球赛

    “知安,你怎么还是起这么早啊?”

    说这话的是李倩怡,和褚知安走的最近的女生,昨天晚上李倩怡为了收拾自己被水杯打湿的试卷,和褚知安忙到很晚,十一二点才爬上床,半夜起夜发现褚知安亮着灯学习,原以为她把早上的功课挪到了晚上,结果她只是在完成晚上那部分,她始终保持着老话里的习惯,“今日事今日毕”。褚知安总是五点起,有时候不见天亮也见人影。褚知安心细,早起也不在寝室洗脸刷牙,带上前一天就备好的小帆布袋,拎着牙膏牙刷和课本在公共卫生间洗漱完就走到学校天台门口蹲坐着,捂住耳朵顾自背书。教室要锁门,每天从同学那借钥匙有些麻烦。褚知安喜欢天台,但学校怕学生出危险,万一有时压力上了头一跃而下,学校恐受不住,于是上锁,那么多年风云也变,锁都陈旧,里面估计也早已沉沉积灰。

    一想到褚知安因为自己少睡了好几个小时,李倩怡心里一阵不安,抿了抿唇看着外面还没亮多少的天,想陪褚知安一起去背书——因为她发现褚知安有点昏沉沉的,大概是睡的太少的缘故。但褚知安没有答应,她不喜欢麻烦别人。比起麻烦别人,她宁可被麻烦,至少这样还能证明自己的价值。

    褚知安喜欢蹲在阳台门口的台阶上,书本置膝上,双手捂耳与世隔绝。昨天睡得确实晚,诸知安发现脑子钝钝的,早晨愣了半响才惊觉没回应林倩怡,林倩怡也没计较,只说让她小心点,黑沉沉的可别踩了空。

    李倩怡的直觉是对的,褚知安背书的时候恍惚的就像在经历人生走马灯,她的脑海并不受控的浮想联翩起往日的点点滴滴,从幼年的幸福到曾经的不幸,从往昔的不幸到今天的还算满意,她翻江倒海的回忆里突然出现了一个剧烈的浪花,她猛地想到了一个人——卫酩。

    很奇怪的,这么久以来她都很少会主动想起关于卫酩的事情,除了篮球场那次的回忆一直在脑海里翻涌外。

    而卫酩对她,用查无此人形容不为过。

    但很矛盾的,她很自知的非常非常的喜欢他。很少像一些青春期的懵懂少女少年满脑袋都是心上人,嘴角弯弯眉眼也弯弯,但她课间十分钟用来从一楼跑到三楼已经坚持几乎一年,有时候是装水,有时候是上厕所,总之一天里一定会有一个课间是用来给褚知安从一楼奔向三楼的,就好像那是她人生新的起跑线,给她无数的动力,那三楼承载了很多属于不经人事的困顿少女的心事。

    褚知安绪及此才猛觉已走神良久,天边已是鱼肚白起,乱乱的思绪却突然回到了许久之前:

    她高一入学那年。

    褚知安和卫酩的“相识”是单方面的。

    褚知安刚考进一中时,背着沉沉的书包,拖着重重的行李箱,带着满脑袋的迷惘踏进了新的时光。学校安排了招生学姐安排带领新生。褚知安站在门口静静等待着学姐的时候,突然注意到了一个人,他很白,惨白,像是不见光,在人群里,在夏季时,是引人注目的反光,耀眼的明显。背对着褚知安,笔挺的后背和高瘦的身姿与褚知安在小县城里看见的大多数男生都不同,她以前见到的男生因为要下地干农活的关系皮肤大都呈现健康的小麦色,肌肉也发达,哪怕不用下地的也会因为顶着烈日在村里到处跑耍而晒黑。她很少下地,总是窝在家里读书做卷子,家长不止一次说过她缺钙惨白,但那个人比她还白。

    看着近乎发亮的后颈,褚知安瑟缩了脖子,他白的实在过分,褚知安本能觉得或许他体弱多病——那时候的大部分人包括褚知安还没有冷白皮的概念,心里的同情也不自觉的有些蔓延。只是学姐看上去并不同情,反而有些满眼星河。学姐很活泼,人也自来熟,顺手戳了戳褚知安的手臂:“学妹,你看,那个男生好帅。”

    褚知安略显惊惧,她没遇见过这么直白的夸奖,特别是对于异性。学姐眼看着吓到小姑娘,笑笑露出白牙,眉眼有些发弯,安抚似的摸了摸褚知安的手臂让她在原地等,随后就做了一件褚知安从没想过的事情。

    “同学你好,你叫什么名字?”

    “卫酩。”

    然后就在褚知安的注视下,学姐询问他的□□号。那时候的智能手机还没有那么流行,褚知安在上高三才拥有第一部智能手机,她手里拿着父母新买的按键手机,多了几分惴惴不安——她不知道什么是□□。

    但好像不只有褚知安不知道,卫酩也面露疑惑。他微微侧过身,褚知安这才看见他的半边脸。骨骼分明,眉眼深邃,眉骨角度恰到好处,唇瓣厚薄适中,山根高鼻梁挺。是褚知安没见过的英俊,但她觉得熟悉,后知后觉发现他长的有点电视上明星的味道,她不太看电视,知道的明星很少,只有一个李荣华在她脑海里有深切的印象,虽然老人都说是个病秧子歌手,但她就是喜欢,喜欢他身上那份破碎的浩荡,荣辱不惊。突然间,她似乎找到了面前少年和李荣华的共同点。

    发愣期间褚知安没认真听卫酩说话,等她回过神学姐已经笑眼倩倩地走了回来。不等她问,学姐就和盘托出——卫酩没给联系方式,只说自己是新生,如果有问题会问学长们的,还感谢学姐的关心。

    “你说那个帅哥是真笨拙还是装纯啊?”学姐一路上都笑骂着。但褚知安觉得她应该不生气,因为她提到卫酩的时候笑得眼睛都像月牙,亮又弯。她只摇摇头,学姐说他真有意思,褚知安淡淡一笑,于是学姐说褚知安和卫酩有点像。那时候的褚知安没有当回事,因为事不关己,她不想多掺和。

    再遇到和卫酩相关的事情应该是高一开学考出成绩那天。褚知安只考了五百多名,全年级九百五十七个学生,褚知安处于中下游。那时候褚知安就已经在成绩单上和同学的嘴里大致知道了年级第一卫酩的“威望”,譬如数学满分和英语作文得分低,譬如不爱说话不接触没多交集的人,不给联系方式等等等等。曾经的年级第一对现在的年级第一产生了羡慕和好奇。她有些莫名的向往想了解更多关于卫酩的事情,但她抑制住了,她知道这并不礼貌。

    至此,褚知安已经把这个长相英俊成绩优异的男生当做了偶像和学习的榜样目标,但真要论喜欢上,那是高二上学期的事情了。

    高二那年褚知安的成绩因为她的努力“逆流而上”,在年级前十徘徊,是他们班主任带课这么多年教出来的第一个,虽然她也没有教几年书就是了。但还是很值得惊喜的。班主任对她关心备至,诸如“注意休息”“不要太辛苦”“加油呀”之类的话频频入耳,看着成绩单上与卫酩越来越近的名字,褚知安觉得欣喜涌上心头,就像夸父追到了太阳,于是她破天荒的参加了学校组织的课外活动——男子篮球赛,说参加也算不上,应该说围观。虽然是李倩怡求了她好久,但如果换在平时,她肯定不会去。

    烈日炎炎,褚知安的手掌盖在头上,滚烫感就那样透过空气里的灰尘冲击在全身,实在热的不像话。年底已经凉爽了许久,这是难得的太阳,但热的褚知安直喘气做深呼吸,注意力已经难以集中在篮球赛上了。

    “诶诶诶!”

    人群里传来的惊呼让褚知安回过神。不远处一个穿着厚毛衣的女生晕了过去,半个身子在篮球场内,但比赛激烈,喧闹的人群只当为球员进了三分球而惊呼,褚知安怕球员踩到那人,连忙往前几步把女生往回拉,身边的人跑去找老师或者跑去医务室,李倩怡离得远,在人潮里拼命挤。

    “安安!小心点!”

    一个球猛地砸了过来,褚知安的大脑有些宕机,手里紧紧攥着晕倒女生的手臂,一种没有想过的本能突然冲破牢笼,她就那样整个人护在女孩头顶,事后有人夸赞她反应快或者善良,但那时的褚知安只是跟着本能就那样做了,她把这项善举归功于爷爷,有次树上落了果子,她蹲在地上,很小,拖不得,所以爷爷整个人护在她身上,地上突然的阴霾挡住了掉下来的果实,褚知安没有感受到重物砸到的疼痛。

    这次也没有,褚知安又看见了地面上的阴霾,但来的飞快,走的也快,等褚知安回过神,已经不知道是谁帮了她,只能看见卫酩抱着球的背影——她这才发现卫酩不知道什么时候上场了,他原是替补。

    球赛突然停止,褚知安也不再挪动晕倒的女孩,如果不是球赛激烈,褚知安原本也不会动她,怕造成二次创伤。

    她蹲坐在女孩边上静静地守着,走过来两个女生一个男生,男生她见过,和卫酩走在一起过。三个人走过来询问褚知安需不需要帮忙。

    在他们三人聊天的间隙褚知安才知道,他们是卫酩叫来的。

    “干嘛绕大半个场把我叫来?这边上不都是人啊?”高个子的女生道。

    “卫酩让我来的,说让我把对象叫上过来看看有女生晕倒了。”男生一边把围观却不帮忙的人遣散,一边回应着她,高个子的女生大概是他女朋友。

    “这哥平时那么冷漠,遇到事了还挺热心。”高个子的女生帮着一起。

    “真热心叫我们来做什么?自己怎么不来?”褚知安说不出来哪里怪,总觉得娇小点的那个女孩子对卫酩不满意。

    “没办法啊,这哥孤寡,真要扶人,他可扶不了,万一人家姑娘不喜欢男的碰怎么办?好心办坏事。”男生早已经满头大汗。

    “他倒是保守。”

    褚知安确定了,娇小点的那个女生就是不喜欢卫酩,甚至有点厌烦,她有些好奇。

    “好了好了,还恨着呢?那哥就那样,要不也不能孤寡这么久,”男生走到褚知安身边,“同学,她晕倒多久了?”

    “两三分钟了。”

    娇小的女生嘴里还是叽叽咕咕的说着话:“当然,他扔我礼物我恨他一辈子。”

    褚知安猜测那个女生可能和卫酩有什么情感渊源。

    褚知安不想再听,索性转头看向球场,卫酩也一直注视这边,但他没看褚知安,缓缓走来,在褚知安身后站定,认真的观察女生的情况,一直到医务室来人才缓缓收回视线。

    褚知安也是在那个时候才知道谣言不可信,卫酩决不是冷漠的人。

    “哟,我们卫酩大帅哥还有这么热情又善良的一面?”娇小的女生眼里的鄙夷都快溢出来了,“又是帮助晕倒少女又是英雄救美给美女挡球,怎么就不分一点善良给我?”

    卫酩只是蹙眉却不吭声。

    褚知安夹在中间觉得尴尬,用李倩怡的话来说就是:“靠啊喂!跟我有什么关系啊喂!你们没有教室吗为什么要在这儿吵!”但褚知安也是这时候知道那个挡球阴影是卫酩的。

    “胡月,”高个子的女生拉住她,“别生气了。”

    可胡月明显不解气:“喂!卫酩,之前没机会问你,现在我是真的很想知道,你不乐意收我东西我也理解,可是你转头送别人算什么?你就算丢垃圾桶我还说你洁身自好,你送别人,你!”

    “什么东西?”卫酩的眉头快能夹死蚊子,眼底的迷茫怎么也遮盖不住。

    李倩怡终于走了过来,炎热的天气发着闷,悠悠白云都显得刺眼了。她站在褚知安边上,也觉察到了气氛的恐怖,有些想拉褚知安走,但褚知安专注的样子叫她有些不好意思。

    胡月是卫酩隔壁班的女生,喜欢他挺久了,一直惨遭拒绝,但坚持不懈,给卫酩送过礼物,礼物样子也精致,托人就那样放在了卫酩的桌子上。卫酩不知道是谁的,让李朔在教室问,某个爱恶作剧的男生冒名领了说是自己的,拿着礼物就经过胡月班门口,被胡月撞了个正着,从此卫酩恶人的名头在她心里安的死死的,她也不再自讨没趣上去问,只在私下自己暗暗恨。

    知道是被人冒名顶替的胡月也不好意思再纠缠,还显得有些不好意思,不自在地看了褚知安一眼:“你男朋友,人还挺单纯哈……”

    还挺感慨,卫酩众所周知没有反驳和生气。

    卫酩也不知道她在说谁是谁的男朋友。

    褚知安满头问号,她背对着卫酩,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不少人都看到了卫酩挡球的样子,虽然只是他善心的举动,但胡月从不觉得卫酩是个这么热络的人,她以为这是卫酩女朋友。有了女朋友还叫曾经的追求者来帮忙,虽然她也不是卫酩叫来的,但总归就是气,现在得知曾经的明恋对象没那么恶就是在感情这方面蠢之后,一种“无知者无罪”的概念涌上心头,遂有些想讨好卫酩“女朋友”,表示自己不是故意的。

    李倩怡实在有些饿,笑着打断他们:“俊男靓女们,打扰一下,应该没什么事了吧?那我就把她带走了哈?”说着指了指褚知安。

    离开之前褚知安还回头开了一眼卫酩。他正好回头,和褚知安对视了一眼,就那样被火热的太阳抚摸着,褚知安突然觉得他的血液应该是滚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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