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迟暖一愣，马上就跳起来：“……等，等一下，你为什么会这么肯定？！难不成，难不成，这次的出差，那个任务，其实，其实……”
何迟暖其实不出来了，还是羽华替她慢悠悠的接上，“一开始我也只是猜测，但现在看来果然还是真的，那几只狼烟，是从我们要去的那个结境里溜出来的。”
对于境师来说，既使是最危险的任务，也不会达到恶灵出现在结境的程度，毕竟，那已经超出可想像的范围了。
何迟暖早木了半边，整个人像被雷轰过，只剩下表情呆滞，继续听羽华接着说下去，
“现在还只是一些小恶灵，所以我才说问题应该不大……”
说到这里，又想到了什么，连忙堵上自己的耳朵。
车厢整个一震，载着轻车继续前行的骑兽，突然间再度打了个踉跄！
只因车内响起了悲惨的尖叫——
“——回去！即刻回南都！上报境院，封掉那个结境啊啊啊啊，告知司帝和明王！现在，立刻，马上！！”
身为随文，其意见无法左右境师。
嗯，这个设定还挺人性。
看着眼前张牙舞爪的何迟暖，羽华微微一笑，准备回到先前被狼烟打断的休眠中。
其实，何迟暖说的春眠，也没错。
这种随时随地会一头栽倒睡觉的毛病，幸而仅仅是一个春天，更幸而频率不是很高，只要白天多补充睡眠……
“梦羽华！”
“……羽华。”
“现在谁还管你那个奇怪的偏执啊！”
何迟暖是真的生气了，只要她一生气，就会顾不上别的事情了。
恶灵的事当然也会丢一边。
甚好。
羽华安心的进入休眠。
对自己而言，这会是个疲惫不堪的春季吧，不过既然决定了，就多作准备吧，首先，就是尽量在白天多进入睡眠……
闭上眼睛，梦羽华没有意外的回想着前面发生的状况。
那些，是狼烟没错。
果然失去了阻止恶灵进入的功能。
不过，仅仅如此而已吗？
如果是一般的恶灵就算了，但是狼烟，带来的讯息不止于此。
狼烟之所以称之为狼，就是因为有狼的秉性，在未黑化前，虽然没有像大恶灵那般可怕，但是在嗅觉方面，要优于别的恶灵。
一个结境如果处在崩塌状态，意味着所有的恶灵都能进入，但是目前，却只看到这种名呼狼烟的小恶灵。
一个原因，就是那个结境的崩塌情况，并没有那么严重，很多恶灵，特别是凶猛却反应迟钝的大型恶灵，此刻尚无法进入。
另一个原因，就是首批进入这批狼烟，依仗着优越的感知本能，察觉到了这个结境附近，有着能强烈吸引它们的讯息。
是什么？
狼烟们，是被结境内的什么讯息给召唤进来了？
而且，为什么？
任何一个境师都很清楚，结境就算不能阻止恶灵，也不可能召唤恶灵。
如果那个结境还没有陷入真正崩塌的状态……不，不对，若照此下去，崩塌是早晚问题。
而一旦陷入崩塌，再加上那个莫名的强烈吸引力，介时，所有恶灵们就会以此为攻破点，让原界陷入连惨重都不足以形容的地狱。
这个原界，当初是靠着明澜王的保护才存活下来，但就算是明澜王，也不可能永无止境的斩杀源源不断的恶灵。
所以结境才会存在。
如此重要的结境在原界，数以万计都不止，仅是西域就有近万处。
这当中，就有这次的任务——大结境，霜重寺。
霜重寺，建造时间距今有三百多年了，真正创建霜重寺的主使人也没有人能说清楚了，有传说是当年明澜王建立起来的，但也只是传说而已的。
一同流传的，还有那一句奇怪的话——
霜重寺这个地方啊，不渡僧不渡僧不渡普生，只渡无缘人。
嗯，果然，挺文青的。
古老的霜重寺，是历代明王和少主的重点关注对象，一来因为它是个大结境，二来，它真的很古老，据说只要去过的人，就能明白它的珍贵，整个寺院皆是最高级的手艺人，一砖一瓦一厘厘的现烧制出来，据说很多花案图纹，其象征的意义，连史料和年数大的建筑老人都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了。
第三个原因嘛，大概就是因为传说是明澜王建造的，和明澜王总是有说不清楚关系的明王，当然也要保护好这座大结境。
也难怪西域会发急函，也难怪南都会这样重视。
若不是因为春天临近，境院只怕不会发悬赏，直接就拉着不要命的羽华进来工作了。
总之，这种年代久远的大结境，要承担的工作量也最大，若真崩塌，介时陷入危险的远不止西域，整个原界，包括南都，东方，北区，全部都因此而一一沦陷。
这恐怕也是过度依赖结境的副作用吧。
“不行，我们必须马上回去啦！”
车内，何迟暖还在持续抓狂。
“迟暖，工作一旦接手，必须完成……”
虽然马上就要进入到那份浓重的困意中，羽华仍坚持自己的原则。
何迟暖急了，上前猛摇肩膀，试图让其清醒一点：“你你你工作狂有个限度啊——而且，就算真的要进入这种出了问题的大结境，也轮不到资历不够的我们啊！如果真像你所说，是那个结境出了问题，就至少得有二十阶，不，二十五阶，不，像这种结境崩塌的，要派二十九阶的境师进去才对！绝轮不到你这个十五阶的！咱们这是去送死啊啊啊啊！”
这不是何迟暖在骇人听闻，原界境师的能力一向以数字来划分，数字越大，能力越强，按规定，若有出问题的结境，须派出二十阶以上的境师。
境师的顶格是二十九阶，而羽华今年春天才刚升为十五阶，虽然在这个年龄能获得十五阶是个奇迹。
在南都，梦府的羽华，是个无各又有名的境师，说无名，是因为本人实在过于低调，社交圈又冷清。
说有名，不仅仅是因为外貌，更是因为阶位。
六岁时，梦羽华就以前所未有的年幼，获得了一阶，当年，境院还特意订做了适合小孩童的肩带，引起了很大的轰动。
今年十七岁的羽华，已经得到了境师通常要在四五十岁才能得到的十五阶位，而且从一路的狂飙的阶位来看，可能不用到三四十岁，梦羽华就得达到阶位的天花板二十九阶了。
那原本是在六七十岁，同时数量极少的境师才能拥有的阶位。
境师中的三分之二还多的人，在获得了十五阶左右，就完全的停滞住，这是境师族的常态。
即，十五阶到顶是正常的，继续往上升的，才是不正常的。
不过眼下，羽华再怎么是不正常，仍旧是个只有十五阶的境师。
“啊啊啊啊啊讨厌啦！！我就说我不该跟来的！”
跟随着十五阶境师的这位小随文，此刻还在悲泣，手中香罗帕绞成个小团团，
“你看看你现在这个样子，还怎么工作啊啊啊啊！！”
仿佛是为了应证何迟暖的悲鸣，梦羽华顾自进入了补眠。
因为在整个春天的夜晚都无法入睡，所以白天就会没精神，这样一来，自然也无法保障工作质量，后来干脆就形成了一到春天就请长假的惯例。
这个春天是例外。
临走时，大家都以为自己又是为了替金虎照赎罪，才不得不接了这趟西域任务。
其实，只是一个很好的借口。
或者说，若是平时，为了虎照出一趟差，倒也没错，只不过这次，看起来更像是替真正原因作了掩护。
只有羽华清楚，金虎照事件只不过是个凑巧。
距离申请新工作的前一天，他因为醉酒分不清过去和现在进行时，提刀私闯民宅，砍伤了两个曾经对梦羽华欲行不轨未果的境师。
若是普通人还能混一混，偏巧是拥有额外保护权的境师一族……
更何况，那两个境师也早受到了境院大长老的一致责罚，没想到，这次虎照趁着酒劲又来翻旧账。
过来禀报此事的工作人员，羽华能感受到他们想要表达的意思和急切的念头，不然，又怎么会提及不相关的西域任务。
他们也并不是真正关切金虎照的下场，所以把虎照的事情说完后，就马上绕到了这趟西域任务。
悬赏任务，条件顺便开。
这样看来，在平常来说根本就是不闻不问的西域结境，一旦真的出事，南都的境院就会火力全开，哪怕把几代院长的人情给花光也在所不惜。
随便开的条件，自然不止财宝一类的，甚至免罪赦免一类的更不在话下，而且境院更乐得在这方面给虚的，毕竟无本生意，南都境院的长老们，有得是赦免大权。
在大家眼里，没有比这更合适的将功赎罪了。
毕竟金虎照自从任职境院大将一职之后，就隶属于梦府这边了。
但羽华犹豫过，确确实实的犹豫。
对于一向作决定很坚决的自己而言，等同于放弃去救金虎安了。
外人看不出来，金大将军再怎么严格，还不至于为此事掐死小儿子，而自己在春天即将到来的情况下，冒然出去工作，不管是会死的风险还是无法把工作完成的风险，其实都大过金虎照的事后责罚。
所以当时，并没有应允。
虽然西域那边来信要人，却没有提对境师的阶位要求，想来，也只是普通的修复工作，一般阶位的境师即可完成的。
直至那阵夜风，才成了去西域的关健，替虎照赎罪一事，其实是真正靠后的。
没有想到，守护自己数十载的金虎照，竟然不如一个晚上忽而其来的晚风。
……那晚风里的花香，是和梦里一样的，并不是天然的初花香，而是人工合成的花香。
若是自然生成的花香，其实很容易就会忽略过去，毕竟现在的南都，已经有很多初花盛开了。
但偏偏不是。
所以羽华浮生了诧异，所以才以前所未有的速度，不顾一切的的跑了出去。
捕捉到那抹香息的心情难以形容，硬要说，就仿佛是要见到一个很久未见却极度想见的人。
还有，
那阵夜风是转瞬即逝了，但在消失的尽头，真的听到了。
那个，从来不曾在梦境中出现过的后续——
‘危险，
……别靠近我！’
和梦里一样的声音，只是更显成熟，仿佛说话的人，一直在这个世界，和自己一同成长着。
是谁？
还有那抹香息，大概也是因为不在梦境中的关系，让羽华感触到了更深的真实，
初花，是属于春天的花。
冬末春初，南都好些花都已开放，但仍旧陷在冬末最后寒冷中的西域，不可能会有什么花开。
整个西域，只有一个地方有花开。
西域的霜重寺，那里面，就有棵开花的树。
除去老得和霜重寺一样的年龄不谈，这棵树最神奇的地方，就是花开不败，一年四季，花香还完全不同。
一开始，这种四季不同的香味连名字都没有，后来，霜重寺的护寺者给四种不同的香气，安上了原界的花名。
春天的初花，夏天的灼花，秋天的凉花，冬天则是寒花。
梦里的香息，虽然还带着浓浓的人工香片气息，但，是初花的香味没有错。
每年春天，何迟暖都会拉着自己和虎照，去南都盛开初花的河边摆席喝小酒，所以四季花开中，羽华可谓对初花的印象最深了。
梦里的初花虽然带着人工合成的香息，但也是采了霜重寺的初花制作。
因为西域的花开，要远远晚于南都，梦里的初花带着寒冷的气息，这在温暖的南都是从来不存在的。
带着冬天残冷的初花香……
西域，霜重寺。
以上，是羽华能预估到的。
但，那份因为即将要见到某个人的悸动，就不是能预估得到了。
所以，
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