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的清晨，闷热的风中裹着些许躁意。
“太阳当空照，花儿对我笑，小鸟说‘早早早’······”
早上六点半，手机闹钟准时响起。一只纤细的手臂从薄被中伸出，不用睁眼，女生就能准确地找到手机，手指一滑，喧闹的铃声戛然而止。
身为高考生的许春若没有赖床的权利，只能无奈地翻过身，烦躁地抓了抓头发，沉沉地叹了一口气，任命般地掀开被子，起床！
利落地洗漱完，收拾好书包，顺带捎上许洁放在餐桌上的两份早餐，打开门时对面的门恰好也刚打开，许春若有气无力地打了声招呼：“早。”
男生甩了甩额前被水沾湿的刘海，朝她点了点头当作招呼，顺手接过许春若的书包，两人并肩往楼下走。许春若熟练地往成明自行车后座一跨，手轻拍男生的肩膀示意自己坐稳了：“走吧。”
明媚的朝阳把两人的身影照在马路上，男生的影子要比她高出许多，许春若转头看着面前的男生，自己的手搭在他的肩上，不知不觉中，男生的肩膀已经如此宽阔，青春期以来不断拔高的身高让男生看起来就像一颗挺拔的小白杨，年轻蓬勃。
车子骑过减速带，颠簸了一下，许春若不自觉地收紧手指，轻抓了一下男生的肩膀。成明偏过头，皱眉道：“你掐我干嘛？”
阳光正好打在男生的高挺的鼻梁上，他的脸一明一暗，下颌线清晰明显，侧脸线条利落干净，夏天炽热的太阳光把他的肌肤晒成了小麦色，介于青涩与成熟之间。许春若在心里默默赞叹男生的样貌。
察觉到许春若又在发呆，成明微微叹了一口气，转过头专心蹬着脚踏车。
自行车猝不及防停下，许春若防不胜防地装上男生坚硬的脊椎骨，不由得痛呼一声。
“到了。”男生的声音冷冷地从头顶传来。
许春若不知道他又在犯什么青春期莫名其妙的情绪病，捂着鼻子翻身下车，把属于他的那份早餐胡乱塞到他手上，扭头就走。
这里离学校还有一小段距离，升上高中之前的那个暑假，成明突然找到她，说什么也不愿和她一起上下学一同出现在校门口，只说在学校的前一个路口分开走，约定在学校也要装作不认识的样子。
许春若问他原因，成明涨红了脸，支支吾吾不愿说明。许春若只当他是青春期到了脸皮薄，不愿别人知道他有个邻居姐姐，便摆摆手作无所谓状，应了他的话。
肩膀被人从右边拍了一下，许春若身手矫健地往左一抓，毫不意外地抓到偷袭的向丝雨。两人对视片刻，然后笑作一团。向丝雨左手勾上她的肩膀，两人打闹着歪歪扭扭地向学校走去。
路上向丝雨挤眉弄眼地八卦道：“你那小竹马呢？好久没见到他了。”
许春若忍不住向好友吐槽：“还说呢，青春期男生情绪变化都这么无常的吗？真是莫名其妙。”
向丝雨一脸幸灾乐祸：“这么嫌弃你那小竹马啊？知不知道全校多少女生觊觎他，昨天八班有个女生还在四处问他的联系方式呢。”
许春若眼风中瞟到有车正往自己的方向起来，拉着向丝雨的手往旁边避了避，扬声说道：“嫌弃死了好不好，有时不知道怎么地他就生气了，真的很奇怪。”说完又拉了拉好友的衣袖：“一会我把他微信给你，你偷偷给那个女生吧。”语气中带有七分愉悦三分幸灾乐祸。
向丝雨：祖宗你转头看看前面那个脸比阎王还黑的人眼不眼熟？
察觉到好友的沉默和视线，许春若不解地顺着好友视线望过去。
时间凝固了。
许春若：还有什么事比在当事人面前说他坏话还尴尬的吗？
“那个，我不是，我的意思是······”许春若试图解释。
成明黑着脸往前蹬了几步，伸手从车篮里拿出许春若早上落下的眼镜盒扔给她，离开前又冷冷扔下一句话：“这么嫌弃我你今晚自己回家吧。”留下许春若和向丝雨面面相觑。
校园光阴短暂，转眼已至傍晚。广城天气变化莫测，原本阳光灿烂的天空此时已阴云密布，雷声滚滚。
许春若伸手往书包里摸了摸，毫不意外，没有带伞。今早又和成明闹得不愉快，这下好了，淋雨回家吧。叹气间，窗外已下起小雨。等到放学铃响起时，雨势已由小转大。一场突如其来的大雨阻挡了不少学生回家的步伐，教学楼下滞留着许多人，吵吵嚷嚷的。许春若和向丝雨同撑一把碎花遮阳伞走出教学楼，没有注意到停车棚那里披着雨衣等她的少年。
成明看着许春若许春若头顶那把单人伞，还是蕾丝边的，中看不中用。脚下用力蹬上脚踏车，追了出去。
许春若看着从天而降般出现的成明微微诧异，本以为他已经回家了，谁知竟出现在这里。
成明用手擦了把脸上的雨水，轻抖雨衣，从车篮里拿出雨伞递给她：“雨下得太大，不好骑车搭你，你慢慢走回去。”
许春若看着他递过来的伞微微愣神，成明以为她还在生气不肯收伞，又懒得解释，于是直接把伞塞到她手里，那句“我先走了”随着劈里啪啦的雨声以及少年远去的身影消失在风中。
许春若撑开雨伞，和好友道别。路上是飞驰的车辆，偶有路人抱怨的话语传来，树叶在风雨中稍显凌乱狼狈，伞下的少女白衬衣已经湿了一边，但却笑得轻松开怀。
许春若回到家，拿出钥匙正要开门，对面的门却先开了。成明捧着个碗走出来，还是一副酷酷的样子，对着许春若扬了扬下巴，示意她先开门。
一阵悉悉索索的响动过后，成明大步一迈，熟门熟路地走到许春若家的餐桌旁，放下碗，对着还在换鞋的许春若说：“我妈熬的姜汤，快喝吧。”
许春若走进来，打开餐厅的灯，皱着眉凑近那一碗味道浓郁的姜汤。她向来不爱姜味，觉得呛鼻，一不小心就呛得人鼻涕眼泪齐流。成明知道她不爱喝，于是直接捧起碗，举到她面前，“快喝。”许春若拒绝无门，只得喝下。
她的头微微扬起，脖颈细长且白，校服扣子解开了一颗，精致的锁骨微微露出，胸口随着吞咽的节奏起伏，校服料子轻薄，少女身姿若隐若现。
成明瞪大了眼睛，而后突然闭眼背过身，耳朵通红。
先前楼道阴暗未曾发现她的校服被雨淋湿了部分，湿哒哒地贴在身上，在明亮的灯光下若隐若现，勾勒着少女美好的身体。成明扶助额头，试图驱赶这一段记忆。
许春若喝完放下碗，急忙从包里翻出水杯，喝水压住姜味。待她喝完水，发现成明仍旧背对着他，奇怪道：“你耳朵好红，生病了？”
成明稍稍侧过上身，拿起碗，留下一句“我没事”就匆匆离开。许春若满头问号地看着男生迅速离去的背影，暗自琢磨：莫不是今天骑车淋了雨？
成母拿着菜正从厨房走出来，就看到自己儿子风一样地冲进了房间，砰地关上门，一句“快来吃饭”梗在喉咙，这孩子怎么做什么都急匆匆的？
急匆匆地回家熬姜汤，又急匆匆地回房间，连碗都没放下。
成母疑惑，成母不懂，成母不想问。
成明靠在门背后，重重地呼出一口气，而后双手无奈地捂住眼睛，扑到床上，被子蒙头，发出一声沉闷的哀嚎。
......
难得的周末，下午两点室外温度升到最高，烘得人仿佛置身蒸笼。
门口的风铃突然叮叮当当地响起，“欢迎光临多多…”坐在收银台的许春若抬起头，看到满头大汗的男生走进来，一句欢迎语梗在喉头。
“你又要来以学做蛋糕之名浪费原料？”许春若眯起眼睛，审视成明。
“一口水都不给，你们多多蛋糕就是这么待客的？”成明用手扇风，熟门熟路地拉开椅子坐下。
许春若低下头继续写作业：“是的。”
成明无语，任命般地走到厨房给自己倒水。
许洁正在给蛋糕裱花，看到成明走进来，笑眯眯地说：“早听到你俩在前面吵了，未见其人先闻其声！是这么说吧？”
“是是是，阿姨您这文学素养最近提升得很快嘛！”
许洁呸了他一声：“少在这跟我贫,喝完水赶紧来帮忙揉面。”
成明连声应好。
下午的客人不算多，许春若的作业完成了不少，此刻正在收银台后望着店里的一对情侣发呆。成明拿着烤好的面包出来时顺手撕了一小片塞进她嘴里，剩下的喂进了自己的肚子。
许春若对成明突如其来的举动早已习惯，但仍然撇撇嘴皱着眉嫌弃道：“你的手干不干净啊。”
成明一边摆面包一边回她：“你连我口水都吃过，还嫌弃我的手？”
许春若连忙“喂喂”阻止他：“那是小时候的事了，我是被迫的好吧！话都说不顺哪有拒绝的机会呀。”她不服。
成明无所谓：“嗯嗯嗯对对对。”
许春若正准备针对此问题做进一步解释，但是小情侣已经走过来要结账，她只得暂时压下满腹言语。
女生长了一张可爱的圆脸，付钱的时候神神秘秘地凑近许春若，小声说：“你男朋友长得好帅。”说完对许春若眨了眨眼，挽着男朋友的手离开。走出门前还听到男生嘟囔着：“有我帅吗？能不能多看看我啊。”
成明抓了一把桌上的蔓越莓干抛进嘴里，一脸得意地看着春若。春若“切”了一声，小声说了句“小屁孩”，坐下继续写作业。
成明不乐意地“哎”了两声，拉过一旁的椅子坐下，刚要说些什么，门口的风铃荡起悦耳的声音，两位老人相互搀扶着走进来，一脸风霜。
春若噌的一下站起来，椅子与地面发出刺耳的摩擦声，迟疑着：“爷爷奶奶？”
......
“喝杯水吧。”许洁拉开椅子坐在齐父齐母对面，二老接过水道谢。
齐父沉默许久，手捋了一把头发，“家平快不行了，说想见见春若和你。”
春若搭在膝上的手不由得抓紧成拳，耳边只剩齐母的啜泣声。
片刻后，她听到母亲轻声回了句“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