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王方衍行礼后道:”晚辈不敢隐瞒,确实是有事相求。“

    裴行俭仍旧笑着说:”你我二人之间何须如此客套?只要我能做到,你尽管告诉我。“

    王方衍也直接,不再客套告诉裴行俭,他想要查一个惯常在后宅走动的隐门道士。

    大唐律法规定,道士僧人必须有朝廷颁发的度牒,没有度牒的道士被视为淫僧,官府一经发现便要严重惩处。

    裴行俭现任长安县县令,对自己治下有个隐门道士这件事自然也很是重视。

    他吩咐长安县的人,让他们在西市中着重查找此人,越快越好。

    吩咐完手下,他并没有问王方衍为什么要找这个道士。

    即便是急着上朝,裴行俭也不忘问:“我上一次跟你说的事情,你考虑的怎么样了?”

    裴行俭虽也是长孙党羽,但他素来欣赏王方衍。

    之前就许诺他入朝可为长安县的司户县尉,下一步就可以是御史,这条路子走下来可谓是前途无量。

    但王方衍一直没有给他明确回复,今日也只是象征性思索后,便摇了摇头,谢过他的好意,却并不明确说自己有没有同意。

    裴行俭也并不恼,只说让他好好考虑,进宫上朝去了。

    王方衍带着西市的市令,到西市中去寻那隐门道士了。

    。

    新城公主府内。

    高琼已做好伪装,调整步伐姿态,缓步走出公主府。

    她当然不可能如王方衍所愿去休息,这是把自己的前途系在一个刚认识几天的人身上,这实在太可笑了。

    很久以前高琼就明白,人是要把命运掌握在自己手中的,必须要学会不依靠任何人。

    这样听起来或许会有些冷血,但初识者总是面目模糊的,还是小心为上。

    高琼也去了西市。

    此时她是一副儒生打扮,看上去和郑成渝有几分相似。

    康屠户的肉铺早已关门,那附近的商户倒有几家正开着门。

    西市早上不做生意,但不少商户都是前面是店,后面就是家,

    早上自然是要整理货物为午间开市做准备的。

    高琼早让青雀打听好康屠户周围这几家商户的底细,

    此时她走到一个杂货铺旁,叫住搬运着货物的一个中年男人道:“掌柜的,敢问您在这里做了多少年的生意?”

    孙掌柜有些不明所以,但出于生意人的热情还是答道:“快三十年了吧。从我还是一个小伙计开始,我就在这了。”

    高琼面上明显带着喜色道:“那您记不记得这附近来过一个书生模样的人?他长得挺俊的,很有文采。。”

    又不好意思的挠挠头道:“不过年代有些久远了,大概是贞观末年,后来他就不再来了?”

    掌柜看着这个年轻郎君,很有些怀疑的模样。

    不会是来寻仇的吧?

    高琼装作一副肉疼的模样,从怀中摸出一枚铜钱,放到一旁的案上,道:“他是我堂兄,当年他说要上京赶考,全家都凑了钱给他。

    谁料他再没有回到家中,我们最后得到消息,就是他在贞观末年给我们的书信中提到常来西市。所以...”

    孙掌柜没有收下钱,将铜钱推向高琼那边。

    看这人的模样就知道是个穷酸书生了,既然不是寻仇的,自己也不需要两个铜板。

    这又是一个来寻人的外乡人了,大唐国土广袤,长安又是大唐的中心。

    每天不知有人道在长安城中又很快消失,他在西市这些年确实见过好几个来寻亲的,毕竟西市是全长安城乃至全天下最繁荣之地。

    ”这钱我不要,你让我想一想。还有别的吗?西市人太多,贞观年间的事我一时实在想不起来。“

    高琼见掌柜的推拒,先是微微一愣,后脸上一片胀红道:”多谢掌柜,是这样,我那兄长提过您对面那个康家肉铺。可是康家肉铺已经关门了,我就只好来老板你这里讨扰了。“

    孙掌柜一边回忆一边对他道:”贞观年间,那可真是时间有些久了。不过书生嘛,他们也不怎么来西市,那些书生更喜欢住在万年县。你让我想一想。“

    孙掌柜接连说了几个人,不是年纪对不上,就是形貌对不上。

    最后见高琼一脸失望表情,他想了想,到隔壁还没有开门的点心铺子门前敲了敲。

    一个胖胖模样的人走出门来,正是点心铺张老板,孙掌柜让点心铺子的张掌柜也帮着回忆回忆。

    还以为要接连问上好几家,没有想到这张掌柜倒是回忆起了一个人。

    他隐约记得贞观末年,确实有一个落魄书生模样的人,经常出现在康家肉铺附近。

    那个人奇怪的很,从来都不在他们这里买东西,但是有一段时间经常出现在他们这里,他会注意到这个人,还是因为康屠户的女儿。

    她拜托张掌柜把自家点心铺子后面的地方租给她,那落魄书生在这交她几个字。

    这片商户都是至少十几年的老交情了,彼此关系都不错,康芙也是他看着长大的,这就是个小忙,他当下应允了。

    他也没有细看,忙着生意自然也没有问清楚这两人的事。

    高琼连忙道谢,又仔细问这书生的模样。

    点心铺掌柜思索片刻后,最后为难得说:”那书生每次都恨不得蒙脸似的低着头。只记得是个长得挺不错的书生吧,有股儒雅的气质,哎呀,实在是太久了,其他细节一点都记不清了。“

    ”那您可知道他的名字是什么?“

    ”我只听到过阿芙叫他小六。他具体叫什么我就不知道了。“

    小六?

    小六和小六子只有一个字之差,高琼脑中那些连不起来的线索似乎全都连成了一条线,指引她通往真相。

    最后,高琼没忘记拿出两个铜板,硬要一家一个,两个掌柜都连忙推拒。

    又不是什么大事,他们都知道上京赶考的学子大多穷困,眼前之人显然也是个穷困之人,还要寻亲,恐怕花费更多,他们怎么能要这样人的钱呢。

    小六,小六。

    高琼在心中反复念这个名字,这个名字到底代表了什么呢?

    这个小六,又到底在哪里呢?

    她要如何在茫茫人海里找一个长相名字都不知道的人?

    街上跑过一群打闹的孩子,其中一个大喊袁小四,你给我等着!后面传来一阵孩子们的嬉笑。

    看着这群孩子,高琼若有所思。

    平民大多不识字,他们以顺序命名孩子,比如二丫小六子。

    但世族的排行,虽然后面要加郎和娘子。但亲近之人,确实也以排行称呼。

    如果康芙写的那封信,不是给小六子的,那么很有可能就是给这个小六的。

    高琼怔怔的望着康家肉铺,眼前突然浮现当年场景。

    十二三岁的小娘子,在一个年轻郎君身旁蹦蹦跳跳,笑着说,我就叫你小六了。

    眼见高琼望着康家肉铺,迟迟不肯离去,显然是在回想不知身在何处的堂兄。

    点心铺子的老板追上高琼道:”我想起来了,我女儿与阿芙当年关系很好。虽然她嫁人多年,我也不知道她能不能记得起你的堂兄,但总归是个线索。“

    高琼回过神来,自是对掌柜的千恩万谢。

    “我女儿就在东市,就是东侧坊门门口那家酒肆的老板娘。”

    高琼按照点心铺老板的指引来到酒肆中。

    听说是父亲所托,老板娘上下打量一阵高琼后,直言道:“小兄弟,你年岁不大,却是个重情重义之人,日后一定会有所成就。何必再也找着那等忘恩负义,飞黄腾达就忘记家乡父老之人呢?”

    高琼一听这话心中暗喜,这老板娘果然知道后来那名为小六书生的下落。

    赶紧恳求道:“老板娘说一说那人现在何处罢,我一定要去瞧一瞧那是不是我那堂兄。”

    老板娘虽然满脸不赞同,到底还是妥协道:“我整日在这东市做买卖,见多了贵人。有一日,他与几个同僚到我这铺子里,起先我没认出来,上酒时才发现不对,这仔细一瞧,那就是他呀。”

    高琼相信生意人的眼力,赶紧追问道:“你可知他现在何处?在哪个衙门?”

    老板娘却摇头道:“不过是一念之缘罢了,我怎么知道他在哪个衙门任职呀?要不是那日,我都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回到京城。他飞黄腾达了,来我这里的时候,他穿的是绿袍。 ”

    绿袍,本朝官服按品级定颜色,七品以上才是绿袍。

    高琼失望的叹气道:“我堂兄今年不过三十上下,怎么可能做到七品以上的京城官位呢?想必他并不是我堂兄了。”

    老板娘看高琼寻人心切,心直口快道:“其实有一个人比我更清楚,只可惜她已经去世了,否则你倒是可以问问她。”

    高琼直接问道:“可是那康家娘子?就是最近传的沸沸扬扬的那案子的凶手?”

    老板娘有些紧张,这个案子发生之后,康芙成了众矢之的,他们这些以前熟人只能讳莫如深。

    但高琼一再央求讲一讲当年之事,老板娘禁不住恳求,讲起过往。

    “当年,他与阿芙是很熟悉的。他当年穷困,阿芙见他可怜,经常给他一些家里剩下的肉食。他还偏要端着那副读书人的架子,说要教阿芙读书识字,当做食物的报酬。阿芙不敢让她父亲知道,就借用我家的小院,跟着他还真学了不少东西。

    没想到有一日他突然不见了,阿芙等了他许久也没有等到。

    我去年遇到他之后,连忙告诉阿芙。没有想到阿芙居然说她早就见过他了。

    她还说我以后见到他,也就当做从来不认识他一样。

    你看看这人,穷困落魄时端着架子,阿芙接济他不少,我也是时不时送些铺子里的东西给他的。

    结果现在发达了,就瞧不上我们这些商户了?

    要真是你堂兄,你还找他做什么呀?恐怕他根本也是不想和你来往的。”

    高琼抓到了什么关键,问道:“他有一日突然不见了?是哪一年?”

    老板娘想了一下,很快就肯定答道:“贞观十七年!我记得很清楚,因为那一年发生了好多事情。 ”

    贞观十七年,高琼心中一颤,眼前是一片血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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