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次，李念青直接把椅子搬到了闫春茵旁边，并给她递了一张纸巾。

    李念青身子微微前倾，将眼睛置于与闫春茵齐平的高度，轻声劝到：“别急，不在娱乐圈，也许，可以考虑去别处高就呢？”

    “可我离开大学就在做这个，其他的，我也不会干呀！”

    李念青继续柔声安慰：“你还这么年轻，未来还有无限可能。别怕，你只是被困住了，被自己困住了。先停下来，换个环境，改变思维，跳出来再看，是不一样的风景。”

    纸巾，闫春茵抽了一张又一张，脸都被抹花了，眼睛哭得通红，但脑子还没有完全糊涂。毕竟李念青的鸡汤实在太理想了，哪是那么轻易就能喝下去的？

    “说得简单，可如果我丢了工作，又找不到新的，那要怎么办？挣不到钱，我去喝西北风啊？到时候，你负责啊？”哭了老半天，闫春茵的嗓子都哭哑了，鼻子也堵了，声音沙沙的闷闷的。

    “当然，我负责。”李念青微笑道，“如果你想在这行继续干下去，没问题。霏凡传媒如何？我听说那里还不错。”

    “霏凡？”闫春茵失声尖叫，“我能去霏凡吗？”

    李念青点头：“可以，我给楚静一打个电话，这事儿就搞定了。”

    “楚、楚静一？霏凡传媒的总裁？你认识？”闫春茵难以置信地高声问，“可是、可是戴湉她也认识啊！”

    “认识，我们很熟。你放心，楚静一是不会在意戴湉的态度的，尤其是现在。别忘了，他们两个之间，还夹着《瀚海阑干》这个项目呢。”李念青直视闫春茵，眼神很是真诚，打完包票，又打心理战，“不过我还是建议，你应该先休息一段时间。”

    想到李念青能碾压戴湉，还是以摧枯拉朽之势，闫春茵毫不犹豫地就相信李念青的话，狠狠地擤了下鼻涕：“嗯，我肯定要去医院的。”

    “另外，你就不考虑其他工作吗？你大学是什么专业的？”李念青说着，又递了张新的纸巾过去。

    “土木工程。”

    “哦，好吧。”

    李念青这下是真不好说什么了，房地产的低迷是有目共睹的，要持续多久，或者崩塌，谁都不好说。

    但这闫春茵的心防，可是已经塌了。

    李念青双手交叉，自然地搭在了腿上，语气还是那样温和亲善，可询问，这时才刚刚开始。

    李念青道：“咱们现在在办案区，按规定不能携带私人手机。一会儿呢，等询问结束了，咱们就去给楚静一打电话。不过我刚才忘了说了，其实乐谊娱乐我也认识人，这两个公司，你更喜欢哪一个？”

    闫春茵连忙摆手：“乐谊？不不不，绝不去！”

    “怎么了？这个公司有问题？”

    “不是，乐谊很不错，可是，”闫春茵一脸为难，但也没为难多久，很快就吐口了，“可是戴湉马上就要跳到那里了，我哪能再去啊。”

    “戴湉不想在环娱待了？为什么？”

    “呃，嗯，倒不是环娱待她不好，这事吧，好像和乐谊的那个林总有关系。”闫春茵悄声说。

    李念青眉毛微挑，很快归于平常：“好像？乐谊的林总给了戴湉什么好处，让戴湉甘心跳到乐谊呢？”

    闫春茵摇摇头：“我也不知道，但我感觉好像和钱没有关系。”

    “那和什么有关系？影视资源吗？”

    闫春茵继续摇头：“也不是，大概，是，呃，林总这个人吧。”

    “人？”李念青沉声问，“还请说得清楚一些。”

    “这么说吧，我猜啊，有90%的可能性，戴湉喜欢林总。”闫春茵彻底打开了，开始八卦，“你们不知道，她跟林总打电话的时候，那声音温柔到不行不行的！要不是亲耳听到，我是绝对不信的，戴湉能发出那种声音？呵呵。”

    戴湉喜欢裴青那种妖艳的脸，这个林清绝对不差，毕竟清风酒店的经理许朗也用漂亮形容过林清呢，大约二人有些相似吧。

    这个想法在脑中飞速闪过，李念青接着又问：“你见过林清吗？”

    “没有，戴湉可宝贝他了，谁都不让见，就连霍姐都不让呢！”

    李念青垂下眼，心中画下一个问号。

    到底是戴湉不想别人见到林清，还是林清自己不愿抛头露面呢？

    考虑到戴湉那种张扬的性格，以及林清总是躲藏的作风，李念青更倾向于是后者。

    不过，若是戴湉早在几个月前就喜欢上林清了，那前几日，为何还要和周叙言相亲呢？

    难不成，吃着碗里看着锅里？又或者，感情归感情，婚姻归婚姻吧。

    话说回来，被戴湉喜欢，可不见得是什么好事。

    李念青在心里默默哼了一声，面上丝毫不显：“言归正传，郑玲儿死亡那晚，戴湉都做了什么？”

    很遗憾，闫春茵知道的并不多，不过在李念青的引导下，她已经把自己知道的和盘托出，并且和西城分局此前调查的，别无二致。

    “嗯，我记得，十月一日那天，戴湉睡到下午两点才起床，洗漱完就已经四点了。然后就开始化妆，直到五点半才出门。霍姐和朗哥就在别墅外面等她，直接把她接到了丽宫酒店。

    那天晚上顶楼有个酒会，是个杀青宴，因为戴湉国庆前刚好拍完了一个新电影，名叫《曲中人》。霍姐陪戴湉上楼了，我和朗哥就在楼下等，那时候差不多是六点半吧。

    我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大概过了不到十分钟，戴湉就冲下来了，说是要去京郊会所，朗哥就赶紧开车把她送过去了。

    我和霍姐一直都跟着，虽然进了京郊会所，但那楼是进不去的，就只能在停车场等。到的时候，应该是七点左右。

    一开始，戴湉是进的一号楼，大概过了半个多小时吧，她就出来了，让朗哥把她送到三号楼。这可是很罕见的！反正，我陪她去了那么多次京郊会所，我没见过戴湉进过除一号楼以外的其他楼。

    那里有三栋楼嘛，每个附近都有不同的停车场，朗哥把车开过去的时候我们就瞅见老板的车了，当时还挺惊讶的，霍姐想要联系老板，但电话没打通，我们也只能在车上等。

    没一会就看到了郑玲儿跑过来，把老板的司机赶下车，自己把车开走了！

    我还愣着呢，霍姐反应快，叫我们赶紧拍下来！但我就只拍到了几张模糊的照片，全是车的，根本看不见郑玲儿。

    哦对，照片上都有时间，郑玲儿跑的时候，是19点46，我看过了，我很确定，你们要看吗？都在我手机里呢。”

    李念青点点头：“谢谢，你说的已经很详细了，感谢你的配合，照片我们确实需要，稍后你和和昶对接一下，现在我们——”

    询问室的门突然被打开了，带进来一阵凉风。

    门口是惊慌失措的戴宝，她的头发有些凌乱，脸色微红，气喘吁吁的，大约是跑太快了。

    见到李念青后，像是找到主心骨，戴宝心里镇定了不少，但事态紧急，气还没喘匀就连忙说：“老大，你赶紧来看看吧！戴湉在发疯，乐熙哥快顶不住了！”

    李念青立马起身，头也不回地快步往外走，不忘对询问室里的狄和昶嘱咐一句：“和昶你留下，陪着闫姑娘。”

    狄和昶被遗憾地关在了门后，走廊上，李念青边走边向戴宝了解情况。

    “刚才，刚到询问室里，马上要坐到椅子上了，戴湉突然不动了！然后破口大骂，说是被老大你给诓了，她说，她才不要顺着你的意，反正坚决不肯做笔录。”

    “然后呢？”

    “我和乐熙哥就劝啊，她什么都听不进去，就说要见你，想要离开询问室，乐熙哥见状不对，就催我来找你。我跑过来之前，她把询问室的电脑都给砸了！现在是什么样，我都不敢想！”

    李念青一路上都冷着脸，在距离询问室十米远的地方，就已经能听到戴湉的尖叫声了。

    李念青按下把手，往里一推，门却纹丝不动，应该是姚乐熙把门从里面反锁了。

    为了盖过戴湉的声音，李念青高喊道：“乐熙，把门打开！”

    门开了，进门后，里面已经一片狼藉。

    电脑屏幕直接裂成了两半，摆电脑的桌子被推得歪斜，询问人员所用的座椅被摔到了角落，四脚朝天。

    姚乐熙靠墙站着，衣衫不太整洁，领口明显被揉皱了，而他的脸颊已经微肿，巴掌印很清晰，脖子上还有几道血痕，应该是被指甲划的。

    戴湉站在屋子正中，看到李念青时，愤怒的脸开始扭曲，一手掐腰，一手指着李念青的鼻子，开口就骂：“他妈的，还好本小姐反应快！差点儿就上了你的当了！什么破笔录，本小姐凭什么听你的！今天，管你他妈的想不想，裴青的墓地你去定了！”

    李念青阴沉着脸，一言不发，三步并作两步，对着戴湉的脸，上去就一巴掌。

    啪！

    询问室终于安静了。

    李念青这一巴掌非常实在，戴湉被扇得踉跄了两步。等她反应过来，抬头看向李念青——

    啪！

    又是一巴掌，打在了几乎相同的位置。

    同时，李念青脚下也没停，轻轻一勾，戴湉直接摔在了地上。

    从小到大，戴湉就没受过这种罪，疼得懵了半晌，眼泪止不住地往外涌，模糊了视线。

    不过戴湉还是有骨气的，梗着脖子咬着牙，就是不肯哭出声来。

    等好不容易把眼泪抹干，脸上的妆已经花得不成样子，一双大大的眼睛刚刚瞪圆，就看到李念青蹲下身子，向自己凑了过来。

    “啧啧，这脸好像也没怎么肿啊。”李念青说着伸出胳膊，左手挽起右胳膊的袖子，稍稍往上又提了提，“要不再来一巴掌吧。”

    戴湉本能地把身子往后仰，同时把一只胳膊伸到前方，看不出是为了找到平衡还是想给李念青一巴掌。

    管她是为了什么，李念青直接左右开弓，左手打落了戴湉的胳膊，右手对着戴湉的左脸扇了第三个巴掌。

    这下戴湉不敢硬扛了，脚蹬着地，双手配合着，让自己赶紧远离了李念青，那姿势，真的毫无美感。

    “你疯了！”

    李念青站了起来，朝戴湉逼近了一步，居高临下地垂眼看着坐在地上的戴湉，冷冷地说：“奇怪，你不是早就知道，我长本事了吗？”

    戴湉慌乱地把自己撑了起来，那昂贵的裙子已经沾了不少灰尘，包括那条白皙的小腿，也没有免灾，脚腕似乎有些红，大约是扭伤了。

    喘了两口气，戴湉恢复了冷静，然后她笑了。

    “哈哈哈，很好！”戴湉那双漂亮的杏眼弯成了月牙，整个人精神抖擞，“灰败”的裙摆似乎也成为她不屈不挠的勋章，与昂扬的精气神相得益彰，“你若还是当年那副死鱼样，就无趣了！”

    “垂死挣扎。”李念青毫无感情地说。

    “行，你行！”戴湉恨恨地说，“今天在你的主场，我不跟你计较！你等着，你完了！”

    “滚。”

    “哼！”

    戴湉踩着恨天高，昂首挺胸地踏出了询问室，外面，霍晓雪已经在等着了。

    很快，霍晓雪的尖叫便传了进来。

    翟玉文迅速关上了门，将空间隔开，喧嚣声立刻减弱许多。

    有翟玉文和陆一宁在，李念青无须担心门外的后续处理。走到姚乐熙面前，李念青僵硬了许久的脸上，终于裂出一道缝隙，透出了歉疚。

    “乐熙，实在对不起，给你拿冰袋敷一下吧。”

    “没事，老大，戴湉的口供咱不要了？”

    看姚乐熙明显是在为自己没有完成她交代的任务而愧疚，李念青摆摆手：“不需要，丽宫酒店，京郊会所，总会弄清的。”

    咔哒！

    奇怪的声响将李念青和姚乐熙的注意力都吸引走了，原来是戴宝，她想把地上的电脑收拾起来。

    “别弄了，小心伤了手。”李念青的声音有些许疲惫，揉了揉面颊，她终于感觉肌肉重新灵活了起来，“时间不早了，先处理工作吧。”

    戴宝觉得实在可惜，好好的东西干嘛要摔呀，还都是贵重物品。

    “这，咱们是不是要赔啊？”

    “我先垫上，不过冤有头债有主，这账，自然是要戴湉来还。”李念青说着拉开了门，外面已经空无一人。

    “戴宝，你陪着乐熙去处理一下伤口，一会儿去何队的办公室集合。”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