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淑被他看得背上发毛，低了头，寻思着：是呀，谁会承认自己跟杀人案有关呢。
她知道问白陆明有关的事情他都不会正面回答，于是改口又问：“那舒荣怎么会自杀呢？”
白陆明边给自己倒着红酒边回答：“这个我确实不清楚，他自杀可能是因为自己虽然给生父报了仇，但却杀了一个好人，太过纠结了吧。也许杀了徐远征是给生父一个交代，而自首和自杀是给徐远征一个交代吧。”
闻言，颜淑眸光一闪，“这不对啊。”
“怎么不对？”
“徐千里和舒荣根本就不认识，怎么会那么巧，突然就去打流感疫苗，而且正好是舒荣给他打。如果说舒荣要给他生父报仇，就这么坐等徐千里吗？他肯定做了什么，故意引徐千里过去，或者......”颜淑抬起头，“有什么人帮了他，而这个人是徐千里信任，至少是认识的。”
白陆明正在切牛排的刀滞了一下，“你是在怀疑是肖胜男让徐千里去打的疫苗吧。免疫科徐千里认识的就只有她一个人。”
颜淑低头不语，尽管肖胜男试图让她感染病毒，但她始终都不愿意相信一个一起长大的同学，会如此阴毒狠辣。
良久，她道：“我需要给徐千里问一下，那天是谁让他去打的疫苗。”
白陆明吃了一口牛排，“我会帮你问的，但是你别指望他给你什么确定的回答。”
“为什么？”
白陆明耸了耸肩，冲着颜淑笑了笑，“难道你要让他对你承认肖胜男对他示好，他还欣然接受了吗？”
*
徐千里这两天心力交瘁，前几日一直在智因调查，并没有找到制造病毒的证据，调查陷入死胡同，一筹莫展。而昨天，他们一直跟踪的白陆明失踪了。他的奥迪车一直停在利民医院，人却不知所踪，从门卫那里了解到他开救护车出去了，就再也没回来。
后来通过监控找到了那辆救护车，但遁入山林之后，救护车的踪迹也消失了。
徐千里推测可能是沉到哪个湖里了，但现在疫情凶险，干警们有的病倒，有两人已经去世了，没有足够的警力开展大规模调查，最主要的是每天大家都在看到或别人或自己的生离死别，士气衰败得不行。
徐千里建议直接搜查白陆明的老窝，就是翠屏山下的那个“白玉房”。但因为对智因的调查并没有进展，没有证据就调查一所民宅，还是家大业大的申家，搜查令恐怕很难批准。就算是可以申请到搜查令，现在疫情的发展程度，都不知道猴年马月能批下来。
因为疫情损兵折将了太多，肖胜决定暂停“青壤计划”，待到干警们接种了疫苗之后再开展调查。因为疫苗紧张，虽然“青壤计划”也很重要，但是还是排到了七天后。这期间，徐千里被安排在警局附近的一处宾馆隔离着。
他心急如焚：再等七天，也许白陆明都已经跑到天涯海角了。
*
因为大规模的停业，各种生活必需品供应已经捉襟见肘。而卡特庄园的优越性此时就显现出来了。
之前只有张苗苗和古田与外界有联系，疫情发生后，两人也携全家一起搬到了卡特庄园，彻底断绝和外界的接触。而之前因为卡特庄园的特殊性，所有原材料和产品的进出口也不存在与来人接触的问题，卡特公园也已经暂停营业了，所以这时候的卡特庄园是名副其实的与世隔绝，反而成了最安全的地方，也成为了灿阳市蛋奶瓜果蔬菜肉类的主要供给来源。魔人们日以继夜，加班加点，忙得不亦乐乎。
关键时刻卡特庄园因祸得福，还能够造福一方，徐千里想想就觉得欣慰。
正寻思着，手机来电了，是钟离。
徐千里轻笑：这钟离的“心电”难道还能远程感应不成，她怎么知道我正琢磨他们呢？
揿了接听键，就听到钟离那浑厚的声音，“千里，你和颜淑都怎么样啊，大队里的人都没事吧？”
徐千里半晌没出声，钟离又讷讷地问：“那你和颜淑都好吧？”
“都好。”徐千里苦笑着：至少都还活着。
停了几秒，钟离接着说，“我打这个电话主要是想告诉你，最近孟睿给庄园里的人都做了检测，除了古田、张苗苗、祥伯和冯伯，他们四个正常人类之外，我们其它的这些魔人.......都有新病毒的抗体。我觉得这个消息可能对你们有用，还有......如果志愿者不够了的话，大家也都愿意出力。”
......
放下了电话，徐千里感觉天人交战，呆坐了片刻，他接通了谢凡琪电话，“谢前辈，蛰伏计划的那些检测基因改造人的仪器，咱们是否可以拿来使用？“
“需要打个报告申请一下，应该是可以用的，怎么了？”
“我提议用这些仪器检测一下，之前已经筛查出来自带抗体的那两个人，是不是基因改造人。还有......也给我检测一下，是不是自带新病毒抗体，还有就是.......”他喉结滚动了一下，“是不是基因改造人。”
谢凡琪半晌没说话，但并没有多问，只回了句，“现在整个行政系统运转都很慢，你说的这些可能至少要两个星期才能完成。”
.......
挂了电话，徐千里觉得心里像针扎得一样，徐远征去世之后，他一直不想面对自己身份这个现实，但是如果说基因改造人都有抗体的话，那么.......那么.......
他不敢再想下去了，希望他所有的推测都是错的。
很快，护士来给他取了血样去检测抗体，只是至少要十天才有结果。
*
颜淑已经在白陆明家里待了五天了，两个人倒是相安无事。
颜淑每天看着新闻报道各地的疫情迅速蔓延，心里火烧火燎的，却也无计可施。现在看来，白陆明真的是为了保护她，才把她关在这里的。
她来的第二天就发现自己卧室所在地，其实是一座很大的别墅，推开窗户，放眼望去，眼前竟是一片林林总总的别墅群，而整个别墅群坐落在一处山脚下。
不同区域的别墅还各有各的风格，大多数的别墅都是飞檐翘角，属于比较古典的风格，只有一栋别墅是比较现代的风格，距离山脚也最近，别墅和别墅之间还设计有凉亭，小拱桥，园林小品，整个别墅群应该是整体设计出来，浑然一体，错落有致。
白陆明家里裁缝是个矮胖的中年男人，面相很和善，光头，话少，让颜淑想到了弥勒佛。手艺也真心不错，颜淑想穿休闲的衣服，他就根据颜淑的样貌和气质特点设计了几套古典且仙气十足的改良旗袍，说是这样更搭配颜淑那对翡翠耳坠。说这话的时候，颜淑还抚了抚那温润的垂坠：已经很久没听到徐千里的声音了。
白陆明家里有很多医学书籍，颜淑选了几本，每天待在房间里学习。其实这个大别墅里，除了她自己，也只住着白陆明和赵姨。她表面上恭顺，实际上并没闲着，经常溜出去，在别墅里面转悠，门口需要刷脸进出，所以她自己是出不去的。
白陆明白天一般都待在一间所谓的办公室里面，他从不让其它人进去，颜淑也不清楚他都在里面干什么。
两个人每天都会在一起吃饭，颜淑试图从他和赵姨的嘴里套出些信息，但是白陆明总是打着哈哈回避，赵姨则是含笑不语。搞得颜淑都有点泄气了：自己真的不是当侦探的料。
这天天气晴好，颜淑正坐在桌前看书，赵姨在打扫房间，颜淑翻书间不经意地问道：“外面的这些别墅都是白陆明的家产吗？”
过了片刻赵姨才答道：“是的。”
颜淑不动声色，心中却有点小窃喜：这可是最近打听出来的第一个信息。
没想到赵姨竟然还主动跟她搭话了，“颜小姐，其实你没必要害怕我们家主人。”
“怎么，我怕他了吗？”颜淑仍作镇定装，眼睛一直盯着书页。
“对不起，我失言了。”赵姨平时鲜少说话，和人交流的时候有点局促，“他就是一个人待得太久了，不太会表达自己。”
一个人？颜淑诧异地抬头，“他都没谈过恋爱吗？”
赵姨停下了手里的活，叹了口气，“他--就只喜欢你。”
颜淑的脸刷得红了。
“喜欢你很久了。”
“可我才认识她几个月呀？”
赵姨表情突然有点惊悚，赶紧道：“哎呀，真是老了，都嚼开主人舌根了，我，我可什么都没说过。”说完，赶紧拎起扫帚和拖把离开了。
颜淑满头黑线：还说让我别害怕白陆明，看把你都吓成什么样子了啊。
赵姨刚走，白陆明进来了，手里端着颜淑的手机，面色凝重，道：“你有一条信息，可能需要你亲自看一下。你......需要有点思想准备。”
颜淑紧张地接过手机，是一个陌生号码发过来的。
【尊敬的颜淑女士，您的父亲颜虎一直战斗在抗疫一线，为国家安全做出重要贡献。】
颜淑心里一凛，接着往下看。
【颜虎同志于今天核酸检测呈阳性，目前已经隔离，我们会全力救治，还请家属知悉。】
看到这里，颜淑只觉得一阵头晕，白陆明想上来扶她，她赶紧扶住桌子，摆手拒绝。
颜淑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是病毒突变得太快，疫苗已经没有作用了吗？还是因为是没经过临床试验的初级疫苗，颜虎不幸是那个没有产生抗体的？不重要，这些现在都已经不重要了。
颜淑双手颤抖着想给颜虎打电话，但是发现已经锁屏了，而她自己的指纹和密码已经被白陆明修改过，打不开。
颜淑眼泪汪汪地看向白陆明，他上前用指纹解开了手机。
颜淑焦急地播着电话，眼泪不住地从粉嫩的脸颊流下，因为手抖，播了两次才播通。她将手机放在耳边，眼皮一会儿垂下，一会儿翻上，这短暂的等待时间，却让她倍感煎熬。
手机接通了，“喂！”是颜虎的声音。
“爸爸。”颜淑直接哭了起来 。
“哎呀，傻丫头，哭什么呢？”
“你......你.......是不是感染了。”
“噢，没事的，只是核酸检测呈阳性，还要复查呢，我都没有发病。”
颜淑是医生，她很清楚，早期的报道是新病毒发病需要三周，但因为突变速度很快，目前已经变异出了多个病株，发病时间从2-40天不等。只要核酸检测呈阳性，发病就只是个时间问题。
......
挂了电话，颜淑面无表情，瞳光涣散，语气平静地说：“我想一个人静静。”
白陆明接过了手机，让赵姨端来一杯咖啡，担心地看了颜淑一眼，出去了。刚掩上了房门，没走出几步，就听到屋内传来颜淑撕心裂肺的痛哭。白陆明全身一悸，回身面向颜淑的房门呆站在那里......
*
徐千里猛得倒在了床上，仰面望着宾馆的天花板，还有两天就可以打疫苗了，但是要产生抗体至少还要两周。他真的是心急如焚，以目前的情况，他都怕等不到两周，有可能人类都灭亡了。也不知道颜淑最近一个人在家里，吃的喝的到底能不能供得上。
这几天他没少给颜淑发信息，但颜淑都是不咸不淡不痛不痒地回复，现在想来，心生疑窦。
徐千里随手翻着和颜淑最近发过来的信息，倏得坐了起来：颜淑发信息喜欢用感叹号，而且是双感叹号，而最近的这些对话里面，颜淑发过来的信息都没有感叹号，难道回信息的根本不是颜淑？
他心有点慌，但马上按下了那些不安，寻思了片刻，给颜淑发了一条信息。
【司小战家的猫应该已经生了崽子了吧！】
信息很快回了过来。
【最近出不了门，不知道生了没生。】
徐千里瞳孔缩了一下，继续发了一条。
【最近胃还痛吗？】
回复得又很快。
【已经好了，放心！】
徐千里心里咯噔一下：根本就没有司小战这个人，也没有猫生崽子的事，颜淑更是没出现过胃痛的问题。
徐千里立刻又发了一条。
【你到底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