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闹，有几个人能抵挡住它的魅力呢？

    很快，小小的会议室被围得水泄不通。

    长桌的两侧，一边是戴湉的人，包括她的经纪人、助理和一干保镖。另一边是李念青的人，来自648局的同事们迅速占据了有利位置，西城分局刑侦一队的也留下了几个。

    至于那些没位置坐的人，统统被领导赶回了岗位。是不是趴在门口偷听，那就不知道了，反正，门是关上了。

    长桌的尽头，姚侯副局长先是举起一个上了年头的保温杯，喝了口茶，然后发话了。

    “这个，听说两位之前闹了点矛盾是吧？年轻人嘛，比较冲动，都是可以理解的嘛。咱们呢，不要激动，坐下来，哎，咱把话说给他开了，心平气和的，误会不就解开了吗？”

    话很长，但内容很空洞，注定只能被当做耳旁风，吹过李念青和戴湉的耳边，不留一丝痕迹。

    在此刻二人的眼中，只剩彼此。

    椅在软椅里，戴湉抱着胳膊翘着二郎腿，扬着下巴打量了李念青一会，脸上露出了鄙夷的笑。

    “啧啧，市局混不下去，被赶到分局了呢，李大小姐也不过如此嘛。”

    戴湉的阴阳怪气一点都没有影响到李念青，若是戴湉连她真正供职的地方都查不到，那已经可以说明很多问题了。

    轻轻地扬起嘴角，李念青淡淡地说：“哦，原来你跑来这里，只为在我面前狺狺狂吠。怎么，昨天通知你的话，没听懂吗？”

    啪！

    戴湉一巴掌拍到了桌子上，顾不得疼痛，恶狠狠地瞪着桌子对面的人，咬牙挤出了几个字：“行，挑衅是吧？”

    李念青摆了摆手，嫣然一笑：“错了，是审判。结果已经告知于你，怎么能叫挑衅呢？”

    这话让戴湉愣了整整三秒，然后她乐了。咯咯笑了一会，戴湉才腾出嘴来继续说话。

    “谁给你的勇气？”

    “谁给你的错觉？”

    “你以为，你攀上了王淮安，就万事大吉了？”

    “脑子有病就去治，别讳疾忌医。”

    “呵！笑话！告诉你吧，王家决不会娶一个品行不端的媳妇儿进门的！”

    “原来你这么恨嫁呀，那你要不去问问，王家愿不愿意迎你进门儿呢？”

    “谁要嫁给那个人！”

    “哦对，你不敢。”

    “你胡说！谁怕他了？”

    “也是，你不配。”

    “你你你！”戴湉蹭地站了起来，指着李念青的手指不断地抖，气得说不出完整的话。

    李念青端坐在原位，盯着戴湉等了半天没见下文，耸耸肩：“没话说了？那就送客。”

    霍晓雪今天算是见识了，敢这么和戴湉呛声的，李念青是第一个。

    她不知道王淮安是谁，听戴湉那意思，估计背景很深。如果将来李念青真嫁过去了，那她可千万不能得罪了。

    所以她最好的选择，是不去掺和这件事。

    想是这么想，但现场情形根本容不得她沉默，戴湉怨毒的眼神已经甩过来了，霍晓雪如果再不开口，那就不用再谈以后了。

    不过这说话，还是有讲究的嘛。用词，语气，那都是可以斟酌的嘛。

    “李小姐，是这样的。我们湉湉呢，无端被造谣，说什么她欺负助理，你说说，这哪有的事嘛！”霍晓雪说着扯了扯身边闫春茵的衣袖，笑容满面地继续道，“你看，助理就在这，你要不当面问问，看小闫有没有欺负？”

    李念青看向闫春茵，小姑娘紧张地往后缩了缩，头使劲往下低，还没等李念青问呢，就开始回答，那声音细的，像是蚊子哼哼。

    “没、没有，网上那、那视频，是假、假的。”

    霍晓雪立刻接过了话头，堆起满脸的笑，热情地说：“你看，都是误会。李小姐，前段日子你不也是经历了一些不愉快吗，咱们都换位思考一下，各退一步，到网上呢，咱把事情澄清一下，就算过去了。”

    李念青的目光转向霍晓雪，一脸似笑非笑的表情，直让霍晓雪背后发毛。

    仿佛李念青早就知道，那个高铁绿茶的热搜，就是她霍晓雪的手笔。

    想到这，霍晓雪有些不寒而栗了。

    其实呢，霍晓雪想得没错。

    李念青根本用不着猜，想抹黑她的是戴湉，至于具体操作的人，从戴湉身边的那些人中，挑出最有脑子和执行力的那个就可以了。

    这不，一下子就能锁定目标了，除了霍晓雪，还能有谁呢？

    李念青在心里冷哼了一下。

    之前的不愉快？就是你们给造成的，现在跑她面前谈理解，怎么好意思呢？

    至于造成戴湉不愉快的视频，是楚静一提供的，拍摄者、时间、地点还有前因后果李念青知道得一清二楚。

    而且她手里还有好几个没放出来的视频，是从不同视角，由不同的人在同一时间拍摄的，所以事当然是真的，即使闫春茵这么说，也没有意义。

    但这些事，完全没必要摆到台面上去说，对面是戴湉，同她争论是非对错有什么意义呢？

    费了口舌，戴湉又听不进去，耽误时间。

    重要的是，为达成目的，就要用对方听得懂的方式。

    “退？凭什么要退？”李念青靠着椅背，胳膊搭在扶手上，双手在腿上交叠，不急不缓地说到，“我要戴湉离开娱乐圈，离开大众的视野，话已出口，不会收回。”

    霍晓雪心里苦啊，怎么不按套路出牌？话都说到这个地步了，还要怎么软啊？难道对方吃硬的？

    “李小姐，俗话说退一步海阔天空，你要是一直揪着不放，可就太不讲情面了。你也知道，我们家湉湉的父亲呢，那可是副部级的干部！湉湉的大伯二伯，那在军队里，也是担任要职的！湉湉的爷爷在退休前，那职级，可不是你能想象的！”

    “哦，我知道啊。”李念青状似天真地说。

    这就对了嘛，霍晓雪就要松下这口气，可李念青的下一句话，又把这口气给硬生生地堵住了，悬在霍晓雪的嗓子眼里，上？上不去，下？下不来。

    事实证明，李念青就是油盐不进。

    “可戴父是宣传部的，我隶属公安部，怎么算，都管不到我头上吧？”

    这句话，堵住了霍晓雪，却激活了戴湉，她终于找到了突破的口子。

    “公安部，你还好意思提？”戴湉昂着头，高高扬起那细长的眉毛，居高临下地看着坐在椅子上的李念青，“裴叔叔没把你给踢出去，那是人家大度！识相的，自己滚出去！”

    终于说到重点了，裴青，戴湉就是为他而来，为了给他追讨所谓的公道。

    可惜了，这是条死路。

    李念青慢条斯理地说：“是吗？今年过年的时候，我还上门拜访了呢。裴叔留我吃了顿晚饭，宾主尽欢，你呢？进去裴家的门儿了吗？”

    看着李念青那自信的笑，戴湉气到面部抽搐，结结巴巴地说：“怎么、怎么没进去？”

    李念青摊手表示：“好吧，如果只是把礼品放下就走，也算的话。”

    “你、你！你害死了一条人命！竟然，还如此嚣张！你不要脸！”戴湉指着李念青的鼻子开骂了。

    “这就生气啦？你也太脆弱了。”李念青面露遗憾，顺便假作思索状，“让我想想啊，还有什么事儿，更能让你破防呢？”

    “你还想怎么样？啊？”戴湉把自己手包甩到了桌子，砰地一声，很响。可是桌子比较滑，那包借着惯性，滑到了斜对面，落到了翟玉文的怀里。

    戴湉根本无视了这些，一门心思死盯李念青，尖声叫到：“我告诉你，今天，现在，立刻，给我滚到墓地去，跪到裴青面前，给他道歉！”

    李念青抱着胳膊，稳稳当当地坐在原处，状似惊讶地说：“对呀，裴青！嗯，别人也不值得你发这么大的火。不过他都死了两年了，你怎么这个时候，突然想起来，应该要发火了？”

    “你管我？”戴湉的语调一直上扬，真不知道上限在哪，“你赶紧给我滚过去，听到没？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李念青根本不理会戴湉说了什么，而是接着自己的话继续说：“啊，我想起来了！你们要改编陈瀚海的案子，制成电影，而你，要演我呀！”

    “谁要演你！”

    “也是，你没这机会。女主，不是定了别人吗？”

    “我告诉你，这个电影，不可能拍成！” 戴湉斩钉截铁地说，“就算拍了，也不可能上映！”

    “是吗？敢不敢回答我，你那天，打电话把董飞弘叫到京郊会所，是为了什么？”李念青挑了下眉毛。

    “我、我那时，那角色，我——”戴湉有些慌张，因为她就是想要这个角色，可是呢，“我怎么知道陈瀚海的案子，和你有关系！要是早知道，早知道的话，我早就把它给掀了！”

    李念青悠然道：“可惜了，你和郑玲儿，谁都没抢到这个角色。她啊，还搭了条命进去，就是因为你。她现在就躺在停尸房里呢，一条命哦，要不，你去忏悔一下？”

    “不可能！”戴湉脱口而出，“她自己作死，和我一点儿关系都没有！”

    “有没有关系，不是你说了算的哦。”李念青举起右手食指，轻轻摇了摇，“这样吧，你做个笔录，说说那晚京郊会所里面发生了什么。”

    “想得美！做笔录？凭什么？”

    “你不是想洗清嫌疑吗？这是个机会啊。”李念青脸上是真诚，嘴上是虚假的客套，“来都来了，顺便的嘛。”

    “我再说一遍，郑玲儿的死，和我没有关系！”戴湉瞪着李念青，一字一句地喊到。

    “别激动嘛，这样吧，我们在座的呢，都有和裴青共事的经验。”李念青说着，抬起手臂向左侧一伸，点出了好几个来自648局的朋友，用哄小孩子的语气，十分耐心地建议到，“你把笔录做了，我们呢，就奖励你一个裴青的日常小故事，好不好？”

    “你、你、你！你太欺负人了！”戴湉的眼圈已然通红，泪水在眼眶中打转，好不可怜。

    “配合警察工作，是每个中国公民应尽的义务。”李念青用公事公办的口吻说，“还是说，你真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你不分青红皂白，你冤枉好人！”戴湉已经带上了哭腔，“我不像你，不知廉耻，没有什么不能说的！”

    “那就请吧。”李念青微笑道，“何队，麻烦您提供个场地。乐熙，你带着戴宝，一起去把这个笔录做了。”

    戴湉红着眼，哼了一声，刷得站起身来，用力把头甩向一侧，那秀发随之飘扬，留下淡淡的芬芳。

    见戴湉嗵嗵地往外走，霍晓雪拽起闫春茵想要跟上去，却被李念青给阻止了。

    “按照规定，成年人，做笔录时不许有外人在场。”

    “那、那我们在门口等她还不行吗？”霍晓雪皱眉道。

    李念青强硬地说：“不行，因为你们也需要接受询问。”

    “我们？为什么？”霍晓雪惊讶地喊到，神情变得很是激动，立马撇开关系，态度强硬了起来，“我们跟郑玲儿可一点关系都没有啊！你可别污蔑我啊！我告诉你啊，我们环娱可是有不少律师的！我也有律师朋友的！我知道，我有权保持沉默！”

    李念青斜晲了她一眼，冷冷地说：“你的口供只是辅证，作为戴湉口供的补充。你当然可以保持沉默，不过这对于戴湉的清白没有丝毫帮助。”

    这段话，让霍晓雪冷静了不少，但她还是有所顾虑。

    “那，那你们的问题，是只和郑玲儿这个案子相关吗？你得给我保证——”

    李念青不客气地打断了她的话，面无表情地威胁到：“如果你再多嚷嚷一句，我不介意加个班。不过到那时候，你就是我的女主角了。”

    霍晓雪瞬间抿起嘴，不敢再多言，乖乖地跟着民警的指示走，不忘给闫春茵一个眼神，那里面，浓浓的全是警告的意味。

    不该说的，一个字都不能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