷入了缠斗。
侍卫和“乞丐”们都被这一句给提醒了,纷纷都去找他们。可一旦一个人太过专心寻找,便注意不到背后的寒意,最后往往被一刀穿透,血流不止。
后院,一口废井旁。
姜夫人长话短说,“这就是影城怪镜的通道,跳下去就可以直接回桃城了。只是,怪镜只允许两个人使用一个通道。你们......”
桃松和王羽对视一眼,心领神会。他们把姜夫人架起来,准备让她走。
“你......你们,我并不是桃城人,进不去桃城的。”姜夫人挣扎着,不想走,不想牺牲他们中的两个,她还想见姜元。
老城主上前安抚她,“夫人,你不是桃城人这件事,迟早会被他们发现。一经发现,便没有利用价值,他们可能会毫不留情地杀了你。”
姜氏一听这话愣住了。老城主接着说,“桃城会接纳所有灵魂纯净的人,它会让你进去的。”
姜氏一下子哭了出来,“姜元,姜元他,我......我......”
老城主对两个年轻人点点头,示意他们扶她下井。姜氏抗争着,即使会死,她也不想背着愧疚苟活下半辈子。
但她的力气终究不敌两个年轻人。他们生拉硬拽着,要把剧烈挣扎的姜氏推下去。
谁知,当姜氏接触到这口井,井底的什么东西就把她吸了进去。不一会儿,井底还传来一个尖锐的老婆婆的声音,“还可进一人。”
那声音震得三人耳朵麻木,他们意识到,这声音会引来所有人。
桃松和王羽再次对视,点头,准备动手。
谁知下一秒,老城主拔出王羽的佩刀,干净利落地抹了自己的脖子。老城主的眼睛还睁着,脖子的血液却贱了他们一脸。事情发生得太快,两人瞪大眼睛,不敢相信。
“爹!”
“桃叔!”
老城主的身体摇摇晃晃,慢慢往地上坠去。桃松赶紧过去接住,这时他才清晰地感知到,原来他的爹这么矮。
桃松抱住老城主的尸体,猛烈地摇着他,企图把他摇醒。可是不论他怎样,他的爹都是连眼睛都不眨一下。老城主脖子间的血液还在汩汩地流着,沾了他一身,他只能无助地哭着。
王羽明白老城主的意思,他不愿意踩在他们身上回去。他们桃城人,宁死,不被有心人利用。
侍卫和“乞丐”们终于赶到后院,拿着刀剑团团围过来。
“束手就擒吧!”
“你们跑不掉的!放心,主人会好好养着你们的!”
“快看,地上怎么死了一个?还有个女人呢?”
王羽拿起老城主自刎的刀,趁桃松还沉浸在失去父亲的痛苦中,一下抽出他的刀。
“羽兄!”
四周都是明晃晃的刀剑,王羽并不怕,他把手上的两把刀都架在了自己脖子上。
“都后退!再过来,我立马抹了自己脖子!”
周围的侍卫立马犹豫了。若是今天所有的桃城人都死了,下一个死的就是他们了。
“羽兄!嫂子和桃子还等着你回去呢!我来!”桃松只能丢下老城主,想要拿过他手上的刀。王羽死死握住刀,不让给他,但也不回答他。他死死盯着四周的人。
他们都被王羽视死如归的神情吓住了,生怕他的刀再靠近皮肤。
桃松和王羽两人还在争抢刀,不过王羽的力气要远大于桃松,一时还不能让刀远离他的脖子。
但他们中很快有人反应过来,“你们看地上那老头,明显是自杀的!他们都准备自杀,现在就冲过去,还有可能抓住一人!”
其他人也不再犹豫,快速向这边冲过来。
王羽优于其他桃城人的地方,在这时候发挥作用,他一下就刺伤桃松,把他推向那口井。
桃松毫无还手之力,只能被动靠近那口井,停下的瞬间,碰到了那口井。他也被吸了下去。
在最后一个瞬间,他看到,他的羽兄和他的父亲一样,干净利落地抹了自己的脖子,不过流的血要更多,眼角还流了泪。他眼睛睁着,看着他被吸了下去。
“羽兄!羽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