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自打寻味推出了会员制,那存了银子的金卡、银卡会员们,便三不五令地来点几个菜,打打牙祭,更有甚者还约了好友来对饮,大有把这里当成酒楼的架势。

    云娘只得找来了几架屏风,生生隔出几间“雅室”来,好让里外的食客互不相扰。

    日子就在这充实而忙碌中缓缓度过,到了月底,云娘一盘账,本月光是收会员银子就收了六十五两,这些会员就是寻味的稳定客源了。除了这些,另有进账两万四千八百三十八文钱,按照现世的换算方法,约摸是二十四两八钱银子。如此,扣除成本之后,总共能得四十三两银子的利润。再扣除给董氏夫妇的六两银子,还剩下三十七两!这可比买田地产出多多了!

    果然不管什么时代,做生意的总比务农的富裕。

    林老夫人知道了云娘开铺子的事儿,亲自来瞧了:“你这孩子,早知你想开铺子,我便让你表哥替你找一处好点的铺面,总比现在的强些。”林老夫人嫌弃那铺子太小,挣不了几个钱。

    云娘道:“姨母事儿多,我非但不能解忧,怎么还能给您添乱呢?这里也挺好的,太大了倒是要忙不过来呢!”

    林老夫人点头道:“也是,你身边人太少了,明儿我支一个得力的给你。”

    云娘闻言忙摆手:“我不是这个意思,人够用呢。只是生意做得太大,费心费力。我本是个懒人,哪里能守那么大的铺子呢!”

    林老夫人笑道:“你们听听她这话,怎么说都是有理。罢了,你自己觉着好就行。不过你又是做掌柜又是做厨子的,哪能忙得过来呢!明儿我给你找个好的掌柜来。”

    云娘又要拒绝,只林老夫人再不肯依了,于是她只得作罢:“那外甥女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果然第二日,林老夫人就让林府的管家带来一个中年男子,姓陆。陆掌柜原是城东仙鹤楼的二掌柜,不仅能说会道,能写会算,于烹饪上也有些造诣,但一直以来受大掌柜排挤。上一回不知什么缘故,两人竟吵起嘴来。那仙鹤楼的东家与大掌柜是亲戚,便不分青红皂白,将陆掌柜数落了一顿,他一气之下就不干了。正巧这时,林府管家找到了他,他便跟来了。

    陆掌柜进铺子一瞧,这寻味当真如林府管家说得,有些小,也不够大气,但是布置得倒还有几分雅意。且这里的卖法也新鲜得很,他都未曾见过。

    云娘忙出来见了,只瞧是个不胖不瘦的中年人,眼神诚恳大方,说话也有条理。问起酒楼经营的事,也是有理有据,思路清晰。末了,云娘又道:“仙鹤楼也是京城的大酒楼了,是何缘故要离开呢?”

    只听他答道:“说来惭愧,原是因几句口角,本也没什么,只心中一时想不开便赌气出来了。”并没有说一句原东家的不是。

    “我这铺子小,不知陆掌柜可愿意屈就?”云娘又道。

    “人以食为天。不论是酒楼还是食肆,皆是为百姓提供吃食的所在。俗话说’酒香不怕巷子深’,小一些又何妨呢?”

    云娘听罢暗暗点头。

    于是,两相达成协议,陆掌柜今后掌管食肆的一切事务,向云娘汇报。眼下每月工钱为五两银子,若是做得好,年底还能有分红。

    如此一来,云娘的活儿确实是轻松了不少,每日到了铺子只需做几个私房菜便可,晚间也能早些回家去。她还计划着将做私房菜这个活儿也交出去,如此才能真真做一个甩手掌柜嘛!

    听闻陆掌柜也会红案,于是这日送走了最后一名食客,云娘便叫陆掌柜去后院做两个菜来尝尝。

    正巧儿,此时她瞧见董氏夫妇正在屋子里窸窸窣窣的,不知说些什么。只见那董师傅一脸不耐烦,嘴上道:“不会的,咱东家不是这样的人!”

    心下猜测,莫非是如今请了陆掌柜来,朱娘子心生不满了?怕是觉得让人抢了先罢!

    眼下只装作没看见,转身往大堂来了。

    不一会儿,陆掌柜便端了两盘子的菜进来。云娘瞧了,只见一个是淮扬名菜——文思豆腐,是将嫩豆腐、香菇、火腿、冬笋等都切得如发丝般细,再拿沸腾的鸡汤一同煮了。这道菜对刀工要求极高,云娘也不大敢做。

    没想到陆掌柜还有这本事!

    另一个是鲁菜——芙蓉鸡片,是由鸡脯肉、马蹄、鱼肉以及豌豆做成。所谓“吃鸡不见鸡”,说是鸡片,瞧着却是色泽洁白,状若芙蓉。

    “陆掌柜真当是好手艺!”云娘当下大赞,“春芝,你快去后院叫了董师傅他们一道来尝尝。”

    话音未落,董师傅与朱娘子已经进门来,两人的脸上都有一丝不自然:“娘子找我们?”

    “来得正好,你们来瞧瞧,这是陆掌柜做的。”

    董师傅上来一看,顿时羞得面色通红。刚才在后院,他娘子还对他说什么“要说做掌柜,你也能做。咱们又是先来的,这铺子原还是咱们的呢。如今倒是便宜了别人……想想以后还得听他的,心里就闷得慌!”

    眼下瞧着这陆掌柜做的菜,他确是拍马都赶不上的!莫说做掌柜了,做菜如今也比不上人家。

    “我瞧着陆掌柜手艺了得,明儿起,我想让他替我做那份私房菜。原大堂的菜还是由董师傅来做。你们觉着如何?”

    云娘扫了一眼大伙儿,接着又道:“咱们这儿各司其职,各就各位,凡是铺子里的大事、一应采买都是陆掌柜说了算。单大堂的菜品事宜则是董师傅说了算,茶饮一事春芝说了算。若再有决定不下的,再来找我。以后你们若是做得好,年底自然少不了大家的好处,说不得明年咱也能换个大酒店开开;只若是做得不好,甭说我了,大家也一样赚不到钱。”

    朱娘子一听,立马倒吸了一口冷气,仿佛被人当众抓了包!当下就收起了自己的小心思,再不敢胡沁了。

    云娘刚交代完铺子里的事,门口就来了一架马车,正是陆琅来接她了。这几日,兵马司事儿不多,陆琅每日里都来接她归家。

    “今儿怎么又这么晚?”男人怕她太过辛苦。

    “明儿就好了。姨母给我请了个高人来。”云娘笑道。

    “哦?是什么样的高人?”陆琅话还未说完,只听不远处有人大喊:“不好了,走水了!”

    走水了!

    这条街商铺林立,一家挨着一家,若是真烧起来可就麻烦了!

    “谁家着火了?快,快去瞧瞧!”陆琅忙上前去查看,这一看才知竟是娄家食肆,此时火势已经大起来了,后院厨房内火焰熊熊,人已经进不去了。

    娄掌柜急得大哭:“来人呐,走水啦!快来救火呀!”

    “厨房里可有人?附近有没有水源?”陆琅问道。

    “没,没人。”

    “寻味后院有现成的水,也有井!”云娘一口气追上来,气喘吁吁道。

    古代没有消防栓,为了防火,云娘特地在后院屯了三大缸的水。只不过目前来说,恐怕是不够。

    “你速速去就近的更铺多找些水桶来,先去寻味后院取水!”

    “董师傅,你快去兵马司报火情,就说传兵马司陆指挥的命令,召集所有人速速前来救火,不得有误!”

    “云娘,你去寻味那边待着,不要乱动!”

    “其他人跟我先去取水救火!”

    陆琅一声令下,旁边不管是帮忙的还是瞧热闹的,竟都动了起来。拿着脸盆的,拿着水桶的,纷纷就近取了水,由远而近,冲向娄家后院。

    一时间喊叫声、打水声、泼水声,混着熊熊火焰,好不热闹!

    不一会,兵马司的人赶来了。

    “陆指挥,水车和藤斗水枪取来了!”

    “快,快架上!”

    只见那水枪吸了水,往娄家厨房一喷,火势立马小了不少。几个来回之后,火就彻底灭了。

    “火灭了,火灭了!”大家深深呼了一口气。

    “幸好灭得及时啊,不然我家就在旁边,可要遭殃了!”那人倒吸一口凉气,想想都后怕。

    “多谢大家,娄某有礼了!”娄掌柜深深做了一揖。

    这可是他大半辈子换来的产业,若是一把火烧了,他恐怕也要活不成了。幸好,幸好只烧坏了一点厨房。娄掌柜进去瞧了瞧,连房梁也未烧掉,只熏黑了。

    “如何起得火?”事后,陆琅问道。今日的火灾,他还需要写了折子上报的。

    “是,是,唉,说起来惭愧啊!”娄掌柜连连摇头,“我先前与寻味打擂台输了,眼下为了控制成本,想着将厨子的工钱减少一些,没想到,他心生不满,竟趁我回家,放火烧了厨房。还好我今日正巧回来拿东西,否则,后果不堪设想啊!”

    竟是这样!

    “那放火的厨子呢?”

    “早已不知去向。”

    周围人听了一阵唏嘘。种瓜得瓜,种豆得豆。谁种下仇恨,说不得就要自己遭殃。

    只此一事后,娄掌柜心灰意冷,便不打算再开铺子,隔日就挂出了牌子,要将铺子卖了。

    这日娄掌柜特意登了寻味的门。

    “顾娘子光明磊落,是我先前小气了。我如今打算回老家去。顾娘子若是有意,我那间铺子就便宜卖给你。”

    娄家的铺子与寻味差不多大小,只不过后院不能住人,只一间厨房,一间杂物间。如今厨房还烧毁了一些,得修修才能用。

    云娘眼下并未有扩大铺子的打算。这条街虽行人不少,但如今已经有了两家食肆,也差不多饱和了。

    于是,她婉拒道:“多谢娄掌柜诚意。只眼下我还没有扩大铺子的打算。”

    娄掌柜点头:“开食肆确实不大合适了,不过这条街上没有卖糕点的,若是开一家糕点铺子,应该能红火。”

    糕点铺子?是了,这里确实没有卖糕点的。

    这个她倒是会做,从前还卖过。

    只是忙得过来吗?云娘有些犹豫。

    这时,陆掌柜走了过来,建议道:“娘子若是想做糕点买卖,我倒是有一个人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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