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阿欣沉睡,霍辰悄悄起身去了书房。
“大人,按照您的吩咐,长义去调查黄小妹,她果然是认识阿欣的。”
原来,那日锦衣阁掌柜带着黄小妹来府里,刘信便察觉阿欣对黄小妹似乎有些不同,便将派长义入宫,将此事告知大人。
霍辰命长义调查黄小妹,便发现了端倪。
“黄小妹和寡妇屈三娘是邻居,小人派人细细在周围打探,得知阿欣今年三月入京,一直就住在屈三娘家,还认屈三娘做干娘。”
霍辰了然。
阿欣入京后,与丽嫔结识交好,丽嫔定是见她无处安身,便让她去亲母屈三娘那里住。
黄小妹是屈三娘的邻居,那日入府量身,认出了阿欣,并对阿欣说了什么,所以阿欣才心生怀疑。
“大人,看来黄小妹一定是说了什么,夫人才会生疑,还问了方泰几人。那大人,现在我们还能遮掩过去吗?”刘信忐忑。
骗是不好骗了。
可若是不骗,阿欣知道真相,还不知道会气成什么样呢。
“这不难。你即刻去找冯道,让他将屈三娘挪走。”
如今谢觉成了残废,声名狼藉,自然再也顾不上屈三娘,而屈三娘是丽嫔的生母,倒不如将她换个地方看护起来,以防万一。
刘信点头:“小人这就去办……只是……”刘信有些担心。
“但言无妨。”
“只是大人,纸是包不住火的,我们这么一骗再骗,等有朝一日阿欣知道真相可怎么收场啊。”
骗一回两回也就罢了。
眼下这可是一骗到底了。
属实有点欺人太甚了。
“我自有打算。”霍辰眼底的忧色一闪而逝,瞬间变得笃定泰然。
不过一个小小阿欣,假以时日,他定然能让她顺服。
……
翌日。
一大早,霍辰便催着阿欣起来:“今日无事,我陪你去弯肠巷见一见那屈三娘。”
阿欣点头,她立即洗漱用饭,然后同霍辰出门。
如果屈三娘真的认识她,那真相便大白了。
马车内,阿欣偷偷看了霍辰一眼。
只见霍辰闭眼养神,神色平静超然。
他看起来,一点儿都不像是骗子。
阿欣不由得狐疑起来。
难道是黄小妹骗了她?
很快,不到小半个时辰,马车就到了弯肠,不雪问了路人,得知屈三娘家就在巷子最里处。
“屈大婶是寡妇,唯一的女儿远嫁了,她呀就住在巷子最深处那小宅,平日深居简出,很少见到人呢。”
秦雀赶着马车,不多时就到了巷子深处。
阿欣下了马车,不雪叩门。
很快,有人应门,是一个男子,三十来岁。
见到几人,男子惊讶:“你们找谁?”
不雪道:“我们找屈寡妇,屈三娘。”
“屈三娘?她早就搬走了啊。这房子是我去年年底从她那里买来的,她好像是去投奔她外嫁的女儿了。”
去年年底?
“这么说,你从去年年底一直住这儿?”阿欣问。
男子点头:“是啊我买了宅子,不就是为了住吗?”
“那这位大哥,你可认识我?”阿欣急忙又问。
男子看了一眼阿欣,好笑:“你这姑娘真奇怪,你不认识我,反而问我认不认识你。你又不是庙里的菩萨,我怎么认识你?”
“……”
男子有些不耐:“没事轻便,这房子是我买的,可别给我找麻烦。”说罢,他关上了门。
阿欣望着木门,眉心微拧。
这人的话,和黄小妹的话有悖啊。
此时,霍辰也下了马车,他瞥了一眼半旧的木门:“阿欣,按照此人说法,你五月之前并未住在此处。”
阿欣点头:“是啊,可黄小妹为什么骗我呢?”
霍辰立即吩咐:“黄小妹说她是屈三娘邻居,你们在附近找找看,她是否住在这里。”
不过一刻功夫,秦雀就把黄小妹带来了。
黄小姐跪在地上,一脸忐忑:“求贵人饶命,小女撒谎了。”
阿欣不解:“你为何说谎骗我?”
黄小妹声音打颤:“夫人,是小女贪心。那日小女入府,偶然听到有两个扫地老妇说话,她们说你失忆了,记不起五月以前的事情,还提及您的名字。小女一时鬼迷心窍,于是便撒了谎。”
“好大的胆子!”霍辰呵斥。
黄小妹继续道:“大人饶命,小女家里困苦,父母病着,妹妹年幼,小女一时发了昏,想用这个办法让夫人记住小女,以后便可多多提携赏赐小女。”
霍辰却看向阿欣,认真问:“阿欣,她骗了你,你要如何处置她?”
阿欣松了口气。
大人没有骗她。
她看向跪在地上的黄小妹:“她这么做也是情有可原,算了吧。”
霍辰神色一松:“就这么算了?她骗了你,阿欣。”
“可我也没什么损失啊。她只是想多要一点银子,又没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阿欣见黄小妹十分可怜,不想再为难她。
“好,我都听你的。那便不再追究,就这么算了。”
霍辰一挥手,秦雀又拉起黄小妹,把她拉到一边便让她走。
黄小妹忙不迭跑了。
……
事情真相已明,霍辰与阿欣坐上马车回府。
阿欣之前怀疑过霍辰,心里有些不安,便向他道歉:“大人,对不起,我不该怀疑你的。”
“错了。”霍辰望着阿欣,纠正。
阿欣只得厚着脸皮,轻声道:“夫君,对不起,我不该怀疑你。”
“你错怪了我,向我道歉,这么轻飘飘说一声可不行,得有赔礼。”
听到要赔礼,阿欣急了:“赔礼?可你这么大的官,要什么没有啊。我,我哪里有什么东西给你。”
她现在手里确实有一些金银首饰。
对了,还有丽嫔送她的金镯子。
“丽嫔的金镯子不可以给你,那是我的。”阿欣又急忙说。
霍辰轻嗤一声:“你放心,我有的东西就不会要你的,我要的是我没有的东西。”
阿欣一头雾水:“我哪有什么东西。”
她穷光蛋一个,所有之物,都是他人所送。
霍辰目光落在阿欣的粉唇之中,他目光微暗,慢慢伸手,轻抚上她的唇:“阿欣,我要你主动亲我。”
阿欣吓得拍开霍辰的手,身体往后挪。
她盯着霍辰,一脸不赞成。
大人怎么还不死心。
非要和她做“半真半假”的夫妻。
真是愁死她了。
霍辰却笑着:“你错怪了我,必须赔偿。这赔礼你若是愿意给,那最好不过。”
“那,那我不愿意呢。”阿欣又悄悄往更远处挪。
霍辰盯着她:“你不愿意,我自己取。”
“……”
“不过今日我要回宫,下次你做好准备。”霍辰又说。
危机解除,阿欣顿时松了口气。
虽然大人只是暂时放过她,但是能拖一日是一日。
或许过几日,大人又想通了,不想和她做“半真半假夫妻”,只想和她做“姐妹夫妻”了呢。
……
等马车到了霍府门前,阿欣像是蚱蜢一样一下跳下马车。
霍辰只是轻笑一下。
等阿欣下了马车,长义上来了。
他手里提着一个包裹。
“大人,这是夫人留在屈三娘家的行李。根据屈三娘交代,今年三月十八,谢月儿带着夫人去家里借住,夫人一直住在屈三娘家,直到五月初二。”
五月初二,正是阿欣被薛不寒送进霍府前一日。
“包裹里有什么?”
“小人不敢看,不过冯提督交代,包裹里有婚书和一本账本,想来有些用。”
霍辰便打开包裹,里面是两身衣物,还有一些贴身的小衣,他脸色微热,避开衣裳,找到了那两样东西。
婚书是十二年写的,男女双方正是薛不寒和苗阿欣,有当年的里正画押见证。
霍辰看了一眼便合上婚书,这东西他看着就烦。
阿欣爹真是个蠢货,怎么给阿欣定了这个狗屁男人。
霍辰又打开账本,那账本记得清晰明了,可内容却让霍辰震惊。
“天元二十一年三月,薛父丧,送礼金三两。”
“天元二十一年五月,薛母病,付药钱两百文。”
天元二十一年,那是十年前,天元是先帝年号。
头两年的字迹粗狂,显然是男子所写。霍辰推测是阿欣的爹。
等到了天元二十三年,笔迹换了,字迹十分稚嫩,显然出自孩童之手。
看来,是阿欣爹死了,阿欣自己开始记。
账本一共记了整整十年,每月一小结,每年一大结。
霍辰略略一翻,心中加算,发现十年下来,阿欣家为薛家花费多达两百多两!
这对普通百姓来说,可是一笔巨款。
霍辰心中惊奇:阿欣家倒是小有资产啊。
看了账本,霍辰赞叹:这对父女也真有远见。
若是薛不寒不负初心,高中后娶了阿欣,这账本自然不会见天日。
可若是薛不寒忘恩负义,阿欣便可用账本索取,如此也不会赔本,白白付出。
只是,这对父女万万想不到,薛不寒比他们想要阴毒得多。
霍辰的目光落到在账本最后一页。
“升明六年腊月初九,薛不寒欲上京赶考,送盘缠三十两。”
“升明六年腊月十一,薛母筹备婚事,取一两。”
霍辰的目光紧紧盯着“筹备婚事”几个字,恨不得将纸戳出一个洞来。
他猛地合上账本,脸色不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