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清徽满脸不可思议，倒是裴晏打了招呼：“谢娘子好。”
谢清徽机械回道：“郡公安好。”
裴晏倒是笑了：“怎么？谢娘子第一次见做小二的郡公？”
“确实，确实罕见。”
谢清徽内心疯狂呐喊：这还不算是爱吗，元娘子真是吾辈楷模。
李靖安调侃：“你在这又是端茶倒水，又是迎来送往，怎么，元娘子还没答应你？”
裴晏摆手：“你想多了，我和元娘子不过是社会主义兄妹情罢了，可不是你们想的那样，况且这铺子，我也投了一半的钱呢。”
虽然听不懂什么是社会主义，但李靖安还是听懂了兄妹情道：“兄妹情？我可没见元郎君出来给自己妹妹招揽。”
紧接着补充：“你这几日不好好当值，被陛下削了又削，怎么你是不想干了吗？”
裴晏耸肩：“削就削了呗，我这不也没饿死吗？”
李靖安皱眉：“裴家主最是挂心裴氏，你不想着怎么光复裴氏，整日在这里能做什么？难道真的来给元娘子做赘婿吗？那我估计人家都看不上你。”
“唉，我知道你是为我好，可是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况且我们也不会更惨了。”
“谁说的，二哥今天还说你们裴家还有很大的下降空间。”谢清徽接话。
李靖安&裴晏：“……”
李靖安看了一眼自己的娘子，最后还是开口劝道：“也不光是为了裴家，也是为了你自己。你有才华，有能力，不管做什么都会有所成就，况且世道就是这么个世道，士农工商，商在最后，你和元娘子的铺子为什么能如火如荼，还不是因为背后有元家和裴家撑腰才不会被别人眼红坑害吗？
若你手无权势，怎么能护的住现在的生意？会做生意的人多了去了，可是没有人撑腰，他们大多都是血本无归，你把生意当退路，也要有足够的本事不被人踢下高台才是。”
裴晏垂眸道：“让我想想吧。”
气氛一时有些僵硬，谢清徽接话道：“郡公，您刚刚说的什么新品奶茶，我倒是挺想喝的，不如一样来一杯吧？”
裴晏应声后就去后厨传话了。
谢清徽感叹：“这位河东郡公倒是能屈能伸，别说高门显贵了，就是落魄了的小官家的郎君，都未必能像他一样舍出面子。”
李靖安道：“裴晏这个人，还是很有本事的，只是他心不在仕途，唉，有的时候和他相处，总觉得他拥有和我们不一样的灵魂，不像河东裴氏子，倒是有些前魏名士的风流写意，向往自由在里面。”
话正说着，裴晏就端着三杯奶茶上来了：“三个都是滚烫的，你们小心烫。”
谢清徽吹了吹，喝了一口后，眼睛发亮：“天呢，真的好好喝，比咸奶茶好喝多了，这个红豆沙糯糯绵绵的，真好吃，欸，里面这个黑色的珠子是什么？”
裴晏道：“这是珍珠圆子，糯米粉做的，很好吃的。”
就连向来对这些不感兴趣的李靖安也道：“这个蜜桃茶饮倒是很不错，元娘子真是心思玲珑。”
听到元娘子三个字，谢清徽忍不住问道：“郡公，我能冒昧的问一下吗？元娘子到底有多少铺子啊？”
裴晏想了想回答：“最开始的首饰铺子，然后是奶茶铺子，旁边还有酒楼，茶楼，还有一间射箭馆，她的烧烤铺子马上也要筹备起来了。”
听到烧烤两个字，谢清徽似乎想到了什么：“那元娘子找好供货商了吗？”
裴晏摇头：“就是因为没有找好供货商才头疼，京中禁止宰杀牛肉，而好的羊肉大多来自云中，价格昂贵。除了操心供货商的事情，元娘子还要去淄州找几个烧烤大师傅，可有的忙呢。”
“那你看我怎么样，二哥在云中有熟人，也正好是出售羊肉的商人，我想和元娘子一起做生意，我们负责供货，你看怎么样？”
裴晏看了一眼李靖安道：“可以是可以，但是我得叫元娘子上来和你们一起谈。”
谢清徽忙不迭点头：“可以可以。”
等裴晏出去以后，谢清徽才道：“二哥你不会怪我自作主张吧？”
李靖安摇头：“你想做什么就去做，况且这也是好事，不仅自己能赚点银子，还能帮助元娘子他们解决麻烦，最重要的是还可以带动如今京中的商业繁荣，若是人人都能像元娘子一样，光是税费就能给国库增添一大笔收入。”
谢清徽昂首：“二哥你真是，越夸我越不好意思了，我可没这么伟大，就单纯想挣点银子罢了，况且我是真的想结交元娘子这样的人。”
正说着，裴晏领着元明月上来了，元明月看到他们不禁笑了：“李郎君，夫人，我们又见面了。”
谢清徽看着面前不过十七八岁，笑意吟吟的元娘子道：“久闻元娘子的大名，快，先坐下吧。”
“听说夫人想同我们合作烧烤铺子的事情？”
谢清徽点头：“是的，恰好二哥在云中有认识的供货商，可以弄来上好的牛羊肉。”
元明月眼眸动了动，内心思索，云中？是归化城，也就是内蒙古呼和浩特了？然后开口问道：“夫人不怕血本无归吗？”
谢清徽笑：“我相信元娘子的本事，只看如今的金玉阁和蜜雪就知道了。”
元明月摇头：“哪里是我一个人的本事，也要靠裴狗……郎君和大家所有人的努力，况且烧烤铺子和其他的不一样，烤肉在京中不算什么稀罕吃食，况且也有不少做炙肉的店，我们的竞争力还是很大的，最重要的是，在烧烤的调料方面，我们还需好好斟酌。”
谢清徽动了动耳朵，她好像听到了狗……郎君，眨了眨眼睛看到裴郎君的死亡微笑，她觉得自己应该没听错。
“咳咳。”李靖安插话：“元娘子不必忧心，做生意嘛，有赔有赚，况且清徽实在是仰慕元娘子，能与元娘子做生意，是我们夫妇的荣幸。”
这话一出，元明月也不再推辞，直截了当道：“烧烤店的铺子是裴晏的，他按照低于市场价格的两成租给我，同时铺子的装修和运作，他也投了三成银子，还有五成是我自己的银子，那夫人和李郎君投剩下两成的银子用于铺子运作可好？
盈利所得，我们就按照各自的投入比例来分成，至于供货的事情，我们可能得好好商量一下，至少我要见上那位供货商一面如何？”
李靖安与谢清徽表示没有问题，生意谈成一半，谢清徽也很兴奋，说道：“那就以茶代酒，祝我们烧烤店生意兴隆。”
众人也笑着碰杯。
谢清徽好奇道：“元娘子，方才我上楼的时候，看到店中小二，除了一两个会武的郎君，好像都是娘子。”
元明月摩挲着杯子回答：“是的，我名下铺子招工，都是优先招娘子的。他们这许多人里，有的是因为重男轻女被耶娘贱卖的女儿，有的是因为天灾人祸没了家人的女儿，也有的是从花楼里侥幸逃出来的女儿。世人招工都是先看性别，才看能力，而底层人的生活更多是苦力，也因为郎君力气大，干活卖力，所以老板们也更愿意招郎君。”
“但是我想在自己力所能及的范围内，为这些娘子们提供一个遮风挡雨的地方，也让她们靠自己的双手劳动获取报酬，而不是为了一个平平无奇的郎君，在后院撕扯发疯，直到灵魂凋谢。”
其他三人听到这话也都沉默了下来，谢清徽是感同身受，李靖安想到了自己的阿娘，而裴晏……仅仅只是因为他是二十一世纪正常优质男性罢了。
元明月呼了一口气道：“如今这世道比之前朝已经好很多了，也正是因为北地前辈女子们的努力才让我们有了片刻喘息的机会，我相信迟早有一天，娘子与郎君一样，都能为了自己的锦绣前程在外奔走。”
谢清徽心存向往：“会有这个时候吗？”
“会。”元明月坚定回答，仿佛透过自己，在和那个已经离开的二十一世纪挥手打招呼。
此时的李靖安和谢清徽不仅仅是感受到了元娘子做生意的头脑，更被她所说的话所震撼，不禁对她又多了几分欣赏。
谢清徽感叹：“元娘子真的好厉害，她说出了我梦想已久却不敢奢望的生活，真的会有男女平等的那一天吗？”
李靖安摸了摸她的头：“会的，只要我们有能力也有权力来影响和改变的时候。”
喝完奶茶，时间也不早了，李靖安牵着谢清徽的手，向裴晏和元明月告别回府。
大雪依旧纷纷扬扬，他们两个人在雪中相互搀扶上了马车，裴晏和元明月站在二楼看着他们的马车逐渐远去，变成一个小小的黑点。
元明月给自己续了一杯奶茶道：“这么冷的天，若是有四川火锅吃该多好，我想吃楠火锅。”
裴晏坐在她对面：“还火锅，这个朝代可是没有辣椒的，想吃火锅，不如想想怎么整点辣椒吧，说起来没有辣椒，咱们的烧烤该用什么佐料代替呢？”
元明月也叹了口气，在他们生活的二十一世纪里，辣椒是在明朝末年才出现的，而乾隆年间才被当作菜端上了饭桌，但是现在，一个陌生的王朝，一块陌生的地图，他们去哪里找辣椒啊。
裴晏扣了扣她面前的桌子道：“你有没有觉得，这个朝代虽然陌生，但是却又很熟悉？”
“熟悉？”元明月迷茫。
“大运河。”
“你是说……”元明月惊呼捂嘴。
“确实，我感觉很像，不过我们还需要时间来探查这一切，若真的像我们所想的那样，我们得好好考虑考虑以后的路该怎么走了。”
“所以你这段时间不去当值，连遭贬斥也是因为……”
“是的，就是你想的那样。”
元明月：“那我劝你还是安分守己好好当值吧。”
“为什么？”裴晏疑惑。
“因为按照那位的心胸来看，你应该活不到站队的时候。”
裴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