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忆城心里瞬间慌乱，袁钧要是被捕了，那她要找谁要儿子去？

    她站在原地久久不敢动弹，想走的心更加急切。

    外头两个人还在谈话。

    “不知京城什么情况，中午将军是接到京城的急报，下午又是国公爷的军令，让三位将军守卫西北一线。”

    “听说殷承元从牢中逃出来了，给各州各县都下令追捕呢。”

    听到这儿，沈忆城赶紧回屋关上门，胸口堵得厉害，不知如何是好。她可不管袁钧谋不谋反，只在乎何时能见到儿子。

    如今袁钧正在逃命，根本不知去哪里找他，她想还是得去西威找找殷承元。

    沈忆城调整了下沉闷的情绪，让侍女去请李阔。

    当夜李阔未归，知道第二天午后，海棠才把他请过来，来的时候连带着江浔也一起来了。

    沈忆城叹道：“也好，省得我说第二次。”

    两个男人相视一眼，不明所以。李阔问道：“海棠说你有事找我？”

    “我要回去看看母亲和姐姐，清明的时候只去了临安，没来得及看她们。”

    江浔闻言，目光一闪：“我跟你一去回去。”

    “江大侠还是好好在会州养伤吧。”

    沈忆城侧眸间，江浔顿然感受到一股锥心刺骨的寒意，小声哽咽道：“你知道我那都是装的，我身子已经无碍了。”

    “那天我说的话，难道还不够清楚吗？”

    江浔一时沉默住，李阔站在中间一脸为难的样子：“你……你们先聊，我走了。”

    沈忆城在他抬步前坚定说道：“你们别再耍什么花招，不管我会不会被抓进大牢，你若再让人拦我，休怪我不顾往日情分。”

    她态度坚硬，李阔已经想不出辙了，好言劝说道：“你消消气，要走也没这么急啊？等过两日卓昱他们父子过来践行，你再走也不迟……”

    沈忆城知道他又想拖延，眼睛微瞪：“不必了，你们三个轮着守沿河一线，要是都要践行，我何时才能走？”

    李阔不听给江浔使眼色，但这人不知怎的，这会儿都不吭声。他脑筋一转，耐心道：“那你总容我准备下马匹和行囊吧？明日走行不行？”

    等李阔离开，屋子里笼罩着压抑的气息。

    江浔呼吸越来越急，眼眶的氤氲之色渐浓，本以为这些日子的朝夕相处，她能再接纳自己。

    一时间话卡在喉咙里说不出，双眼期盼地看着眼前冷漠的人，希望她能改变主意。他极力抑制住内心的冲动和绝望，缓了许久，拖着低哑的颤音问道：“你还会回来吗？”

    听到他的声音，沈忆城眼睫一闪背过身去，深吸一口气，“我想，我们不会再见面了。”

    江浔泛红的眼睛瞬间蓄满泪水，微愣片刻抬着沉重的步子离开了沁芳阁。

    晚上，沈忆城坐在廊下吹凉风，不知怎么心里闷闷地。许是天气太热，也或许是明日就要离开，真心有些不舍，中午江浔那将哭欲哭的模样至今回转在脑海里。

    此时天还没黑尽，琼花原本是要进屋点灯的，看她一人在那里发呆坐了许久都没动，就没进去点。

    不知坐了多久，沈忆城微微抬了抬额头，看到远处昏暗的走廊上立着一个身影。虽说看不清模样，但这身影十分熟悉。

    江浔静静地站在那儿，似乎来了许久，可她一直没察觉。

    沈忆城望着那个方向，天色暗得只看得清那高大的身型，她愣了片刻起身进屋。

    还没进到内室，感觉身后急促的脚步，没等她转过身，一股强劲的力量将她往后一拉。还没反应过来，她已经被堵在了墙角。

    一股淡淡的酒气充斥着鼻腔，江浔温热紊乱的气息扰得她瞬间心乱，抬眼昏暗中看到一双猩红的深眸近在咫尺。

    他凝视着惊慌的她，满眼的心痛苦楚感觉快喘不上气，相视片刻，头不知不觉缓缓贴近垂下。

    沈忆城回过神将脸转过去，他登时愣住，直直盯着她看了许久，似是要将她看进眼睛里去，薄唇紧了又紧，咬了又咬。忽然抓紧她的手，大步往外走。

    他手抓得很紧，沈忆城使劲儿想把手抽出来，找不出一点空隙。

    等走在侧门马厩旁，沈忆城已经不再挣扎，开始抓得她生疼的手也变得极其温柔。

    江浔停了片刻，经历一番内心挣扎将她手缓缓放开，从马厩里牵出一匹马来。

    沈忆城不知他这是要做什么，刚扭头转身要走，被他一把拦腰抱上马。

    她惊慌小声问道：“去哪儿？”

    江浔没吭声，一手攥住她的手卧在鞍环上，一手拉着缰绳，双臂紧紧将她围住。

    ……

    出了会州城，往山上走，树林郁郁葱葱，层林密布下的小溪流边，还起了一层薄薄的水雾。

    快到山顶的路不好走，两人下马，江浔一手牵马，一手牵着沈忆城往前走。

    这里透不过光，茂密的树林几乎留不出一点间隙。脚下深一脚浅一脚，沈忆城不知不觉中似乎也在抓住江浔的手。

    没过多久前方忽然照进些许光亮，走出密林，沈忆城抬头看到漫天的繁星，好像伸手便可触及。还有草丛里飞舞的萤火虫，这似梦一般的感觉让她短暂忘却心底的伤痛。

    江浔把她拉到一块巨石上坐下，自己转身蹲到了不远处，仰看着上空。抬起头那一刻，莹莹月光下照出两行清泪。

    那萧条的背影，沈忆城尽收眼底，脑海里想起曾经意气风发的少年郎，而如今的江浔，看得她一阵好心疼。

    已经数不尽过去曾一起看过多少个星空，但这一次，也许是最后一次了。

    ……

    晚上天黑时，李阔上秋水阁和沁芳阁都没见着人，一打听两人出去了。心里还欢喜，他以为江浔傻愣愣的无动于衷，看来还是没能忍住。

    他也忙了一整天，直接回去睡觉去。

    午夜子时，江浔把沈忆城送回沁芳阁，两人这一路没怎么说话，但各自心里千言万语尽在一举一动中。

    到了房门外，沈忆城抽出他一直紧紧抓住的那一只手，头也不回的进了屋。

    门砰一声关上，江浔站在原地痴痴望了许久才离去。

    -

    翌日卯初天还没亮开，李阔起来准备上秋水阁和沁芳阁看看，要是没什么动静那证明昨夜江浔把沈忆城留下了。

    到了后院，一位士兵匆忙赶过来，“李将军，沈娘子要走。”

    他火速赶过去，沈忆城已经走出沁芳阁的大门，而这时江浔却不见人影。

    琼花海棠，还有几个士兵都在前前后后劝说拦着，沈忆城举步维艰。看到李阔，立马问道：“你这什么意思？说好了今日让我走的。”

    李阔本想趁着她还没看见自己，先去秋水阁叫江浔的，谁只先被她看到，赶紧叫手下去叫江浔，自己不紧不慢走过去。

    他看了看众人，示意都退下，微笑着耐心说道：“我昨日是要把门口守卫都撤了，但军中事多，忙忘了。”

    看到人都让开，沈忆城接着大步朝着门外走去，李阔紧紧跟上，一边走着一边问：“怎么起这么早？早膳吃了吗？吃的什么呀？你不等等阿靳？”

    他三步一回头，差点还摔个跟头，可一直走到了府门外，手下把马牵过来了，都没见江浔来。

    沈忆城挎着包袱骑上马，正要拉缰绳，李阔上前拦住：“你要不再等等？这人往日起得都挺早的，今日不知怎么就贪睡了。”

    他伸手想拉过缰绳，把马牵到一旁让沈忆城下来。

    “不用等了，再会。”沈忆城把缰绳拉紧，马头避开他，很快消失在街道上。

    李阔左右为难，不知该不该追，也不知江浔到底什么情况，叫手下两个士兵暗中跟着沈忆城，自己冲回府里找江浔。

    秋水阁里几个人都在门外守着，士兵敲了一阵门，都没听见有回应，找来小厨房的伙头兵也是一问三不知。

    李阔来了喊了几声，无奈直接踹门，屋子里弥漫着浓浓的酒气，江浔横趴在床榻上，头朝着外面，一只手还扶着酒罐子。

    他上去直接把江浔拽起来，拼了命的摇晃将人喊醒。

    几下后江浔身子轻微动弹，缓缓睁开眼，李阔停下来在他耳边焦急道：“忆城走了你还在这昏睡！你昨晚没劝住她吗？”

    醒来的江浔面如死灰，目光呆滞，即便李阔再三复述沈忆城已经离开的消息，依旧无动于衷。

    李阔瞧着他的样子好想给他一巴掌打醒，但又有些胆怯不敢下手，长叹一声：“你好歹劝一劝，能缓一日是一日，我已经派人去叫跟卓天曜报信了。她是有意逃避你的，这一走万一脱离了视线不知去向，你难道就一直这样醉生梦死过下去吗？若是她再也不回来，余生几十年，你要如何熬下去？”

    江浔低头沉默良久，忽然一下窜下床，飞奔朝着马厩去。

    出了东城门，跑了几里路后遇到李阔身边的护卫，他们是刚被沈忆城骂回来。

    经过他们的指引，江浔很快看到沈忆城的身影。

    他只是远远跟着，不敢跟太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