扭转

    姜醒知道,要想避免类似的事情再度发生,真正掌握自己的命运,一来,大殷国力必须强盛,二来,自己必须是个有价值的公主,不能被随意割舍的公主。姜醒不知道等到国力强盛到姜玲能选择的那一天时,她还愿不愿意回来,但是,她想给她这个选择。

    姜醒的伤在慢慢好转,将将能站起来,不过还是不能走路,怕伤口崩裂,从前多么有生机活力的人,却如此郁郁寡欢,常常发呆,侍女们都很担心她。夏荷心思活络,让内务府将马车轮子安装在椅子上,当她喜滋滋地将这个新奇玩意儿推到姜醒面前的时候,姜醒不想辜负她们的一片好意,便任由侍女们推着她去了八角亭内吹风。

    这一病,姜醒又瘦削了不少,她并没有刻意掩盖脸上的苍白之色,静静地坐在那里,仿佛是望着远处的树,大红衣角随风上扬,看起来有些伤感。今日,北上送嫁队伍回来了。

    一个小太监打破了这份孤独,原是惠贵妃吩咐内务府来测量公主身量,五月初五是姜醒生辰,皇帝认为公主及笄是大事,永宁身体不好,百姓们也是连番受灾,边境动乱,要礼部大办,以此喜事兴国运。

    姜醒心中冷笑,她知道这其实是圣上的愧疚之心,不仅仅是对她的,四皇妹的离开,让他想起了二皇姐,不过姜醒认为,这还不够,于是次日午后,她拖着病体去叩见父皇。

    “父皇,儿臣晌午做噩梦啦,梦见二皇姐和四皇妹在想家,梦见他们无依无靠,被坏人欺负了,儿臣好害怕,怕她们过得不好,怕儿臣自己再遇刺……”看着长大的女儿,天南地北不得相聚,皇帝虽不认为有什么错,但此情此景,确实有些凄凉。

    “醒儿,及笄之礼过后,就是大人了,不可这般说哭就哭,皇家威严还是要在的。你的皇姐皇妹都是为了大殷,大殷子民会感念他们的,哪会有危险。当初为你皇姐备下的公主府,朕命人重修扩建,即将完工,做你的公主府也足够体面,刺杀过后,五百精锐约莫有两百负伤,休整好之后,仍旧守卫你的安全,另外,及笄之后,朕再调拨一千仓鹰卫护你公主府,京城之内,无人能伤你。”

    其实,这般规模不符合公主规制,不过当这谈话传到大臣们耳中时,他们都没有说什么。毕竟永宁公主才遇刺,圣上拳拳爱女之心,他们不好在这个时候说什么。

    桃雨推着姜醒离开,迎面碰上晏泽,应该是要御前奏对,听说此次送嫁亦不太平,曾遇马匪抢劫,不过晏泽总归完成差事,封赏已有着落。正想着这些有的没的,初夏的晚风吹起了晏泽额角的发丝,落日也格外偏爱他,整个人朦胧在一层金光中,缓缓而来,真是好看,姜醒正想着。

    姜醒抬手,示意桃雨停下轮车。微微笑道:“晏公子,别来无恙啊~”

    “见过公主殿下,有劳殿下记挂。”晏泽能看出,永宁公主其实不想笑,她往日不管见谁,都是面带笑意,可能是病了的缘故,这笑容看起来,令他有些难受,于是鬼使神差地说了这么一句:“殿下,结果出人意料,但不是您的错,这时局如此,不必过分苛责自己。”

    姜醒倒是有些意外她会与自己说这些:“多谢,我知道了。”

    公主殿下没有再自称“本宫”,倒是令晏泽感受到她的无奈与脆弱,多了一份亲近之感。不过,晏泽还是更喜欢往日公主朝气明媚又不正经的样子。想着这些有的没的,永宁公主已经由侍女推着走远了。晏泽赶紧收回心绪,正正衣冠,御前奏对。

    圣上很满意晏泽未将马匪抢劫一事闹大,且他本就是先皇后侄儿,国公之子,年前二十二岁便中进士,经此一事也说明确实是有胆识,便任命他为中书舍人。

    因圣上亲自交代惠贵妃此次及笄之礼要大办,中书省不敢懈怠,光是章程就草拟了三份,陛下赐食邑一千五百石,封号沿用永宁,另赐一千仓鹰卫护卫公主府。

    惠贵妃家族显赫,其父宋长盛乃骠骑大将军,骁勇善战,可不知为何,养出来的儿子女儿却是不入流,自先皇后去世,惠贵妃协理六宫,不少不得宠的妃嫔都受过苛待,生活过得不如意,便将怨气都撒在无辜之人头上,姜醒是看不惯这般为人处事的。宋长盛之子宋凛然辜负他父亲的期望,课业功夫学得不怎么样,倒是日日流连于烟花柳巷,屡教不改,听说大将军很是气恼。

    惠贵妃有些不满陛下对姜醒的优待,三年前大公主姜定及笄,食邑只一千二百石,也没什么护卫公主府的兵甲,不过她也知分寸,皇帝说要大办,也不好明面上找陛下不痛快。

    青玉宫内,娴妃清退了闲杂人等,说是母女谈心,姜醒静静坐着,似乎有些发愣。

    “你这次能躲过远嫁蒙古,与本宫和你三皇弟有极大的干系,你及笄之后,圣上应是会为你相看人家,届时,你三皇弟便有更大的筹码了,你要记得你三皇弟待你的好,尽力帮他……”

    看着母妃颇有兴致地不停说着,姜醒却是有些难过,其实她心里是感激她们的,但是那种永远被排在第二位的感觉,还是令人有些压抑。记得小时候,母妃对她还是很好的,是不是这皇宫太吃人,才会变成今日这般啊。

    公主及笄,后宫众人都是要添礼的,都是人精,皇帝既然说了要大办,这礼物自然要一视同仁,不能送的比大公主及笄少了,让人拿住把柄。

    收礼物并不能让公主殿下多么喜悦,毕竟从小也是见惯了奇珍异宝,但是,公主府确实得到了姜醒的重视,姜醒是一个精致的公主,对于吃穿都是吹毛求疵,更别说长久居住之地了。公中的匠人还不够,公主派人请了民间最有名的工匠,与宫中承办此事的内务府总管,一同商议公主府建造。说是商议,其实是姜醒说出对公主府的畅想,宫人绘制图纸,公主不满意的进行订正。什么亭台楼阁,湖泊假山,真真是奇思妙想。

    这一个月,姜醒右腿已经痊愈了,隔几日便出宫看看公主府改造进度,日子倒是过得惬意。

    五月初五,万里无云,阳光明媚,永宁公主及笄,推杯换盏,喜笑颜开,好不热闹。

    这些日子,晏家也没有闲着。镇国公晏平东秘密派人前往山东,寻到王岁,拿到了一封书信,永宁公主及笄三日后,晏平东便将这封信呈于陛下。

    “王岁此人,倒是一心为国。”说罢,天子就将书信递与晏平东,晏平东虽然早知大体内容,但还是细细浏览一遍,回道:“此人离京之时,臣曾赠他一些盘缠,是以将书信给了微臣。信上所言,这土地田产大部分由公主赠予,小部分由王岁所购,皆愿无偿为朝廷所用,正是解决了开凿运河的最大难题。”

    “哦?国公也认为开凿运河是为良策?”

    “回陛下,王岁曾言,河道宜疏不宜堵,臣深以为然,这河官三年来每每发水灾,均是堵塞为主,却又年年冲破河道,所以臣认为,这三年证明,也许当初王岁的治河之道或许是良策。”

    “朕又何尝不知?不过是群臣反对,别无他法,既然王岁是明珠,就不该蒙尘,朕这便调他入吏部,任侍郎一职。”

    “陛下圣明。”

    第五日,王岁进京上朝,谈治河之策:“臣认为,治理黄河水患,除了巩固两岸堤防之外,可提前开凿河道,流经耕地,北达缺水的通州,南部可修志长江,所经之处不仅仅灌溉田地,更是能沟通南北,一举两得。另外,可在中游设置防风林,稳固土壤,防止滑坡……”

    一石激起千层浪,朝堂之上,有说国库空虚,不可随意启动大工程,有说王岁空有报国志,却无甚才能,无法担当此等大任的,甚至还有谏官抨击永宁公主,认为女子不得干政的。

    这话很快就传到了百姓们耳中,百姓们却是深以为,开凿运河是治理水灾的大功德,公主殿下是为民着想,一时之间,永宁公主倒是成了百姓赞不绝口的名人。

    一日,永宁公主正在京城周边爬山,闻陛下宣旨入宫,便匆匆回公主府,换了一身宫装,入宫拜见君父。

    “儿臣拜见父皇。”姜醒抬头,镇国公晏平东也在此处,还有一些吏部官员,抨击她的谏官。

    众官员向永宁行礼,公主摆摆手,并不为难他们。

    “永宁,你可知朝堂之上,朝臣们因你赠王岁田产吵闹了好几日,说女子不得干政?”天子佯装恼怒,实际上,若是完全不赞同公主所作所为,镇国公呈信当日,便会将公主叫到宫中训话,何必等到今日。

    姜醒心中门儿清,“父皇,您若说赠王岁田产,那是有的,不过干涉朝政,儿臣是万万不敢的。不过是赠予田庄罢了,那一群老腐朽们小题大做罢了,父皇怎的也信这种话?”旁边攻讦过永宁公主的官员脸都憋红了,看起来很是生气。

    “那你倒是跟朕说说,这些田产为何不直接献予朝廷,拿给朕,而是赠予王岁?”

    “父皇,儿臣前年前往荥阳探望舅舅一家,路遇大量灾民,衣不蔽体,食不果腹,儿臣将装带的烙饼全都分发下去,可还是杯水车薪。儿臣那时便想起幼时您对儿臣的教诲,一无所有爱子民。回京后听说吏部尚书王岁王大人被贬黜出京,儿臣就觉得那些大臣迂腐不堪,遇到问题解决就好,何必这般攻讦呢?且儿臣那日出宫玩耍,正好看到王大人离京,便上前询问他的治河之道,王大人没有因儿臣年纪小,又是女子而敷衍了事,他向儿臣详细讲了他的治河三策,下下之策方为堵,儿臣深以为然,这才动了帮他的念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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