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峰

    慌乱奔逃间,不少人相互碰撞在一起,跌落一片,有的人甚至将周围的人推向身后吸引火力,自己飞速溜逃,有的人呆呆地站在原地摇摇欲坠,还有的甚至直接软倒在地任由他人踩踏......

    姜朝和弟弟被姜父姜母牢牢地护在身后,才没有被人群冲倒。

    她环顾周围的人来来往往。心道再这样下去,根本不用对方下手,他们自己大半就要被踩踏而死了。

    朝云眼睛死死地盯着前方浓雾中看上去“奇形怪状”的影子,突然福至心灵,深吸一口气,蓄力朝人群大吼道。

    “镇静!靠拢!背朝里!武器朝外!不要慌!他们是人!是人!”

    “是人!是~人!”姜朝的清脆俏丽的嘶吼声在山间回响,余音不绝。

    虽然她穿越一事尚无解释,但她从不相信这恶鬼凶魂一说。在她看来,所谓的神志鬼怪故事不过是人类所编纂。

    而既是人类编写的,能被众人叫出名字的凶神恶鬼——也只可能是人在装神弄鬼!

    场面瞬间停顿了一下,如沸腾的开水陡然离开了火红的炉子。

    但又很快放了回去。

    水很快又开始沸腾起来。

    显然,在亲眼见证下,众人更相信自己的眼睛!

    但哪怕只有这没那么沸腾的一瞬间,也足够了。

    姜朝一把夺过姜父手中的斧头,用所有人都能听到的声音大喊道:“看好了!这是我家祖传的削铁如泥的神斧!”

    姜朝说这句话不仅仅是说给己方听的,更是说给对方“怪物们”听的。

    回音在山谷间流转。

    这一瞬,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她吸引,就连那些暗影也不由滞了滞。

    就是现在了!

    众目睽睽下,姜朝几步上前,一抡手臂,将斧头朝那三米高的“怪物”扔去。

    “神斧”在半空中旋转,眼见那“削铁如泥”的斧头精准地朝自己飞来,三米高的怪物身体顿时惊的发出几声怪叫,身躯左摇右摆艰难闪躲,然后轰然倒地。

    正如姜朝所猜想。

    就是两人上下叠加而成!

    众人这才反应过来,被戏耍的怒火瞬间高涨,压住了饥饿与发软的腿脚。

    他们纷纷掏出木棍、匕首、菜刀等各种武器,朝那些怪物一拥而上......

    仅仅只有一盏茶的功夫,大概五十几人纷纷抱头蹲在地上。

    姜朝对胜利之迅速稍感惊讶,待他们一一被押到眼前的空地上,才觉恍然。

    原来他们其中不过十来个青壮年,剩下的都是些妇孺孩子。就连刚刚那三米高的巨人,其实也不过是一个青壮年顶着一个半大的孩童所扮。

    所以才能饿着肚子如常行走!

    姜朝叹了一口气,这些人分明是和他们一般走投无路的难民!所谓难民何苦刁难难民!

    她止住一旁怒气冲冲的头发呈鸟窝装的青年,想了想,大摇大摆捡起落在一旁的斧头,在空中狠狠挥舞了几下,以一种自以为凶恶的表情,瞪眼、邪笑凶巴巴地恐吓道:“我们无冤无仇,你们为什么要扮做恶鬼对付我们?”

    隐约间,姜朝似乎听见一道华丽低沉的轻笑。

    她耳朵痒了痒,抬头朝四周看过去,却发现除了他们一群难民,什么也没有。

    她以为是自己出现了幻听。

    她自小一心沉迷研究,两耳不闻窗外事。所以为的凶恶表情不过是模仿电视偶像剧里面的反派邪魅一笑。

    想来是浮夸了点,所以有点心虚。

    所以才出现了幻听。

    不过看这男子看着她手中“削铁如泥”的斧头胆颤心惊的模样,约莫目的还是达到了的。

    果然不一会儿,那男子抖若糠筛,一五一十全交代了。

    原来河东节度使钱谬在东南一带起兵,以“清君侧”之名前往洛阳匡扶正统,所行之处势如破竹,山南、黔中节度使也不甘于后纷纷进京勤王,三方皆毗邻京都,狭路相逢竟各戳痛处,互骂反贼打了起来。

    再加上供给米粮的河北、河南一带连连水灾,无数流民背离家乡南下寻一条活路,他们是半月前来到这的,郴州城同样也不接收他们。他们没有吃的便想着上山寻些吃食,却发现这片山林早就被一波又一波得难民啃食干净。

    他们好不容易才寻到这处山林安顿了下来。因着他们这群人少,山中物资又有限,为了防止外来人与他们争抢,把他们赶出去,这才想到这个装神弄鬼的主意赶走一波波的上山觅食者。

    “你是说这附近的山林都被一波波的难民采食殆尽了?”姜朝不可思议道。

    原以为他们面临的困难已是绝境,却没想到这乱世似乎比她想象的更为残酷!

    姜朝心里凉飕飕的。

    男子被她陡然上扬的音调吓得颤了颤,连忙点头。

    然后似乎又想到了什么,又马上摇了摇头。

    一旁的脾气暴躁,身形高大的鸡窝青年一路又是饿肚子又是被吓唬,再也忍不住一巴掌拍过去,吼道:“是还是不是,好好说话!”

    地上装神弄鬼的抱头男子被吼的一哆嗦,吓得眼泪鼻涕一大把,就连姜朝也被吓了一跳。

    但这恐吓显然比她有效。

    只见抱头男子手颤颤巍巍地指向一个方向:“只......剩下那座山了,只因为四面......悬崖峭壁,没人上的去,自然没人抢。”

    姜朝朝男子所指的方向看过去,只见那是座极为陡峭的山峰,离他们这座山不过二十来米的距离,几乎直上直下,十分高挑窄瘦。

    是座不雅致的山。

    到是一处天险!

    这让姜朝想起曾经看过的墨家机关术上提到的剑峰。

    当是如此了。

    “想要过去,倒也并非难事。”

    姜朝一手撑着下巴心中忖度,还没意识到自己一不小心竟说了出来。

    顿时,无数双眼睛向她射来。

    姜朝有一个习惯,就是只要一涉及到她的专业领域里,她就会立马沉浸其中,摈弃一切外物干扰。所以她不知道自己现在的表情有多淡定自若,仿佛在说一件极平常的微末小事。

    可跨越这高山悬崖又岂是小事?

    众人一时被她“指点江山”的气魄震了震,但马上就转化成不以为意和讽刺!

    身边的暴躁鸡窝青年更是大喇喇地看着她,眼神中明晃晃的:“你在说什么梦话呢!”

    姜朝到是不以为意,对于古人大众来说,这确实是天方夜谭。

    她环顾四周,确定此处能就地获取的材料后在心中规划了方案,也不做解释,弯腰拾取一块尖锐的石子在土地上写写画画起来。

    她是个一心只爱钻研的手艺人,人情世故素来懂得不多,也不喜争辩。能用手艺说话的时候,她从不会用嘴巴。

    姜朝一共画了六十八张零件图,奇形怪状,形态各异。但她画的很快,平均十秒一副,显然这一切她都了然于胸。

    也许是她的娴熟技巧,也许是她画图时的镇定自信,又或许是她画的东西确然十分高深精巧。到她停手时,众人的神色很快由讽刺到怀疑到正视到震惊到渐渐有些信服。

    好像他们真的有了可以前往“桃源”的渺茫希望。

    最后姜朝在一片零件上仔细标注所需制作的不同木材,以及需要大小一致凹槽突起后,在众人呆滞的目光中长嘘一口气收手。

    她丢掉石头,拍拍手起身道:“前面十六副,是制作简易弩箭的零件,分别对应弩箭的望山、悬刀、钩心、牙、键、机身等。另四十七副则对应飞鹰莲花爪的莲心滚珠、凹槽、轴、挂钩、脱钩、关卡,拨木,机关叶。最后分别是两幅帮我们省力砍伐的滚轮装置及滑勾样式。”

    “我们有两百余人,其中还有些许木匠工匠,只要严格按照图纸制作,定可以在入夜前完成组装。现如今我们已经弹尽粮绝,而走出彬州至少还需半月,此次还需要大家同心协力,堵上一把共渡难关!”

    姜朝充满信心和希望的声音在山间回响,山雾间徐徐转动的日光透漏进来,正笼罩在黄梓瑕破破烂烂的身上,更显的她灰扑扑的脸上清露一般的眼睛明透夺目,其中满是历经多年打磨对自己毫无犹疑的坚信。

    “你说的倒容易!就这些玩意儿能让我们过去?这底下可是万丈悬崖,万一承不住力榻了,咱们命可就直接交代在这里了!”

    “就是就是,小丫头啊,我们都是苦人家出身,多少都是懂一些家里木工活儿的,年轻时也大都当过工匠瓦匠。看你这标注,这东西小的不过寸余,大的不过二三十余寸,如何能带我们过去?”

    “是啊不行的不行的,这不是痴人说梦嘛!”

    即便是有了希望,但众人依然踌躇不前,喋喋不休。毕竟没有人愿意拿自己的性命去验证一个新鲜出炉的稀罕物。

    姜朝知道他们还需要一个砝码,让他们坚信他们是可以成功的!

    她清清干涩的喉咙,带着些微嘶哑的声线大声道:“乡亲们,我知道现在要让大家完全相信实在不可能,这莲花爪虽然看起来没有那么庞大,但是她共有八片机关叶,以相互牵制的榫卯结构相连,内设有滑道凹槽,滚轮内设,活动软木拉扯镶嵌,戴其尖锐的锯齿顶端穿破附着物时,八片机关叶便会碾碎软木,膨胀释放并滑出十六片榫卯机关叶将附着物死死裹嵌住,并相互受力嵌连。”

    “铁梨木坚硬,刀劈斧砍尚且艰难,需要大家轮番协作,只要完成,一定可以带我们过去!我愿意做第一个试验者,为大家开路!”

    那座剑峰比他们所在的山峰地势高,这也意味着用石头充作重物滑过去已不再可行,必须要有一个人开道。

    姜父姜母连忙拉住她的袖子想阻止她说出最后一句话,但已经来不及了。

    但她并不后悔,她相信自己的手艺!

    听她愿意以身开路,众人哗然。看她的目光中瞬间多了几分信任和敬佩!

    所有人都知道天子已逝,群雄虎视眈眈,如今世道只会越来越乱,难民只会越来越多,再加上淮南一带的水灾,恐怕会有越来越多的人饿死。而远看那座山峰确实一片绿意盎然,可能是唯一能让他们饱餐一顿并储存一些物资的地方了,而且过了这村可就没有这店了!

    左右也没有想到其他的出路,群众中几位从事多年的木匠聚在一起仔细查看研究,热烈讨论起来。渐渐地,他们越看越觉得不管是弓弩还是莲花抓,设计都环环相扣,十分妙不可言,深奥无比,不由连连惊叹。

    半个时辰后,他们对视一眼,点了点头。

    几个白胡子老者走到姜朝一家面前,饱经风霜的脸上满是激动,眼神矍铄有力地看着她。仿佛在看什么不可多得的宝贝!

    姜朝心下一松,知道稳了。

    果然,下一刻,几位老者围着她,神色激动,颤颤巍巍地想握她的手,但考虑到男女大防,转身拍了拍姜父的肩膀。

    “姜娃子,你后继有人啊!”这老者是他们十里八村最出名的木匠,与姜父的父亲乃是熟识,也算是看着姜父长大,所以叫姜父姜娃子。

    说完老者又上上下下看了她一眼,惋惜道:“可惜是个女娃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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