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9 章

    太微宫中,仙娥躬着身子,毕恭毕敬地禀告:“帝姬正在闭关。”

    煜尧在离渊受了风俞一通阴阳怪气后,便觉得心烦意乱,他习惯性地回了神界,却发现人去楼空,只好又来了仙界。

    素辉闭关了,她向来勤勉,煜尧是知道的,也就没有久留,片刻后,便离开了仙界。

    “失踪了?”

    本该闭关的素辉此时却立在窗边,看着煜尧的身影从出现到离去,她神情始终冷淡,许久后,才出声。

    站在暗处的黑衣人首领面色一僵,将头垂得更低了些,“是属下无能。”

    素辉缓缓转身,一言不发。

    “当时有地仙在附近,属下担心惊动水神殿下,才先行撤退。”黑衣人瞥见那柄横在颈侧的冰雪长剑,连忙解释。

    “地仙?”

    素辉抬了抬眼帘,没什么情绪般地扯了下唇。

    黑衣人的身躯被那柄长剑往下又压了压,他弯着脊背,将人间之事一五一十地汇报起来——

    邺都魔族作祟。

    他们到人间时,恰好遇见穗公主从北峰出来。

    穗公主身边的神侍和地仙一起处置了魔族。

    穗公主跟着魔族去了崇吾山。

    刺杀失败后,穗公主便失踪了。

    他们还在搜查。

    素辉从始至终都没有什么多余的动作,只在听到“北峰”时,淡漠的眸光凝了凝。

    她想到了月神神力。

    黑衣人后背全湿,根本不敢抬头,直到骇人的杀意连同帝姬的身影一道消失,他耳边只拂过四个冰冷的字,“没有下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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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便是屏障。”

    听长昀这么说,岁穗饶有兴趣地打量起眼前这块淡色琉璃,它直挺地伫立在深海之中,冷硬坚韧,又光华万千。

    屏障之外,是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

    而屏障之内。

    岁穗抬眸望去,便见海底山脉,连绵不绝。

    不论是山上,还是水中,都时不时有闪着微光的海族生灵来回游弋,在琉璃灵辉的映衬之下,反而是一派截然不同的光景。

    他们如浮天际,可行走间,岁穗又听到头顶传来一阵阵恐怖的“隆隆”声响,仿佛有巨锤正在捶打着海面,引起万仞鲸涛。

    “海上常有风暴,经年不息。”长昀垂着双眼看她,解释道,“殿下放心,这一片地带还算安稳,所以玄龙族才会将龙渊选在此处。”

    他说完没多久,岁穗便看到一道耀眼的闪电突然劈入海中,气势惊人,将整片海域照得宛若白昼。

    原本还在游荡的海族霎时四散而逃。

    长昀抬起手臂,替她挡住扑面而来的暗浪,脸上是司空见惯的平静。

    骤然汹涌的水流在灵罩外淌过,眼前玄黑的袖袍也随之飘摇,岁穗突然问起:“从前,你便是在这里修炼吗?”

    避开闪电后,海族又慢悠悠地游了过来。

    晶莹的碎光落在她裙摆边沿,像一蓬蓬绽开的鸢尾花。

    长昀盯着看了一瞬,随后挪开视线,一边牵着她往龙渊去,一边答道:“还要更远一些。”

    岁穗朝更远一些的地方望去,满目皆是浓墨一般漆黑的暗处。

    早知修炼一途艰苦,若让她独自在这里呆上十年,她大约是做不来的。

    世间潜心修炼者,确实令人钦佩。

    “可要回去看看?”岁穗转头问他。

    她这话便是要陪他一起去的意思。

    长昀抿了抿唇,却想到那样光秃秃的山洞,他走了这么久,大约早就荒芜了,“没什么好看的,而且,龙伯也不在那里。”

    岁穗听了,就想起当初在地窟中,他曾告诉自己,“长昀”这个名字可能并不是龙伯随口取的,而是出自月神。

    他此番回来,也是打算问问龙伯其中的缘由。

    只是,他并不知道该怎么找到龙伯。往常都是龙伯主动来寻他,教导他,其他时候,据长昀所知,龙伯都是在四处漂游,居无定所。

    此事也不急于一时。

    越往前,海族的身影便越发寥寥无几。

    岁穗裹在光影黯淡的灵罩里,感觉自己正在缓缓下沉,落进一条深不可测的海底沟壑之中。

    周围太静了,她没有出声。

    长昀牵着她,时不时偏移一下行进的方向,看起来十分轻车熟路。

    好几次,岁穗瞥见嶙峋突起的岩壁擦着灵罩边沿,他们像是穿行在狭窄的地缝中,要一直游到地心深处。

    很快,岁穗感到自己的心脏忽而急促地跳动了一下。

    再穿过一道缝隙之后,天光突然大亮。

    岁穗转过脸,逐渐适应了这样强烈的光线后,才缓缓睁开双眼。

    那是明亮,蓬盛,又十分熟悉的云团,悬浮于水中,柔软的绒毛长长地垂荡。

    完整而隐秘地藏在鲜有人至的海底深处。

    还未等岁穗靠近,云团延伸出的光带便已悠悠搭在包裹她的灵罩之上。

    然后,在她难以预料的一瞬间,猝然击碎了灵罩。

    潮湿而冰冷的海水霎时涌了过来,岁穗有些错愕地屏住呼吸。

    她看见幽幽浮浮的灵力碎屑中,有灯芯一般灼亮的灵丝,亲昵而紧密地贴在云团的光带之上。

    而长昀指尖推出的灵力也被光带一视同仁地击碎。

    他大约是想再造一个灵罩,可如今只剩一缕缕灵丝挂在指尖,片刻后,也同样自然而然地贴在光带上,有什么灼亮的东西在其中一闪而过。

    长昀凝着眉,心中腾起极为古怪的感觉。

    “殿下——”

    可他顾不上思索,只着急而不知所措地唤了一句。

    屏息这么久,也没有丝毫窒息之感,岁穗忽然明白过来,她捏了捏长昀的手掌,冲他微微摇了摇头,表示自己没事,让他放心。

    她没有味觉,也依然没有痛觉,如今,大概也不需要呼吸了。

    那还算是个人吗?

    岁穗脑中突然飘过这个念头。

    只是她愣了一瞬后,便没再想下去了。

    光带一圈一圈缠绕在她的手上,而那些灼亮的灵丝,也都一并融了进去,看起来像是长昀灵力中最纯粹的部分,与云团同出一源。

    那便很耐人寻味了。

    长昀似乎也意识到了这一点,他收回灵力,怔怔地摩挲了一下指尖。

    光带切断了与他的联系,慢慢游晃到岁穗面前,又静静地悬在水中,显出一种触手可及的顺从模样。

    岁穗并未松开握着长昀的右手,她缓缓抬起左手,将要搭上之际,又停了停。

    她忽然转过脸,看向长昀。

    不知怎的,她有些不太放心。

    “我在这里等殿下。”长昀眉眼低垂,轻声开口。

    或许是她想多了,岁穗抿了抿唇,冲他点点头后,握住了那条光带。

    就像前几次一样,云团之力将她带入了一场幻梦。

    岁穗再睁开双眼时,便已不在无尽海,而是身处一片漆黑的空间,她低头看见自己近乎透明的身躯。

    而那个宛若霜雪的女子,就在她面前。

    “你来了。”

    月像是有所觉察,突然出声。

    岁穗看见月神双眼裹着一条白绫,显得整个人愈发清冷,她不由皱眉,低声询问:“你的眼睛......”

    她猛然想起那个梦境,有个青年男子将因果之力从月神身上取下,给了风俞。

    “无碍。”

    月平淡地答道。

    毕竟是惩戒,因果之力与神力相伴而生,剔除它,便是自损躯体。这段时日,她确实比较虚弱,很多事都做不了,也许久都不曾出现过了。

    但她没有必要将此事告诉这位姑娘。

    “这应当是我们第三次见面了。”

    “你似乎,有话要问我?”

    月的双眼虽覆着白绫,但仍能清晰地将脸转向岁穗的方位,她嗓音一如既往的清透,仿佛能洞察人心。

    “只是你来自未来的生灵界,我或许无法解答。”

    “而且,你若将未来之事告知于我,许会违逆天道。”

    月友善地提醒。

    违逆天道的后果,她已经领受过了。

    这让岁穗一时不知该如何开口,她思索了一瞬,接着疑惑地问起:“若未来之人不能和过去之人相见,那神力为何要将我送到这里?”

    既然天道允许,那会是什么用意?

    “大约因为,送你过来的,是我的神力吧。”

    第一次见面时,月便用了因果之力,窥探出了她的气息和来历,但如今,因果之力已被取走了。

    “你这次的来处,似乎和前两次,有些不同?”

    岁穗点了点头,意识到月神可能看不到后,便“嗯”了一声,她心中有些迟疑,不知道该不该多说下去。

    虽不能视物,但月还是能敏锐地感知到对方的情绪,她温声道:“你不必顾虑,你能来此,便说明我已经陨落了。”

    岁穗有些愣怔地看着月神,这便是难以启齿的东西,她很难对月神说出这个事实,尤其是,在如此鲜活的存在面前。

    她看不出月神平淡脸色下暗藏着的情绪。

    “抱歉。”岁穗轻声说了句。

    月很浅淡地笑了一下:“降世时,我便知道自己会陨落的,这不是什么需要抱歉的事。”

    “看起来,我陨落后留下的神力,似乎十分喜欢你。”

    月记得上一次,她还颇为严厉地告诫过这位姑娘,不过眼下看来,她确实没有收下自己的神力,她不免感到内疚。

    “它将你送来,便是为了让你知道我。”

    “也是为了让我知道,自己的神力会被传承到何人手中。”

    传承。

    岁穗在心中低低地念了一句,她不由问道:“神界,会出现新神吗?”

    这不是什么违逆天道的问题。

    “天神皆是由神光显化而来,一共就那几个,本是不会有新神的。”

    月答得很快,她朝着眼前这位十分年幼的姑娘,语调温柔,

    “但我已陨落,你承袭我的神力之后,便能飞升成神,居于神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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