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公来了

    委托电话正巧打来,从灵幻新隆的应答中能得知讯号另一端的情况尤其焦急,他预备招呼一声就带上小酒窝先行离去。

    前往委托地点前,灵幻新隆的手虚搭在影山茂夫后背上,表示着他的信任与托付。

    “就这样,走了,小酒窝。”

    空旷的街道只剩下两个人伫立在一株徒生长着花苞的樱花树下。

    菊地绮良用手指关节抹着眼角泪腺处,抽抽搭搭地询问留下的影山茂夫,“眼睛哭疼了,我该怎么办啊?”

    影山茂夫也不知道怎么办。

    他将指腹轻抵在菊地绮良的脸颊上,感知着她的泪水。

    菊地绮良一边哭一边抓住他的手指,急切地表示:“阿茂,快想想办法,真的不想哭了。”

    指腹触摸眼泪的直观感受是湿润。

    而湿润的眼球也更能折射光亮,眼珠透亮如一对晶莹的宝石。

    这样的小良很漂亮,影山茂夫想。

    除此之外,他察觉到坠落的泪滴里含有微量的咒术波动。

    影山茂夫作出判定:“这是诅咒。”

    他接触过一次诅咒相关的委托,委托人一直央求、威胁师父使用咒术令受其憎恶者死去。

    师父写下一张卡片糊弄了委托人。

    他还记得那个人怀揣深深怨恨的模样,灵魂也因那些不堪的情感变得十分沉重。那样活着真的好吗?当时的影山茂夫默默思考着。

    “诅咒?”茫然的菊地绮良重复道。

    “有人恨着小良吗?”

    她显得更加困惑了,“我不知道,不觉得会有人恨我啊。阿茂,你知道的,虽然我有些缺点,但我很善良,真的。最多就是在恋爱里学学别人骗骗人……你不能恨我,我只是想被你喜欢。”

    影山茂夫被捉住的手指渐渐滑落在菊地绮良的手心,他点了点,如同确定她的善良。

    絮絮叨叨的自证讲完,她又问:“对了,是什么诅咒啊?”

    菊地绮良颇为心有余闲地联想:不会是永恒哭泣的诅咒吧,虽然很像个童话故事,但眼睛一定会在哭泣到死前瞎掉——好恶毒。

    “不知道,非人的力量和刀具同样不能使用在人身上。”

    “是那个最上启示做的吗?”她想来想去,只有那只恶灵最奇怪了。

    他摇头,发自内心地认为最上启示不会做这种事。

    最上启示对于影山茂夫而言,更像一个严厉到残酷的老师,而非某个“坏人”、或任务关卡需要打败的“boss”。

    那菊地绮良就搞不懂了,怎么会有人恨自己恨到需要诅咒的地步呢。

    “我们需要问问最上先生,”他说,“在那之前,我要先停止你的眼泪。”

    手指向前使力,径直穿过菊地绮良握住的手,按在眉心。

    磅礴的能量刹那间爆发。

    头顶的花苞新崭了花瓣,势不可挡般缤纷绽放,一场纯洁与浓烈并存的樱花雨淋漓而下,洒落他们满身。

    菊地绮良沐浴于神秘且强大的力量中,樱花落在湿答答的睫毛上,她眨了眨眼睛,花瓣抖落,不断涌出的泪水似乎逐渐停滞。

    诅咒仿佛成功祛除。

    影山茂夫一愣,加大了能量的输出。

    “阿茂,我觉得可以了。”菊地绮良提醒说。

    他试着收回力量,眼泪便再次源源溢出她的眼眸,像河流倾泻向海。

    清澈的泪光中,粉白花雨再次被强烈爆发的能量裹挟飞舞。

    影山茂夫很少有这种自己力所不及的挫败感,超能力一面的他几乎强大到无所不能。内在压力迅速攀升,达至顶点时他似乎理解了诅咒的根源。

    非人为。

    如同生物课里学到的物质循环,周而复始往复持续。

    诅咒如天意般自然。

    它是恐惧般的永恒噩梦,是泥潭般的陈旧命运,也是一场流行性的普通感冒。

    “源头不在小良身上,你只是感染者。”他震惊地道来。

    超然的能量辉光中,菊地绮良的嘴唇颤颤巍巍张开、抿起,只有唾液分泌,没有声音发出。

    这都什么跟什么,她完全听不懂!就像老公以前讲他出门遇上了外星人,一起玩了一会到交换礼物时间,身上只有一条领带可以送人,虽然他也知道这条领带很昂贵,希望小良不要生他气的情况一样听不懂!

    还好老公后面一点就很少说那种瞎话……意识到这点菊地绮良觉得有点对不起他。

    我只是个普通人——她为此伤心,酸涩的水滴从眼角蔓延开来,沿着皮肤向下滚落。

    影山茂夫发觉关于诅咒祛除的难度被人为增加了。

    正当菊地绮良犹豫于是否开口问阿茂还有多久才能结束时,后脑勺被一只厚实宽大的手掌轻轻按住。

    两股奇特无穷的能量在她体内相逢、汇聚、融合,合为整体,统一融洽得如同出自于一个人。

    菊地绮良瞳仁映出的少年正望向她背后,没有表情的脸以直勾勾到不寒而栗的眼神注视着来人。

    “你是谁?”他问。

    没等来人回答,菊地绮良骤然感觉自己变得轻松,如拔出一根贯穿身体订在某处的长针。

    代表悲伤的眼泪停止了倾泄。

    “我是影山茂夫,小良的丈夫。”背后的人说。

    事情发展得像个荒唐的梦境,菊地绮良的大脑一片空白,随后立即欣喜地叫起来:“老公!”

    转身飞扑进男人的怀里。

    她不停地嗅嗅他,触摸他,甚至想要用牙齿咀嚼他,恨不得用遍五官感知好用于确认他的真实存在。

    “你真的来找我了!?我还以为那只是梦。”

    男人同一般上班族无差异地身着西装,他的身形挺拔颀长,气质由少年式的阴郁变得成年人的沉稳。虽然声音和体型已经与少年时不同,但额前黑发落下眉眼的浓郁阴影,阴影里不经意流露出的神色,还有那平和、坚定、敏感与可怖截然相反却和谐汇集于一体的眼神。

    与少年时毫无二致。

    二十七岁的影山茂夫说:“不是梦,是一个可供灵魂容身的空间幻境。”

    他伸手将菊地绮良头顶残留的樱花花瓣摘落。

    “很厉害,好厉害,太厉害啦。”她将双手揽住他的脖子,踮起脚尖,使自己柔软的嘴唇靠近对方灵敏的耳畔,暧昧地出声道。

    菊地绮良想,老公又在讲自己听不懂的话。一切已截然不同,她开始尝试认知与理解,不再用忽视的手段去拒绝他对自己展示那独特的世界。

    十四岁的影山茂夫凝视着她和另一位影山茂夫相拥,不禁想到,原来小良姓影山是因为小良的丈夫叫……

    得出的结论令他几乎同时感受到不适和满足。

    “最上幻境那种吗?”被排斥在外的少年人突然开口问。

    “是的。”

    如出一辙的他们对视。

    影山茂夫向他解释现状:“我认为这只是在表面上除去了诅咒,它还会生长,除非将小良感染诅咒的源头解决。”

    “是啊,”成年男人低头呢喃道,“小良,我竟然没有发觉。”

    他们的距离极近,近到能观察到对方脸上的汗毛微颤。

    目光在彼此亲密间距中变得涣散,菊地绮良只想不管不顾地吻上去。

    但是……

    菊地绮良瞧瞧老公,又转头看看这个世界还是个少年的影山茂夫,左顾右看间感到万分为难。

    人为什么不能同时拥有一个老公,一个体验初恋的恋爱对象呢?注:未和恋爱对象谈恋爱。

    她来来回回地看了一阵,忽然皱起眉头捂住脸,小声且羞愧地说:“我做错了一件事。”

    自以为溺水的菊地绮良丧失掉理智,她必须牢牢抓住浮木,为了活命;此时才恍惚察觉自己从未进入水中,可她实际上却像颗沉重的石头,正压着一个少年沉入水底。

    “我做错了。”

    菊地绮良为此羞耻。

    影山茂夫向下俯首,将两人的额头紧贴、鼻尖轻抵,同样小声地说:“你给了我自信。”

    呼吸的温热氤氲在她的细腻皮肤上。

    他继续说着:“无论是哪个我,小良都仿佛只是为了证明我非常好,非常值得爱而出现的人,你的爱宽慰了我。”

    好感动的菊地绮良对老公的爱意都要具象化作粉红泡泡从瞳孔里冒出来。

    “而且小良也做不了什么。”一副天然表情的影山茂夫超级肯定道。

    菊地绮良:?

    最后一句充满刻板和偏见的话其实完全没必要说。

    少年人再次感受到了隔阂——他是故意的。

    影山茂夫从不是一个完美的圣人,他首先善良且温和,其次也会逃避、撒谎,更拥有与温良性情背道而驰的剧烈占有欲和控制欲。

    没有控制欲的好人不会为了践行自己的理念去对抗惩罚、教育坏人。

    不可以违背“好人”的理念。

    可一个好人再固执再古怪,善良也是他面对世界、应对事件的首要做法。

    “那我先回家了,再见。”

    他对两人礼貌挥别后独自离开,少年瘦削的身影慢慢消失在夕阳的黯然余晖里。

    微风卷起一枚花瓣,粘在菊地绮良的脸上,她捻了下来,指尖的透明花瓣比起粉色更偏向于青白,分明还是花蕾就被迫盛放了。

    形单影只的少年心中仿佛再次生成了两个自己,说出相反的言语。

    平常的一面说:从一开始她看到的人就不是自己。

    黑暗的一面说:我的东西被抢走了。

    两个都是影山茂夫。

    天还未暗,街道两侧的路灯已提前亮起,昏黄的光线射入漆黑的眼眸。

    “哥哥回来了。”

    “嗯,律。”

    听到声音打开门锁的影山律,站在玄关和哥哥闲聊一阵。他聊自己事,比如天气和学生会换届,也聊哥哥的事,比如社团、兼职、异性、超能力……

    待到影山茂夫不急不缓地回到房间,坐在书桌前看着钢笔出神好一会后,才开始写作业。

    师父交给他仅用于通信与联络的电话响起铃声,拿起查看,呼入来自小良。

    影山茂夫按下接通键。

    “阿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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