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头神术

    翌日,蒋玉南鸡鸣而起,在街边摊贩上吃了一碗汤饼暖胃,赶到县衙时离点卯还有足足一刻钟。

    她在工位上将昨日的发现重新演算了一遍,结果并无两样。

    不一会儿,钱主簿来寻她。

    她把昨日的发现一一告知,钱主簿越听越心惊,再三确认是否属实。

    钱主簿不愧是账房出身,等他看到蒋玉南誊抄的数据后,刹时脸色大变,当即派人叫来郑斌、王虎两人。

    郑、王两人被叫来后,皆是一头雾水。钱主簿追问两个月前的巡查情况,二人回答与蒋玉南所言并无二致。

    钱主簿一脸严肃,“你二人可记得清楚,是否可能记岔了?”

    郑、王两人皆回答无误。这两个月他二人一直在榷场维持秩序,都是衙门其他人顶班去巡查,故而对两个月前的最后一次巡查记录,还有所印象。

    钱主簿怔了半晌道:“速与我一道去见明府。”

    几人快速来到二堂,孙县令刚刚上衙,见几人来此有些诧异。“钱主簿,这么早来,是铁锅来源有线索了吗?”

    钱主簿回道:“禀明府,下官昨日差人去两处铁匠铺巡查,根据铁匠铺销售记录所言,两家铁铺最近仅向城中百姓销售了五口铁锅。”

    “可与买家核实?”孙县令追问。

    钱主簿抹了抹额头细汗,“正在令差役核实中,今日前来,是因蒋书吏在昨日的探查中,发现了另一桩大事。”

    钱主簿说罢停顿,示意蒋玉南上前。她按先前组织的语言,道出原委。

    “禀明府,下官昨日奉命前去铁匠铺查探,借机记录两家的销售账簿,郑斌、王虎两人则分别探查铁匠铺售卖和库存情况。”

    她顿了一顿,继续道:“吴记铁匠铺近两个月共售卖各式铁制品合计三百斤,目前待售铁器及未使用的原料约二百斤,但是两个月前巡查时,吴记的未售品及库存原料才约莫一百来斤。”

    孙县令皱了皱眉,似乎不明白这有何异常,蒋玉南只得说得更明白些。

    “铁器所根据各县城人口数,定额分配矿石采购量。按照雄县如今的人口量,即便将整个县的配额都分配给吴记,满打满算一个月也不足百斤矿石原料。”

    “但吴记两个月前库存还不到百斤,近两个月销售约三百斤,如今的库存却仍有二百来斤。如此算来,这两个月吴记新购的矿石原料,远远超出两百斤。”

    此话一出,连郑、王两人都目瞪口呆。

    “你是说,有人私卖铁矿!”孙县令顿时反应过来,“郑斌,王虎,她所言是否属实!”

    郑、王两人叫苦连天,怎么也没想到是来汇报这么个情况。可先前已在钱主簿面前信誓旦旦地保证,如今哪儿还有机会推脱。

    两人支支吾吾半晌,终是点了点头。

    孙县令脸色顿时变得铁青。

    蒋玉南补充道:“下官只是根据线索推测,或许是吴记通过其他门路,拿到了铁器所更高的配额也未可知。”

    半晌,孙县令神色有所缓和,挥挥手让蒋玉南三人退下,只留下钱主簿商讨对策。

    三人走出二堂,蒋玉南本想向郑、王两人解释两句,又不知道如何说好。还没等她开口,郑、王两人已经快速离开。

    私下买卖铁矿乃杀头大罪!

    胥吏既为吏,基本上无缘升官。大多数人都只想老老实实在这一亩三分地过活,将来再把这职位传给下一代,图个安稳。

    况且,官营的铁器所,哪个背后没两尊大佛!就算检举成功,升官发财、仕途亨通的是长官,这些小吏生生世世守在此地,得不到什么好处,说不定还要承担被人报复的风险。

    蒋玉南理解郑、王二人的表现,很快就调整好了心态。回到工位上,她继续梳理铁锅买卖流通中,可能会留下线索的节点。

    下半晌,又有衙役回报,销售记录上的五户人家,新打的铁锅俱在。

    至此,铁锅案进入了僵局。

    蒋玉南盯着誊抄的记录许久,也看不出什么结果,干脆干点儿别的,换换脑子。

    这个月衙门的账目支出,昨日已做的差不多,她就将目光投在了榷场。

    朝廷在雄县设立榷场试点,为期一年。她身无长物,榷场是她唯一的机会。

    蒋玉南下意识地摸了摸脖间的木佛牌,十年飘零,八十五条人命压得她几乎要喘不过气来。

    咚咚咚,门口传来几声敲击声,是钱主簿。“放衙了,你昨日辛苦,今日早些回去休息吧。”

    蒋玉南道:“多谢主簿,我这还有两册文书,整理完再回。”

    “年轻人,干劲足也得照顾好身子。”钱主簿叮嘱了几句便离开了。

    今日能做之事已处理得差不多,蒋玉南留在县衙,实属无奈之举。

    一是如今工作不稳,想给上司留一个做事积极的印象;二是书吏的俸禄着实不算多,能在县衙蹭一顿是一顿。

    放衙后人都走得差不多了,衙门顿时安静下来,蒋玉南突觉思路畅通,按照后世对外经贸的路子,把对榷场的发展管理思考分类记录下来。

    停笔后,来到膳房,照例一碗打卤面,厨房王婶特意给她加了一个鸡蛋。

    蒋玉南道谢,把面汤都喝了个干净,这才心思深重地回了租住的小院。

    洗漱完毕,她早早躺在了床上。可惜她这一觉睡得很不踏实,一大早就被隔壁嘈杂的人声吵醒。既然睡不着,她索性早些起来活动活动身子。

    推开院门后,只见对门张婶正指挥儿子,搬着一口大锅出门。

    “张婶早,这一清早是在忙什么呢?”蒋玉南随口问道。

    “唉,这不是你谢叔家锅坏了。今日谢老太太过寿,只能先借我家锅去应个急了。”张婶说着,一边催促儿子快些,两人一前一后进了谢家大门。

    蒋玉南对着两人的身影,若有所思。

    不一会儿,张婶两人从谢家出来,谢家婶子跟在后面千恩万谢。刚打了个照面,谢家婶子就连连道歉。

    “南姑娘,真是过意不去,我家这一早鸡飞狗跳的,吵着你了吧。”

    蒋玉南摆摆手,“都是邻里邻居,谢婶客气了。”

    前任书吏与谢婶家交好,临走前特意让谢婶多多关照新来的租户。蒋玉南家里不开火,碰上休沐或者过节的时候,谢婶总是热情地喊她去自家吃饭。

    谢家说什么都不收她的饭钱,她每次去只好要么提几斤肉,要么给谢家小孙子买些零食甜嘴儿。

    一来二去的,两家倒也熟络起来。

    蒋玉南有心问道:“听张婶说,婶子家做饭的铁锅坏了?我记得婶子家这口新锅才换了不到半年啊,这东西这么容易就坏了?”

    “唉!”谢婶子叹了口气,“要不是今日我婆婆过大寿,我肯定要去吴记理论。半年不到的新锅就裂了一条缝,谁家也说不过去这个理啊!”

    吴记?蒋玉南脑中一道思绪闪过,“婶子,你这锅拿去,吴记店家肯认么?”

    “吴记的东西,与别的铁匠铺打出来的不同,由不得他不认!”

    蒋玉南还想多问两句,谢婶子又被家里人急急忙忙叫了回去。

    对呀!她怎么忘了这个!

    如今可不像后世标准化生产,大铁锅可是纯手工制品,都是铁匠一锤一锤打出来的。

    虽然民间铁匠铺只能打造出售些日用铁具,官府不会像管理军需品那样,强制要求刻上标记。但有名气的匠人,肯定有些特殊方法辨别自家东西。

    她一路踱步至衙署,慢慢消化这个新消息。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蒋玉南动身前往膳房。

    厨娘王婶有些诧异,“蒋书吏,今日怎么这般早,午膳还没好呢。”

    “王婶误会了,我是来跟您请教几个问题。”蒋玉南回道。

    王婶半辈子都在跟厨房打交道,在雄县不少大户人家做过帮厨,蒋玉南得到了想要的答案,调查也有了新的方向。

    她向钱主簿提出,要再次去两家铁匠铺查探一番。

    钱主簿眉头微皱,“前日才去过,今日再去,恐怕会令人生疑。”

    况且,县城就这么大,县衙的衙役们也都是城中的熟面孔,派谁去都不太合适。

    “主簿忘了,我还有一层身份。”蒋玉南莞尔,“我来雄县这大半年,还没穿过女装,再打扮打扮,想来那两个店家认不出来。”

    君不闻,后世的化妆术,堪称换头神术!

    即使那两名店家上次认出她是女子,也绝不会把前日与今日两张面孔,认成同一个人。

    蒋玉南在衙门大多数时间都很认真严肃,今日见她偶然露出俏皮的一面,钱主簿不由得感慨。

    整日跟他们混在一处,险些让他忘了,站在他面前的到底是个年轻姑娘家。

    想起自家孙女在家无忧无虑的样子,钱主簿口气不自觉柔和了些,“去吧,注意安全。”

    “那,置装费?”蒋玉南顺杆爬问道。

    钱主簿一时气笑了,倒不知何时养出了个抠门下属,“若是能获得线索,破获此案,准予报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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