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见

    为着两家商讨婚事,安国公与谢凌虽是临时安排,却也择了休沐之日。

    谢府。

    天刚蒙蒙亮,谢夫人便进了女儿的院子,吩咐明镜与明心为娘子梳妆。自女儿大了以后,谢夫人便很少来绛雪轩了,常常都是女儿去主院见她,看到女儿生活了十四年的院子,再想到即将要成的婚事,谢夫人也有些感慨。

    内室之中,谢清徽有些郁闷,虽说商讨婚事很重要,可是阿娘怎么这么早便过来了呀,她还没睡醒啊……谢清徽抱着被子在榻上滚了一圈之后无奈起身。

    净面漱口之后,谢清徽坐在梳妆台前。

    明心看着略无精打采的娘子道:“娘子,今日我们梳什么髻呢?总不好像平时一样梳垂挂髻吧?要不梳个双刀髻?”

    谢清徽努力醒了醒神,双手微拍了两下面颊。

    “别梳双刀髻了,倒是显得有些成熟,不如就朝云近香髻吧,不失体统也不会太过繁重。”谢清徽看着镜中的自己道。

    掐着时间,谢夫人走进内室,看到已经梳好发型的谢清徽点了点头,又开始看妆容,当目光落在女儿的唇瓣之上时:“明镜,娘子的口脂太淡了,只有一点透亮,你把之前新购的口脂给娘子用上,气色更好不说也喜庆些。”

    随即谢夫人又问女儿:“清徽可想好要穿什么了吗?”

    谢清徽指着屏风后的银红襦裙回答:“女儿今日本想穿之前皇后殿下赏的那件银纹天水碧襦裙,只是想着今日是商讨婚事,便打算穿的隆重些,所以换了这件银红牡丹襦裙。”

    谢夫人笑:“清徽思虑的很是,阿娘知道你向来不喜太艳的颜色,比较钟爱天水碧一类的浅色,还怕你今日穿的不够艳呢。”

    面对谢夫人的夸赞,谢清徽笑了下,转头看向镜中的自己。一双秋娘眉,端庄温柔,本就无辜可人的杏眼配上蔷薇色的眼妆在这一刻显得楚楚动人,从未如此郑重的装扮过,倒是有些陌生了。

    此时的绛雪轩,母女一派温情,而安国公府却是鸡飞狗跳。

    天还未大亮,李静姝就火急火燎的赶往了弟弟的志远堂。听弟弟的近随说他竟然还未起身,便有些坐不住了,连忙让人唤他。

    李靖安看着已经整装待发的阿姐无奈笑:“阿姐,这天还没大亮呢,你怎么就过来了,我知道今日要去谢府,但也不至于这么早吧?”

    李静姝略带英气的眉眼一瞪:“你们这些郎君知道什么,初次登门,你不得装扮装扮啊,庄重知礼是给谢府众人看的,但你也要格外的捯饬一下自己吧?否则谢娘子凭什么中意你呢?你个没成婚的郎君知道什么?”

    李靖安憋笑:“阿姐,你不一样也没成婚吗,怎么说起话来老气横秋。”

    看着姐姐瞬间炸毛的眼神,李靖安只好抬起双手表示投降,去了内室束发换衣。

    过了大约有一刻钟,李静姝有些坐不住了:“你怎么还没出来,快出来让阿姐看看。”

    李靖安只得穿着新衣出来先让自己的阿姐品鉴一番。

    李静姝手托着下巴上下打量,“阿弟,你穿雪青色这一类的颜色搭配白玉冠确实是好看,只是今日我们是去商讨婚事的,这一身有些略微清冷了,不如换成那件绯红色的吧?”

    李靖安在镜中照了一下自己也觉得阿姐说的有道理,于是换成了绯红色的衣裳搭配金丝冠,不再佩戴白玉冠。

    平日里有些刚硬的郎君果然很适合这种艳丽而又充满攻击性的色彩,这样的颜色反倒不适合温润如玉的大哥,李静姝如是想,她满意的点了点头表示很不错。

    想到一大早就来了自己这里的阿姐,恐怕还没用早膳,于是说:“阿姐,时间还早,不如在我这里用早膳吧。”

    “我就是专门来提醒你的,早膳不要用太多,今日我们就吃的清淡些,选些汤水就足够了。”

    “阿姐,便是入宫面圣与上朝也不过如此了。”李靖安啼笑皆非。

    李静姝翻了个白眼:“那你就不懂了,在我看来,遇到心仪娘子的那一刻,恐怕心中的紧张可比面见圣上要多得多了。”

    姐弟俩在志远堂用完了早膳后动身前往前厅。

    看到今日焕然一新的二郎,安国公也很是满意,至少让谢府的人知道,他们家是很愿意也很认同这桩婚事的,于是安国公难得慈爱的赞赏了李靖安一番。

    刚过辰时四刻,安国公便带着世子,二郎以及家中唯一的娘子李静姝登上了马车前往谢府。听闻管家报安国公府马车已经进入谢府所在的乌衣巷后,谢凌便带着夫人与长子在门口迎候。

    安国公李承下了马车拱手道:“谢贤弟,虽是四月里,可这天气还不是特别暖和,你我又不是外人,何必在此等候呢。”

    谢凌笑:“这有什么,李兄今日登门,我高兴极了,不过在府门稍候了一会罢了,哪里就会冻着,请,李兄。”

    “请,谢贤弟。”

    两家人进入前厅之后,谢清徽与谢清雯两姐妹已经安排好了茶水点心,看到一举一动颇有章法的谢清徽,安国公内心隐有赞赏。

    两家大人互相寒暄完,李承接话:“谢贤弟,我府中之事你也是晓得的,夫人早逝,其他的妾室哪里能够上得台面,本该是让大郎娘子一同前来的,只是府中事务繁杂,三郎又年幼,离不开长嫂,她被绊住了脚,我只得领着两个不孝子和女儿来了,女眷之中若有怠慢之处,还请贤弟海涵。”

    谢凌笑:“这算什么大事,李兄不必介怀。”

    “国公过虑了,世子夫人出身博陵崔氏,出嫁之后更是得京中赞誉,如今她一个人就要料理整个国公府的内务,实在是辛苦,我们自然是明白的。”谢夫人也笑着表示理解。

    “那就好,那就好,对了贤弟,我们光顾着聊天了,倒是忘了孩子们。”说罢,李承指着身着月白色衣裳的李靖廷道:“这是我的长子,想来谢贤弟在朝中也曾见过他。”

    “见过谢叔父,谢叔母。”李靖廷行礼道。

    谢凌与夫人点头:“虎父无犬子,世子一表人才,前途无量啊。”

    李承摆手:“什么世子,贤弟只管唤他靖廷便是。”

    说完又指向身着石青色襦裙的娘子:“这是我的长女,静姝,夫人早逝,我对她疏于管教,天天就知道出去闯祸,唉。”

    谢夫人反倒很是满意:“国公说笑了,国公夫人也曾是英姿飒爽的娘子,我倒是极为喜欢静姝呢。”

    李静姝对着瞪目的阿耶吐了吐舌头,众人大笑。安国公也只好无奈:“随她去吧。”

    说罢,众人的视线都落在了李靖安的身上,看着面前身姿挺拔,剑眉星目的俊朗少年,谢夫人与谢凌都在心中感到很是满意,又问了他的功课与武学,就连有些挑剔的谢清平也舒展了眉头。

    此时众人都在七嘴八舌的说着自家的儿女事,谢清徽的视线落在了对面李靖安的身上。

    这两年京中审美时时刻刻都在变,曾经北地最喜大气爽朗的娘子与沉默刚毅的郎君,只是随着南北方的统一,南地贵女温和娴雅的气质逐渐占了上风,就连对于郎君的审美也从之前的刚毅变成了现在的温润。

    可谢清徽喜欢的,还是像李靖安这样有军中统帅气质之风的郎君,故而眼中也渐渐的露出了满意之色。

    在谢清徽没有留意到的空子里,李靖安也在看自己的未婚妻,看她时而思索,时而打量,时而点头,最终露出满意之情的灵动之态,他也觉得很是可爱。

    本以为谢家娘子与大嫂一样,是规行矩步的世家贵女,可如今看来,分明是一只在长辈面前装乖的狡黠小狐狸。巧了,他也不喜欢太过端着的贵女,反而更欣赏如阿娘与阿姐一般的灵动娘子,因此,他的眼神也从开始的毫无波动,变成了欣赏与喜悦。

    正在思量的两人哪里知道,他们的一举一动都落在了谢清雯与李静姝的眼里。本是为着自己的姐姐与弟弟而来的两人已经在旁边饿的肚子咕咕叫,一盏又一盏的茶水下肚,怕失礼数,却也不敢吃太多的点心。

    看到两人有些旁若无人的温情眼神,仿佛周边都冒着粉红泡泡。李静姝与谢清雯两个从未谋面的娘子,在这一刻脑中竟然产生了共鸣。

    “呵,肤浅的郎君,果然是觊觎我阿姐的美色。”谢清雯有些怀疑见色起意。

    “唉,看脸的娘子,你怕是要被我弟弟骗了。”李静姝有些感叹一见钟情。

    “……”

    大人与兄长们的交谈依旧在继续,周边的粉红泡泡依旧没有停止。李静姝又吃了一块红豆糕心想:“我为这个家终究牺牲的太多了……呜呜呜。”谢清雯换了一盏茶水看向对面有些激动的平阳郡君李静姝,难道她也饿了吗?谢清雯如是想。

    “……”

    对上谢家二娘子疑惑的眼神,李静姝讪讪的放下了手中的糕点,假装无事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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