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日宴很受孩子们的欢迎,尤其是锅包肉和拔丝地瓜,很快就被爱吃甜食的小朋友抢光了。
双层蛋糕还剩下一小半,被袁莉莉收了起来,说明天做早饭吃。
明蔷薇的眼睛一下子就弯成了月牙。
太好了,明天还能吃蛋糕!
饭后,明蔷薇领着一干小伙伴冲向医院篮球场玩耍。
篮球场没人打篮球,只有若干医院职工晚饭后出来散步,见到这些毛毛头也见怪不怪,依然踏着自己的步伐。
“我们来玩‘三个字’吧。”今天的小寿星提议。
医院长大的孩子们率先响应:“好呀好呀。”
“要怎么玩?”王紫怡和叶妮对视一眼,她们是明蔷薇幼儿园的同学,和其他人不熟,也没玩过这个游戏。
“很简单的,我们石头剪刀布,输了当‘鬼’,‘鬼’数十下,其他人就跑,然后‘鬼’会来抓人。如果你在被抓到之前随便说三个字,鬼就不能抓你,但你也不能动,必须等其他人来碰你一下才能跑。”明蔷薇解释游戏规则,“你们懂了吗?”
她询问的对象除了两个女孩子,还有谢恂。
谢恂轻轻点头。
明蔷薇笑:“那我们开始吧。”
孩子们通过石头剪刀布分好角色,第一轮当“鬼”的是程子轩,他是这个游戏的老手了,很快就抓住了第一次玩叶妮。
“现在叶妮是‘鬼’。”程子轩得意地拍手,觉得自己棒棒哒。
叶妮小脸一垮,显然不想当“鬼”:“我才第一次玩,不熟悉规则,不然再来一次好不好?”
“哪有这样的,输了就是输了,你也太没意思了吧?”程子轩好不容易抓到替死的,当然不答应。
王紫怡立刻出来给好友说话:“你一个男孩子也不知道让着点女孩子。”
程子轩也是个霸道的,对她们扮鬼脸:“凭什么要我让啊?愿赌服输知不知道?”
作为今天的主角,明蔷薇可不愿看到大家吵起来,她虽然也不想当“鬼”,还是跳出来说:“要不然就我做‘鬼’,妮妮和紫怡再熟悉一下。”
这下大家都满意了。
“10,9,8……3,2,1,我来了你们小心哈哈哈。”明蔷薇转过身,眼神扫过篮球场,目标瞬间锁定距离自己最近的杨文君。
杨文君发现明蔷薇要抓自己,毫不犹豫撒腿就跑,边跑边大喊:“救命啊。”
站住瞬间不动。
“切。”明蔷薇撇撇嘴,只好再换个目标。
“汪汪汪。”
“别碰我。”
明蔷薇跑了一圈也没抓住任何人,不免有些丧气,喘着气道:“你们别跑那么远啊。”
“不跑等你抓啊?我们没你那么笨。”程子轩大声说。
明蔷薇怒起:“好你个程子轩,你给我等着!”
“来呀来呀,来追我啊。”程子轩挑衅。
大概是被气到了,还真让她抓到了程子轩。
这小子方才还是一副嚣张模样,此刻却哭丧着脸:“这里这么多人,你干嘛只盯着我抓啊?”
明明刚才有好几次,她离其他人更近,却偏偏舍近求远,就盯着他不放。
明蔷薇扬起尖尖的下巴:“谁叫你说我笨?”
程子轩撇撇嘴:“我又没说错。”
“你再说!”明蔷薇跳脚,就要去追打他。
程子轩非但不跑,反而迎上去,一把抓住她的胳膊,仰头怪笑:“哈哈哈,抓到你喽!还说你不笨?”
明蔷薇:“……”
……
毕竟年纪小体力跟不上,孩子们玩了几轮游戏就累了,陆陆续续被家长们接走。
来接谢恂的是他外婆,一个慈眉善目的老太太,年纪要比明奶奶大些,打扮得很得体。
明医生跟她寒暄,得知县政府领导班子这段时间忙着招商,陈清经常不在家,都是外婆照顾谢恂。
至于谢恂的爸爸,长期在外地经商,一年到头更是见不到几回人。
谢恂外婆牵着外孙往家走:“小恂啊,今天玩得开心吗?”
谢恂重重点头,语气还透着几分兴奋:“开心。”
谢恂外婆笑得合不拢嘴。
她这外孙,从小就安静,遇事不哭不闹,也不知道是好事坏事。
她倒希望谢恂能够闹腾点,像同龄人一样,想哭就哭想笑就笑,那才是小朋友的天性。
她想起几天前,女儿陈清回家收拾换洗衣服,打算在单位住几天。谢恂见了,也没闹着让妈妈不要走,就默默帮陈清递东西。
这孩子才几岁啊,就乖得让人心疼。
“这么开心,那以后我们多和其他小朋友玩好不好啊?”谢恂外婆笑眯眯道。
谢恂犹豫了一下,点头:“好。”
***
1999年2月15日,除夕,万家灯火团圆夜。
今年的春节与往年格外不同,明家三兄妹都聚齐了,一家人有说有笑,挤在厨房里准备年夜饭。
明玉珍许长鹏夫妇没有回东北老家,一来两地路途遥远,一去一回要花不少功夫。二来饺子馆经营得不错,尤其是过年这段时间特别热闹,他们舍不得而这赚钱的机会。
晚上八点,一家人坐在电视机前,准时收看春晚。
“常回家看看,回家看看,哪怕帮妈妈刷刷筷子洗洗碗……”
“这歌好听!”明医生拍大腿,“歌词也写得好,做儿女的,不就得常回家看看。”
那边袁莉莉已经跟着旋律哼上了。
“小品,小品来了,大家都别说话啊。”明昌志对语言类节目更感兴趣。
“大老爷们骑个坤车,看着挺酷。”
“苦不苦,想想人家萨达姆,顺不顺,看看人家克林顿。”
本来一家人听得挺乐呵的,突然黄宏来了一句:“咱工人要替国家想,我不下岗,谁下岗?”
电视声还在继续,屋里却很沉默,连明蔷薇都察觉到气氛不对,用手挡住脸,只露出个指缝,悄悄看看爸爸妈妈,又看看姑姑姑丈。
“狗屁不通!”半晌,许长鹏骂了一句。
明玉珍没吭声,只是抹了抹眼角。
好好的,大家被一句台词给搅和了心情。
***
1999年的春天,发生了两件震惊全国的大事。
“作孽啊,孙老根一辈子老老实实,小儿子怎么会牵扯到这种走私大案里面?”
“我就说孙诚那小子的钱来路不明,过年那阵子你看到没有,他可嚣张了,天天开着那辆和国车到处跑。”
“他家去年还盖房了,三层大别墅。听说孙家为了保他,现在急着卖房子呢。”
“这人哪,还是得脚踏实地,不属于自己的钱不能碰。”
“谁说不是呢?我们也不求什么大富大贵,日子过得去就得了。”
明家兄妹讨论的,正是不久前震惊全国的鹭岛走私案。
这是建国以来查处的最大一起经济犯罪事件,其牵涉之广人员之多金额之大,令人咋舌。
明医生说的那个孙诚,是他的同村。孙家过去很穷,孙老根五个孩子,孙诚是最小的那个。
这小子读书不行,初中毕业就打工去了,去的就是鹭岛。
这两年听说他在鹭岛赚了大钱,家里又是盖房又是买车,回家见到乡里乡亲,言语之间无不透着鄙夷,嚣张得很,动不动就说什么“你们乡下人”。
他难道就不是乡下人?
明医生很不喜欢这种人。
不过一码归一码,孙老根那人在村里口碑不错,他人老实,早年间也帮过不少人,因此家里这次出事了,也引来不少同情。
“判决下来了吗?”
“没呢。不过孙家咨询过律师了,说孙诚这样的小喽啰顶多就判个两三年,到时候在里面表现好点,争取个减刑什么的,很快也就出来了。”
“出来是出来了,孙家这名声算彻底毁喽。”
“那倒是。所以说这孩子啊还是要好好教育,一个弄不好,家门不幸啊。”
明医生没想到,自己这话才没说多久,弟弟就差点儿惹事了。
北京时间5月8日凌晨,一起轰炸事件引起全世界的关注。
“华国驻南联盟大使馆被米国人炸了!”
一时间,全国上下群情激奋,无数人走上街头参与反|米|示|威活动。
“你干嘛去?”午饭后,明医生见弟弟要出门,不由皱起眉,“不午睡休息一下?”
明昌志:“我去学校。”
明医生面带怀疑:“这么早,校门开了吗?”
明昌志表情不大自然:“开了。”
背起书包就要溜。
明医生忙拦住他,警惕道:“你是不是要去参加什么游行?”
“哪、哪有啊。”明昌志目光慌乱,连连否认,“我来不及了,走了走了。”
“你给我回来,不能去!”明医生一把拉住他的胳膊。
“为什么?”明昌志一脸不服。
“为什么?你马上就要高考了,当前唯一的任务就是好好学习,不准跟别人瞎搞。”
“这怎么能叫瞎搞?我们都是华国人,华国的大使馆被米国人炸了,我们连反对都不行吗?”明昌志很生气。
明医生:“万一影响你参加高考怎么办?”
距离高考只剩下两个月。
明昌志:“也花不了多少时间,我保证不会影响学习。”
明医生:“你不懂我的意思。”
十年前那事发生时明昌志还小,没多少印象,明医生却记得清清楚楚。
医院里老严家的儿子那时正在北京上大学,就因为参与了那件事,连毕业证都拿不到,本来一前途大好的小伙子,现在只能在药房干着临时工的活。
他可决不能让弟弟卷入麻烦中。
明昌志却不能体会兄长的良苦用心,他被拘在家里,只能无力地叫骂:“明昌盛!你还是不是华国人?”
“我当然是华国人,但现在高考最重要!”
“我又不是罢考。”
“你敢?”
“哥,你就让我去吧,我跟同学都约好了,求你了!”
“今天下午我已经跟你们班主任请假了,你哪都不许去,乖乖留在家里复习。”
“哥!明昌盛,你混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