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58 章

    梧桐苑在帅府西北角落处,虽说在这里也快一年了,似乎一直在屋里没出来。殷承元曾信中问道这是什么人,袁钧也只说好生伺候照看,并未道出此人来历。

    已过二更,殷承元亲自来梧桐苑请人,若是府上有人照料弯弯安胎,便不用大费周章再到外头寻人。去年还在府上查出一个武朝安插在会州的眼线,通过后厨送菜混进府里来。从那以后府上用人都十分警惕,打发了一些来路不明的人,从军中调来士兵,再从拾川家里找来的几个贴身丫鬟。

    进到梧桐苑,侍女玲珑冷着一张脸:“殷将军若有事,明日再来吧,秦娘子已经歇了。”

    可屋里明明还亮着烛光,殷承元不顾阻拦走到房门台阶下:“在下深夜造访,有事相求,还望秦娘子开门相见。”

    玲珑又站到了房门前,趾高气昂道:“我们娘子金尊玉贵,做不得这伺候人的活儿?”

    话音刚落,房门缓缓打开,“玲珑,不得无礼。”

    侍女没好气地退下,女子戴着帷帽,一袭白衣缓缓走出来:“我等在此叨扰了,将军既是有事相求,自当尽吾之力照顾好夫人。”

    殷承元喜不自胜赶紧道谢,随即吩咐人去收拾屋子,明早起来便可搬过去。

    谁知玲珑依旧不肯罢休,搬出袁钧来:“秦娘子,我们公子说了,您在此不可露面,不可见外人。”

    殷承元扬声道:“你家公子那边由本将来说,出了事我担着。”

    回去的路上,殷承元的脚步轻盈,沁芳阁有侍女守在屋内。王婉儿依旧没醒来,卓彻在一旁的罗汉榻上也睡着了。

    他屏退左右,自己守在王婉儿床前,许久不见这日思夜想的面孔,心里暗想,若是能一直这样看着她多好。

    次日天还没亮,殷承元浅睡中感觉有动静,睁开眼看到王婉儿睡梦中喊着“昱哥哥”。

    王婉儿惊醒过来看到他,吓得往床角落里缩。

    看到她惊慌失措的样子,殷承元欲上前又止,温声劝说道:“弯弯,你冷静点,我不会伤害你的。”

    王婉儿情绪稍有缓和,想起了卓彻又心慌起来:“彻儿……我儿子呢?你把儿子带哪儿去了?”

    殷承元示意她小点声,又朝旁边的罗汉榻指了指。

    王婉儿小心翼翼探出头来,看见那榻上熟睡的小背影,她支撑着下床。推开殷承元伸过来的手,艰难地到儿子身边。

    看到卓彻安然无恙,王婉儿两眼含泪,心里说不出的苦与心酸。

    掀开被褥看到卓彻两只手腕都缠着纱布,还透着一股药膏味。

    一旁殷承元开口道:“快回床上躺着,郎中说了,你肚子里的孩子胎像不稳,得放宽心多家休息。”

    叫人把汤药端来,厨房里刚做的汤面,王婉儿只是睨了一眼,撇过头去。

    殷承元无奈端起药碗,拿起小勺:“不想吃东西,那这药该喝了吧?对孩子有好处。”

    看着褐黄的汤色,王婉儿露出不可置信的神情。

    殷承元瞧出她的疑虑,解释道:“我就这么不值得你信任?若是我对你肚子里这个孩子有什么坏心思,怎么还会请郎中来为你诊脉开药?”

    王婉儿沉默许久,缓缓抬起头来:“你真不肯放过我?”

    面对她的质问,殷承元面色凝固住,将手中的药碗放到一旁的案几上。

    “跟我在一起,就这么让你为难?”

    王婉儿眉头微蹙,无奈叹道:“我已为人妇!况且就算没有卓昱,我也绝对不会嫁给你。家父是中了西威人的奸计而亡,此生不嫁西威人,绝不会做出愧对上亲之事。还有,我也不想将自己的一生托付给一个不爱之人。”

    话说完,殷承元双眸赤红的凝望着她,不过一臂的距离,却是那么遥远触不可及。他沉默不言,深吸一口气转身离去。

    昏暗的连廊下,他拖着沉重的步子,扶着墙壁走。身后的随从看他似是要倒的样子,伸手去扶。

    殷承元一只手抬起挡住:“退下,我一个人待会儿。”

    从鼻腔发出的低沉喑哑声,随从登时愣住了,眼中透着担忧躬身退下。

    四下已无人,殷承元喉结轻轻滚动,呼吸一下加重,强撑已久的泪水滚滚落下。心有一种被撕裂的疼,身子重心完全靠着墙缓缓瘫坐到地上。

    他强忍着不让自己哭出声来,但越是极力克制,泪水越是喷涌而出,越是心痛难忍。

    -

    一早卓彻起来,翻身小心翼翼的滑下床,看到娘亲醒着高兴的扑上去:“娘亲,你怎么了?彻儿昨日叫你怎么都不理?”

    王婉儿一夜未合眼,脸上尽显疲惫,望着儿子顿时鼻酸,把卓彻抱紧在怀里痛哭起来:“阿彻,娘该怎么办?该怎么办……”

    卓彻天真说道:“娘亲不怕,那个叔父已经答应帮我去找爹爹了,爹爹很快就回来的。”

    听到这话王婉儿没有回答,似乎哭得更伤心,而这一幕让门外的殷承元看见,停在房门下迟迟不敢走进屋来。

    没多会儿手下带着几个人来,秦娘子也面带轻纱到了,还有几个侍女是刚挑出来。

    殷承元一脸失落,双眼无神,跟丢了魂儿似的坐在廊下,人说什么也只是轻轻嗯声。

    屋里王婉儿看到有人进来,干净擦干眼泪,卓彻被带下去吃早饭,她又独自坐在床上发呆。

    “夫人,请用饭。”

    饭菜已经端到床边,而她并不想理会,只是眼前这个人戴着面纱,引起她的好奇心多看了两眼。

    见她迟迟没有伸手来,秦娘子再次说道:“夫人,用饭吧。”

    她冷冷回道:“我不是你们的夫人,别乱叫。东西拿下去,我不饿。”

    秦娘子微微回头看了看房中无他人,温声劝说:“岂不说你有孕在身,人哪有不吃东西的?有了力气,接下来的路才走得下去,你不吃,可是一点回旋的余地都没有了。”

    闻言王婉儿又看向秦娘子,她说话谈吐听着很舒适,让人有种亲切感。

    想起肚子里的孩子,王婉儿终于肯进食吃药,几天下来,腹中的不适好了许多。

    郎中每日来诊脉,还有王婉儿和膳食菜谱都是郎中看过并嘱咐秦娘子做的。

    而殷承元自从那日从屋里走出去,再没敢踏进房门,来了也只是独自做到廊下发呆,并找来秦娘子问问弯弯的病情。

    这天下午又他坐在院子里,卓彻从房里出来,小跑着到他跟前来:“殷叔父,你找到我爹爹了吗?”

    他缓缓抬起头来,愣神略有疑惑:“嗯?”

    “叔父不是要帮我找爹爹吗?”卓彻眼里充满天真和期待,两眼放光地盯着他。

    面对卓彻的问话,殷承元又低下了头,稍缓片刻又扬起强颜欢笑的脸:“叔父已经派人去找了,找到就来告诉你。”

    卓彻眼睛笑成了月牙弯:“谢谢叔父。”

    殷承元伸手拉过卓彻的手,关切问道:“阿彻手还疼吗?”

    “不疼了。”

    看着卓彻手腕伤口已经结痂,叮嘱道:“虽然伤口已经愈合,但手腕处容易破口,这几天还是得注意,可不许贪玩调皮。等好全了,叔父带你上街买花灯。”

    卓彻点头应下:“叔父真好,可是……那日为何对我娘亲那么凶。”

    不知该如何说和他爹娘之间的事,殷承元沉默了下又问:“你真觉得叔父好?比起你爹呢?”

    卓彻立马回道:“我爹爹是世上最好的爹爹,最疼阿彻和娘亲了。”

    殷承元欲言又止,表情似笑非笑。

    他们在院子里的对话,王婉儿站在门边听得清清楚楚,心里说不出的无奈,在这插翅难飞的地方度日如年。

    秦娘子送来安胎药,见她唉声叹气愁眉不展,好心劝着:“夫人可是担心小公子?”

    的确,对于四岁的卓彻来说,哪里分得清敌友好坏?

    王婉儿将药喝下,冷不丁又对秦娘子的身份充满好奇:“秦娘子是哪里人?说话不像西威人,倒是与京城有些相似。”

    秦娘子收碗的手微微一抖,解释说道:“不过是刚嫁人那会儿跟着丈夫在京城谋生。”

    王婉儿点了点头:“那你的丈夫和孩子呢?”

    秦娘子略有迟疑:“丈夫死了,孩子……”

    话没有说完,秦娘子露出的双眼有些紧张,说道厨房还有药膳,匆匆退下。

    人一走,王婉儿眺望到院子里,看到卓彻还在殷承元跟前说话,心里更加烦闷焦急,有了一种想把卓彻送走的想法。

    哪怕是自己仍然留在这里,卓彻必须回到他爹身边。

    傍晚。

    中川战场有驿卒回来,怀安世子捎来信,从那日殷承元离开后,卓昱也消失了,叫阵无人应,锦川城墙上高挂免战牌。可两日后,卓昱又回来,带着兵指名道姓要殷承元出来。

    随从在一旁已经研好了磨,提上了笔,嘴里还说道:“卓昱许是知道他妻儿到将军手里,他若是强攻,如今中川没人能应付他啊!”

    殷承元再三思量,拳头捏了又捏:“那就让怀安死守不出城,武军要是敢靠近中川,就用炮打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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