附中建校已有百年历史,师资雄厚,每年为各大名校输送了不少学子。
祁望昨天决定带走她时,已将情况尽数告诉了父亲,并请他帮忙处理转学籍和入学等问题。
祁父同情徐静水的经历,迅速地安排好了一切。
附中离公寓约二十分钟的车程,转眼间,附中恢弘大气的校门已在眼前,门口立着块大石碑,上面是草书写就的“厚德尚实勤勉报国”的校训。
校园安保工作到位,保安上前询问来访者情况,祁望早与王老师约好,报上姓名后顺利进入校园。
附中环境典雅,校道两旁栽满梧桐树,一侧的教学楼排列整齐、简单大气,另一侧是宽阔的操场,有班级在上体育课,好不热闹。
祁望带着她径直走到了三楼的教师办公室,轻叩门板。
王老师是高一组的年级组长,教数学。见到两人先是简单的寒暄了一番,接着亲切地问起徐静水的学习成绩。
徐静水把学生手册双手递给王老师,上面记录了她初中和高一半年的所有成绩。
王老师笑眯眯地接过,祁望也凑过去一起看,徐静水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
“……”两人一时沉默。
祁望心里又好气又好笑。
刚刚在车里,他突然想起,便问了一嘴她的成绩。
徐静水的回复是“还行”,他便没细问。
此刻一看成绩单——
也就语文和英语成绩能看,文综各科成绩中等,但是发挥不稳定,数学不用说了,触目惊心。
祁望对她关于“成绩还行”的标准充满怀疑。
王老师干笑了两声替她打圆场:“没事,才高一嘛,接下来两年半好好努力,考个一本还是没问题的。”
祁望看了眼头快埋到地上,只露出一对通红耳朵的徐静水,轻笑了两声:“怕是难了。”
徐静水更不敢抬头了。
之前在家时,父母对她成绩要求不高,能及格就行。是以徐静水一放学要么是去和同学疯玩,要么躲在家里看偶像剧,至于写作业……那是最不用着急做的事情。
“我会好好学的。”她小声说。
祁望没再为难她,对着王老师说:“这孩子基础不好,又爱玩,劳您费心了。”
王老师摆了摆手说“没事”,考虑到徐静水的成绩,怕她压力太大,便给她分到了平行班七班,正巧也是王老师的班级。
两人又是一番客套,直到下课铃响起,办公室的门再次被叩响。
“报告。”一道懒散的男声传来。
方才还很和蔼的王老师顿时皱起眉头,嗓门突然变大:“彭澍!你瞧瞧你像什么样子,赶紧把你那头发给我剪了!”
徐静水顺着王老师的目光转过头。
门口站着一个高大的少年,穿一件白色的校服衬衣,领口微微敞着,手上随意提了件外套,站姿懒散地揉着眼睛,一副没睡醒的样子。他的头发……
男生头发卷曲,额前的头发偏长遮住了一只眼睛,似是刚洗了头,水珠一滴滴落下,偏偏发尾染了蓝色,此刻顺着额角流下了一道浅蓝的印记。
徐静水偷偷笑出声,少年却突然抬头,两人视线骤然对上。
他眼眸漆黑,神色平静,瞥了她一眼淡淡移开目光,径直向王老师走去。
徐静水被他眼中的冷意吓到,敛了笑容。
办公室狭窄,路过徐静水时衣物相互蹭到发出微妙的摩擦声,徐静水看到他皱了下眉,立刻往旁边让了一步。
祁望顺势向王老师道别,带徐静水到宿舍看看。
王老师细心地给他们指明了宿舍楼方位,道别后转头又训起了彭澍。
彭澍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也没把他的话放心上,眼神落在门口离开的徐静水身上。
小小的人背了个大大的书包,也不怕被压扁了。
他心里这么想着,目光却随着她一跳一跳的马尾慢慢离开办公室,直到她消失在走廊拐角。
徐静水即将入住的宿舍是四人间,加上她实住三人,上床下桌,还配了独立卫浴,条件比县中好多了,她没什么不满意的。
祁望陪着她去后勤处领了校服,回到宿舍时陈姨已经帮她铺好了床,还带了一些新买的日常衣物。
祁望一会还要回公司开会,没办法陪她吃午餐。
“饭卡已经充好了,中午和室友一起去食堂吃好不好?”
徐静水知道他忙,便扯出一个笑容应道:“好。”
祁望看到她黯了一瞬的眼神,想了想又说:“晚上下了课,如果你想,可以给我打电话。”
徐静水抬头,“每天晚上都可以给你打电话吗?”
清澈黑亮的眼睛顿时染上了欣喜的色彩,直直望着他,让人不忍拒绝她的请求。
祁望点点头。
徐静水又说:“那周末…”
“如果你想,可以回家住。”
他把那个地方—她住的地方、他的房子—称作家,徐静水心中一暖。
“那你周五会来接我吗?”
祁望躲开她充满期待的眼神看向旁边,“如果有空的话,我会来接你。”
“哦…”
他揉了揉她的头发,温声说:“小水,你在担心什么?我既然把你带来了A市,就不会抛下你不管。”
“真的吗?”她不确定地问,“你发誓!”
祁望失笑,“我发誓,祁望这辈子都不会不管徐静水。”
徐静水唇角倏尔一弯,终于露出笑容,笑眼弯弯,好似有星辰在闪耀。
“我记住了,骗人的话是小狗!”她笑着说,“好了,你快走吧,我要去吃饭了。”
真是小孩子心性,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祁望算是感受到了养孩子的不容易。
他坐进车里,朝徐静水摆了摆手,便离开了。
徐静水目送着黑色迈巴赫离去,转身走进校园,在食堂简单吃了个午饭便回寝室休息了。
宿舍里一片欢声笑语,在她打开门的那一刻瞬间沉寂下去。
其中一个女生留着齐刘海,怀里抱了包薯片,塞了满嘴,圆脸杏眼,活泼可爱,反坐在椅子上和另一个女生聊天。
另一个女生坐在桌子上,马尾高高扎起,一脚踩着椅子,有一搭没一搭地晃着脚,表情冷酷,挑着眉看了徐静水一眼。
徐静水垂下眼,走进宿舍,藏着口袋里的双手已经紧张得握拳了。
她向来不擅长与人相处。
还是齐刘海女生先开的口——
“你就是我们的新室友吧?我叫蒋年,你别紧张,我们都很好相处的!”她笑容明媚干净,声音软软的。
感受到对方的善意,徐静水稍微放松一些,浅浅地笑着说,“你好,我叫徐静水。”
“周承希,你好。”高马尾女生淡淡开口。
徐静水朝她微微点头一笑。
之后各自在位置稍微收拾了一下,便都上床躺下了。午休时间,宿舍安静下来。
徐静水躺在床上,怀里抱着手机,想给祁望发信息,又顾虑到他在开会,怕他觉得自己太粘人太烦,便生生忍住了。周围是室友均匀的呼吸声,她有些睡不着,又怕吵醒室友,便忍着没有翻身,安静地躺了一中午。
短暂的午休过后,徐静水换上新校服,和室友一起去教室上课。
蒋年一路上滔滔不绝地给她介绍学校,教学楼、实验楼、小卖部、礼堂,操场……徐静水暗暗记下,对新的校园生活有了些许期待。
徐静水先到王老师那报道。此时正是午读时间时间,教室里读书声朗朗,王老师满意地点了点头,领着徐静水走进教室。
同学们好奇的目光纷纷落在她身上,徐静水微微低下头,站在王老师旁边。
“同学们,安静一下。”
教室里安静下来,众人的目光聚集在讲台上。
王老师对着台下众人开口:“这是我们班新来的同学,大家欢迎。”说完转头看着徐静水,笑着说:“先给大家做个自我介绍吧。”
徐静水双手背在身后,紧张地纠到了一起,面上却未表现出来。
“大家好,我叫徐静水。”她表情淡淡的,声音没有什么情绪。
王老师笑了笑,扫了眼台下众人,视线定在后门那,只有那里还有位置。
“彭澍!别睡了!”他大声喊道,转头对着徐静水轻声说:“静水你先坐那……”
台下众人爆发出一阵笑声,似乎是习惯了这一幕。
前桌有人拍了拍彭澍,“澍哥!老王叫你呢!”
彭澍懒懒地从桌子上抬起头来,伸了个懒腰,视线慢慢聚焦在台上。
……是她。
女孩顶着张素白的小脸,下巴尖尖的,一双鹿眼清澈干净,像含了一汪透亮的泉水,表情有些怯怯的,平白惹人怜爱。
此刻已经换上了宽大的校服,正背着大大的书包走向他。
彭澍看着她在自己身边安静坐下,缓缓拿出课本和文具摆在桌上,没有和他搭话的意思。
徐静水从走下讲台到在位置上坐定,一直感觉到身边这位叫做“pengshu”的男生在盯着自己看,目光毫不掩饰。
她鼻子微微皱起,嘴唇抿成一条直线,突然转过头瞪了彭澍一眼,澄澈如水的眸子染上了一些不耐,眉眼也因此多了些生动灵气。
彭澍靠着墙支着脑袋,被她这毫无威慑力的一瞪低笑出声,眉眼俱是飞扬的笑意,一派少年意气。
徐静水拧着眉问:“你笑什么?”
“彭澍。”
“什么?”
“我说我叫彭澍。”
……有谁问你名字了吗?徐静水无语。
见她没有反应,彭澍拿起纸笔,一笔一画地写出自己名字。
“就是这两个字,你记住了。”他把纸推到她面前。
徐静水淡淡撇了一眼,
“哦。”
……
彭澍也不感到挫败,见徐静水听课听得认真,也不打扰,掏出手机开始安静打游戏。
徐静水安静话少,虽然长了张我见犹怜的脸,但她自带一股清冷疏离气场,因此班里主动接近她的人不多,除了两位室友和新同桌,徐静水没有认识到新的朋友。
好不容易捱到晚自习结束,徐静水回到宿舍就翻出手机给祁望打电话,握着手机等电话接通。
晚上十点半,祁望在First里和发小聚会,这是他一发小开的高级会所。
他那帮狐朋狗友们听说他资助了一个小女孩,还巴巴地把房子让给人家住,替她费心安排学校,都觉得惊奇不已。
……他祁三少爷什么时候改邪归正,善心大发了?
是以今日组了个局,说什么也要把他叫出来。
祁望推脱不掉,又好气又好笑地把这群八卦闲人骂了一通,解气了才驾车过来。
一进门就被程行之拿着三杯酒堵住了,硬说是他迟到,还把上次早退的事情翻了出来,一旁成樾、方晟言翘着二郎腿在起哄,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样子,众人说什么也要灌他几杯。
祁望笑骂了程行之几句,又指了指旁边看戏的两人以示威胁,而后痛快拿起酒杯一仰而尽,喉结上下滚动
众人又是一番起哄,夸他祁三为人爽快。
祁望才不理他们虚伪的夸奖,想把他架起来,没门!
他脱下西装外套,随意搭在椅背上,在沙发上坐下,姿态闲适。
程行之等人显然没打算放过他。
“说说呗,你祁三怎么想起资助个小女孩来了?”
“我父亲故交的女儿,家中父母出事,举目无亲,帮她是顺手的事儿。”他把衬衣扣子解开两颗,手指骨节分明,露出精致的锁骨,顺手拿起红酒杯喝了一口。
“当真没存了别的什么心思?”他促狭地问。
祁望虽然平日里爱跟他们混在一起,但确是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主。这么多年,就没见他什么有过女人。程行之以为他有什么难言之隐,曾隐晦地给他推荐过某方面的名医,被祁望黑着脸骂了出去,自此再没敢提过这事。
祁望淡淡撇了他一眼,把桌上的骰子扔到他头上,程行之没躲过,“啊”了一声。
“人才十五岁,别在这乱说。”他眼含威胁。
程行之连忙讨饶。
手机在这时响起,祁望看了眼来电显示,嘴角噙了丝笑意,没理那活宝,径直朝门外走去,关门前还听到他柔了声线的一声“怎么了”。
成樾离门口最近,闻声看了眼他疾步离开的背影,笑得意味深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