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急流勇退

    三皇子遇刺的消息并未被封锁,潭州属江南西道管辖,观察使得知,自然不好毫无动静,立即从治所洪州赶来。

    潭洲城内草木皆兵,一时之间,家家紧闭门户,生怕被这场骚乱波及。

    邓玄籍不过歇息了两天,就强撑着回到了官衙,安排城中搜查、巡逻的一干事宜。

    短短几日,巷子里已经来了好几拨人马进行搜检,临街的铺子都被破坏得乱七八槽,好多铺子多日未曾开张。

    “这日子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皇帝的儿子,怎么就不能好好呆在京城。”

    杨寡妇低声抱怨,官差来得勤,很有些蛮不讲理的。她便带女儿与沈峤住在一处,也好有个照应。

    康济堂的状况稍微好些,那日一时情急被踩踏受伤的病人,有些送到了此处,谭太医一直留在这儿帮忙,三皇子的人搜查时也会客气些。

    城门一直关闭,百姓惶惶不安,闹了这一大通,逃走的两人却仍未抓到。

    “李大人,事到如今,我们也只能依着原来的计划,先向父皇禀明了。”

    三皇子有些恼怒,他设计这场刺杀,本就是自导自演;可最后两人,却是浑水摸鱼进来,真正想要取他性命。

    这些超出掌控的变数,给了他一个措手不及。

    “只说那些刺客曾与六弟母家有所接触。”

    六皇子向来与太子走得近,他看似针对六皇子,实则是剑指太子。

    皇帝虽对太子颇多信任,可对三皇子也是极为宠爱,崔氏在地方上又有兵权。最终登上高位的是哪一位,谁都说不准。

    李侍郎微微点头,他有些心绪不宁,那日最后两剑,不像是要杀三皇子,更像是刺向自己。

    *

    消息传到京中,崔淑妃得知儿子在潭州遇险,竟是六皇子所为,在帝王宫中哭了一夜。

    隔日,李尚书于朝会上请求彻查此事,事关皇子,众臣心中无论有何想法,也不好当场唱反调。

    皇帝独坐高台之上,眼光一一扫过这些臣子,又落在几个儿子身上。隔着太远,叫人觑不清神色。

    “着令江南西道观察使彻查,大理寺少卿南下协助。”

    随着这道圣旨传下去的,还有几道任命。

    其中最令人心思浮动的,就是原潭州刺史周同益,治州不力,谪柳州司户。

    上州刺史被贬为下州的司户,品级连降不说,更要去瘴疫丛生蛮荒之地,仕途断送不提,只怕生死也难料。

    李七郎在宫门不远处候着父亲,听闻今日朝会事宜,笑道:“那周同益是邓相门生,这次圣上如此生气,竟没给邓相一丝情面。”

    李尚书瞪了他一眼,上了马车,才呼出一口浊气:“蠢货!这事涉及到皇子之争,如今形势未明,但愿你哥哥没有掺和进去。”

    打帘向窗外看了一眼,又道:“如今刺史之位空悬,韩相今日一言未发,可不是他的作风。”

    邓相已经称病许久不上朝了,在府中听下属说完朝会上发生的事,坐在灯烛前,将邓玄籍的来信烧得一干二净。

    想要在急流之下勇退,毫发无伤,也非容易之事啊。

    *

    天使携圣旨快马加鞭赶到潭州,周刺史接旨,并不意外。终于尘埃落定,他反倒心头轻松下来。

    他需即刻驰驿赴任,未曾特许他有装束时间,拜别亲友,匆匆之下,难免局促凄惶。

    “出门无复部曲随,亲戚相逢不容语。辞成谪尉南海州,受命不得须臾留。”1

    对着仓促之间前来送行的三五亲友,周刺史有些热泪盈眶,忍不住吟起诗来。

    他不久前还曾幻想过年后离开潭州,同僚相贺的场景,如今知他被贬,官衙中多少人避之不及,担心牵连到自己,来者只有刘通判和邓玄籍两人。

    倒是谭太医一家与沈峤前来相送,让他颇为意外。

    沈峤将一只木匣交到刺史夫人手上:“这里面是些祛湿除瘴的药囊,匆忙之下只做了一点,里面有谭太医与我写下的方子,也不知是否管用,您到了后可以都试试。”

    刺史夫人笑道:“不管有没有用,今日见到你们,就让我心中熨帖不少。”

    马车辘辘南下,很快消失在天际。

    邓玄籍借复诊之名,和沈峤一同回到康济堂。

    见四下无人,沈峤低声道:“你还记得宋将军的妻族李氏吗?他们昨日派人给我递了帖子,邀我去李府为女眷请平安脉。”

    沈峤向来很少对他说自己看诊之事,邓玄籍一时拿不准她的意思,便道:“你若是不愿,又不好拒绝,我大不了开一场义诊,说你被绊住了便是。”

    “……”沈峤满脸无奈地看他,“我为何不去?听说李家小姐要嫁去京中,老太太想要送嫁,顺道在京城修养。我估计她们找我去,就是想看看身体是否可行远路。”

    “你说,这是不是一个去京城的好时机?”

    邓玄籍心中一凛,那本账册同样如刺一般在梗他心中,他没想到,沈峤也如此念念不忘。

    怕路上信件遗失,他还不曾与祖父写信言明,而他无诏离开潭州,任谁都会起疑。沈峤的确聪明又可信,但若她前去出了意外,自己又该如何面对?

    沈峤见他不说话,还以为是信不过自己,转过身去也带了几分气:“我都已经看过了,你还犹犹豫豫信不过我,这不是已经迟了吗?”

    又道:“我是一定要去京中的,不止为了这件事。我也不用带原件,见到你信得过的人,直接默给他看,必然不会泄密。既然你不愿,我就只做自己的事好了!”

    见她要走,邓玄籍一把拉住她手臂,又气又是好笑:“合着你早就替我想好了,这是在通知我,而不是和我商量?”

    沈峤向后退了一步:“我对县令大人,哪敢用‘通知’一词?”

    “那我想和你商量。”邓玄籍幽幽道:“妙福寺中那一箭是何人射出,至今未知。还有那位眼盲的李公子,是岳州恒王妃的亲侄。你一路北上,真的觉得除开账册,就毫无危险吗?”

    “所以我才想借李家的势。”

    沈峤知道他是在担心自己,语气也软了下来:“邓大人,我是真的想要去京城,您也不能一辈子把我留在身边吧?”

    邓玄籍几乎要脱口而出:我就是想要一辈子在你身边。

    可瞧着她那双波光盈盈的剪水瞳,这些轻浮的话语是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良久,才听见他的声音响起:“既然如此,我要李家帮我带些礼物回京,腾一份夹在其中,你去拜访祖父,直接给他便是,千万不要提起你已经看过。”

    说罢忽然又觉不妥,他心悦沈峤,以祖父和母亲的眼光,自然一瞧便知。让她一个姑娘亲自上门,岂不是太过让人看低她?

    沈峤却摇头道:“不必多此一举,放在我身边,比放在别处安全得多,我很会藏东西的。”

    系统到现在为止最让她满意的,就是可以暂时存放一些物品,不用担心被别人找到。

    邓玄籍一愣,随即想起自己也曾感慨,她的药箱里到底能装多少东西;又想起那个梦,忽然福至心灵。

    想必她前世里积德深厚,现下也如方慧大师一般,有些别人难以想象的玄妙之处。

    他装作不知,又暗示道:“我信你,但你不要再向别人提及……你会藏东西。”

    沈峤抬眼望他,这人如此心细如发吗?

    她也装作懵懂,笑道:“那我去过李家之后,再与邓大人商议。”

    *

    六月为“荷月”,城中贵妇争相举办起了赏荷宴。

    李家老宅坐落在城郊,虽是郊外,周边房屋林立,道路平整,俨然比城中还要讲究。

    宅外有一处宽阔的湖面,引湘水蜿蜒注入,遍植荷花,湖边请江南名匠造了亭台水榭若干,做成一处小小园林,但凡见过之人,无不难忘。

    李大夫人今日所邀之人并不算多,但大多身份贵重,以相熟人家的女眷为主。四娘子即将远嫁京中,婚后又不知要与夫婿去往何处,与这些闺中好友,怕是此生再难相见。

    李四娘的夫家也派人早早前来,等着接新娘子入京,是以这次宴会,李大夫人用了十成的心力去办,比之李四娘子的及笄礼,也差不了几分。

    沈峤得知了其中关窍,也找出一件重莲绫料子的缥碧衣裙,墨发间斜饰一支珠钗,认真打扮了一番。既不会喧宾夺主,也不至于显得小气。

    人靠衣装,这话有些道理,她还不想在宴会上频频受人异样的目光。

    李大夫人见到她,也是眼前一亮,上次去得匆忙,沈峤刚刚舟车劳顿,脸上尤带些病容,她还未发现这女郎如此貌美,今日一见,才看出她竟是个十足的美人。

    “沈娘子不必拘礼,我知你与谭家小娘子交情颇深,也请了她过来,不一会儿便到。”

    沈峤微笑着谢过,屋内人还不多,她都不认识,只好独自坐在角落喝茶。

    李大夫人向来为人妥帖,见状想了想道:“左右人还没来齐,不如沈娘子先去见过老太太,母亲也对小娘子闻名已久。”

    听闻这话,几束目光顿时聚集在沈峤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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