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鬼2

    一个平常的晌午,姜婶拎了个马扎,坐在距离青花路和伏羲路十字不远处晒太阳。

    毕竟是七十多岁的人了,这会儿的太阳不灼人还挺暖和的,有利于维生素D的合成,加强对钙的吸收。

    她戴着花镜看着手机上那些个老姐妹发来的健康养生小知识,享受着这美好的时光。

    一个高大的人影挡住了光线,姜婶放下手机,透过花镜的上方打量身前这个人。

    因为逆光,看不清容貌,只见得这个人穿着黑风衣,身型挺拔。

    来人也发现这个角度不便于老人家观察他,便走到姜婶身侧俯下身来,让自己和姜婶处在同一高度上,减少压迫感。

    姜婶这才看清来的是一个男人,五十多岁,目光明亮,精气神很足。

    “您好!请问是姜晓吟女士吗?”男人问。

    “您好!”姜婶边回答边摘下了花镜。

    “我是一名市公安局的高级顾问,我叫祝志高。”男人出示证件,“今天来就想问问您十六年前一起车祸的情况。”

    “十六年前?”姜婶一脸吃惊,又戴上了花镜,看着男人的证件。

    “当时交警处理事故现场的时候,您作为目击群众给交警定责提供过事一些信息。”男人给姜婶出示了车祸现场的照片,“就在跟前这个路口,有个孩子被一辆白色的货车给撞了。”

    姜婶一看照片,立刻有了印象,“这个车祸我有印象,当时我一大早正和老伴出来遛弯,就出了这个事。那个孩子好可怜,他爸当时也在,哭得特别伤心。因为孩子和我小孙子当时的年龄差不多,所以我印象特别深。”

    姜婶一手揪着自己的衣领,顿了顿,才问:“那孩子后来怎么样了,有没有抢救过来?”

    男人耷拉着眼皮,“孩子没挺过去,走了。”

    姜婶抽了一口冷气,“那......需要我做什么?”

    男人正色道:“关于那场车祸,您有没有什么特别的印象,比如这个司机当时有没有什么特殊的举动、表情,现场还有没有其它特别的人什么的。”

    姜婶垂眼想了一会儿,“现场因为特别混乱,我当时就觉得揪心得很,太细节的东西我还真说不明白了。不过......”

    男人眼睛一亮。

    “倒是出事的前两天夜里,其实是后半夜了,也有一辆白色的货车,也在这个路口来回急刹了几次。”

    “是同一辆车吗?”

    “车牌号我一个老太婆肯定是记不住的,就是车子很像。人上了年纪,晚上经常失眠,那天也是睡不好,起来上厕所,就听见外面有汽车急刹车的声音,我家的窗户正好能看到这个路口,就拉开窗帘看了一眼。因为后半夜了,外面就那一辆车,来回在那个路口刹了至少四五次。”

    男人表情微冷,又倏得敛了回去,“您再想想,还有什么线索吗?”

    “还有......车祸当天,几个年轻人打了120之后,不到五分钟就来了一辆救护车。”

    “是利民医院的救护车吧?”

    “对,就是。按说离这最近的医院是人民医院,我当时觉得是不是利民医院的救护车正好路过这里,还觉得孩子有得救了,没想到......”

    *

    纪方圆和往常一样,一大早就出摊了,他摆的这个早餐摊已经有十几年了,油条、包子、豆浆、小米粥、茶叶蛋......虽然都是常规的早餐品种,但因为他一直坚持凌晨三点半就起来准备,火候配料都足,街坊四邻都喜欢来他这里吃早餐。有些喜欢赖床的老客户,老纪会提前给他们打包好,人来了直接一拎,带上到单位再吃。

    今天来了一个派头十足的五十几岁的男人,虽然只穿了一身平常的黑风衣,但是那骨子里透出来的逼人气质,让小吃摊有了一种蓬荜生辉的感觉。

    男人只点了一碗豆浆和三根油条,似乎不赶时间,吃得贼慢,一直等到熙攘的上班族渐渐退去,才慢悠悠抬起青花瓷的大碗,喝干了最后一滴豆浆。

    “老板,买单!”男人来到了老纪跟前。

    “一共十元。”纪方圆这会儿已经不忙了,话也多了,“哎,这位老板,您应该不住这里吧?”

    男人扫码付完钱,把手机抬起来给老纪看了一眼,“是的,就是刚好路过。”

    “一看您就是大老板。”

    男人笑了,“你干这活,阅人无数,看人挺准的嘛!”

    “那倒也不是,我之前也在外贸公司干过,见过不少像您这样的大老板。”

    “噢?那为什么后来不干了呢?”

    纪方圆脸色有点沉,“哎!十几年前生了一场大病,做了一个大手术。原来的公司工作忙,应酬多,我这身体.....所以就自己支了个摊子,这些年多亏周围的熟人们照顾。”

    “在哪里做的手术?看样子恢复得还不错。”男人给老纪递过来一根烟。

    老纪赶紧将手在围裙上摸了几把,接过烟,就着男人又递来的火吸了两口,烟头上的火星亮了,“就在利民医院,肾移植,挺成功的,这些年我也比较注意,没再出过什么大问题。”

    “我听说利民不光手术做得好,服务也到位,每个病患出院的时候,都有专门的救护车送回家。”

    “那倒是,就是不知道为什么当时非得让我在医院多呆一个晚上。”

    “嗯?”男人挑了挑眉毛,一副愿闻其详的样子。

    肯定是个大老板,要不怎么这么有时间,业务肯定都是下面那些下属管着呢。

    不过有人陪着说话,纪方圆也挺高兴,“本来我前一天下午就已经办好出院手续了,但是负责我的护士非要我第二天一大早再走。你说这没病了,谁还想在医院呆着啊。我说我自己打车回去,但是就是不让我走,说是第二天一大早,大夫还要来看一下我的情况。我就说我第二天再过来,这家里人当时也都来了。”

    “可是办了出院手续就得马上交出床位啊,你没有床位晚上也没法住啊!”

    “怪就怪在这里,医院给我在他们招待所安排了一间房,条件还不错,让我住了一宿。”

    “那第二天有大夫来给你做检查吗?”

    “屁都没有,六点多车就来了,昨天还不让我走,结果到了早上,就跟催命似的非得让我走?”

    男人用夹着烟的手指了指前面,“这前面再走一个街区是不是就是青花路和伏羲路十字了。”

    “是的,”老纪指了指旁边那栋楼,我家就住在这楼上一楼。不过听说我出院那天,青花路和伏羲路十字出了车祸,幸好有辆救护车来送我,过路的时候顺带把出事的人给接走了。我就寻思着,哎呀,我这虽然耽误了一晚上,至少也救了人不是,还是挺值的。”

    “你的主治医师叫什么?”

    “叫......岑乾志,因为后来还去复查过很多回,所以记得。”

    “安排你出院的那个护士叫什么你还记得吗?”

    “记得,有点胖胖的,叫梁小荣,现在都当护士长了。“

    “这么多年了,护士的名字都还记得这么清楚?”

    “梁护士长的名字本来已经忘了,前两年我儿子查体去过利民一趟,正好撞见了,她们胸前都别着有名字的工牌,我就留心又看了一下,聊了两句。她现在在肝移植科工作。毕竟也算是在医院里认识的熟人,以后兴许看病的时候有什么困难还能找人家问问不是?”

    *

    老王在利民医院已经当了二十多年的清洁工了,只是他生性老实忠厚,也不喜人前显摆,一直拒绝“当官”,都快六十了,还是个普通的清洁工。

    在利民这么些年了,跟医院里的人都熟得很,家里人有点小病小佯,头疼脑热地,来医院也方便。有些小问题,打个电话跟几个主任咨询一下,都不是什么问题。

    老王觉得这份工作尽管挣得不多,但这么多年下来,环境熟,人也熟,待着舒服,还能荫及家人。不出意外,只要他胳膊腿还能动,利民的领导不赶他走,他就会一直待在这里了。

    而且,老王对这个医院的历史,是如数家珍,院长都比他晚来好几年。

    最近新进来的一批清洁工里,有个叫祝荣的,这人也真是奇了,五十多岁,浓眉大眼,人高马大的,全身透着一股子神气,穿上那身清洁工的衣服戳在那里,怎么都像是领导微服私访。

    而且这人整天抢着要去档案室那种阴森,不见光,灰还大的地方工作,安排任务的管事倒是高兴了,这烫手山芋竟然还有人抢着要。

    中午吃饭休息的时候,老王经常和这位新来的祝梁凑一起。因为两个人年龄相仿,老王平时跟其它人也没有太多共同语言,和这个老祝还能说上一两句。

    老祝对老王也不错,经常给他带盒烟什么的,才一个多月,两个人就已经无话不谈了。

    今天,老王就问了一个之前一直没好意思问的问题,“我说老祝,你到底为什么来当清洁工啊,我怎么看都觉得你不像是干这个的,是家里遇到什么困难了?”

    老王想着就算是有钱人破产了,家道中落,当个清洁工怕也堵不上那些窟窿吧。

    祝荣反倒淡定得很,没有之前老王想象的尴尬场面,“也不是,就是退休了,没啥事,来这里也只是为了一个朋友。”

    啥?这么带劲,老王可来了兴致,“什么朋友,值得你来这里当清洁工!”

    “一个朋友家的孩子,十六年前在这医院里走的。”

    “太可惜了,那跟你来当清洁工有什么关系呢?”

    祝荣有点犹豫了,他实在编不出什么借口,要不还是直说了吧,“我那朋友觉得孩子走得有点蹊跷,想让我进来查查。”

    老王赶紧按住他,抬头警觉地往四周瞄了一圈,“十六年了,还想搞医闹啊?”

    老祝嘴角一弯:没想到老王自己给这个事找了一个更合适的解释,医闹......嗯,不错。

    “也不是,孩子他爸倒没什么,就是孩子他妈脑子就点不太好,整天疑神疑鬼的,我这次也就随便打听打听,回去给他编个瞎话一说,她不再疑心了,这事也就了了。”

    老王放下手的饭盒,“那你说说是谁,我没准还有印象呢?”

    “十六年前的夏天,8月份,一个孩子叫豆豆,出了车祸,早上送来的,中午就走了。”

    老王先是怔了一下,幽幽地道:“这个事我确实有印象,那天我一大早就在打扫医院大厅。”

    老祝看着十分漫不经心,扒拉了一口饭,边嚼边问,“你都知道些啥?”

    “时间太长了,我就只记得当时接诊的不是急诊科的大夫,而是心脏移植方面的专家岑乾志。我当时心里就嘀咕,人还没抢救,怎么就考虑遗体捐献的事了?”

    ......

    第二天,一辆警车停在了利民医院的门口,把岑乾志给带走了,利民医院全院震动。

    老王拎着拖巴,下巴掉在了地上,因为老祝就站在警车跟前,穿着一身黑风衣,衣摆随风轻舞,一身浩然正气。

    “你们听说了吗?”任璐璐又充当了小广播,“岑医生被警察给带走了,这是犯了什么事了吗?”

    梁小荣脸色发青。

    “梁护士长,您没事吧?”颜淑闪着杏眼关切地问。

    “善恶终有报!”梁小荣嘴唇发白,喃喃自语。

    “您在说什么?”颜淑真的有点担心了,但很快这种心情就被惊异给代替了。

    两位警察来到了梁护士长身前,“请问是梁小荣吗?”

    “是!”梁小荣身子有点发软。

    “我们需要您配合我们走一趟。”

    科室里的人全都目瞪口呆。

    颜淑满头黑线。这会儿人都在走廊上,办公室反而空着,她准备过去给徐千里打个电话问一下到底是什么情况,却见白陆明房门虚开,一个人影站在门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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