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正缓缓落下山，大片的橙红在深蓝的天空上蔓延。

    沈陈的办公室有一整面的落地窗，夕阳照进室内。沈陈一半的面庞陷在光里，凝望着窗外的眸子清澈明亮。

    “之前我有问过你，我们还能回去吗。你没回答我，但我想我们都知道答案。 ”

    2026年，因为出现的大量科技垃圾，大气温度持续上升，地球上40%的地方变成沙漠。

    于是‘奇迹’研究所派出两名得力干将，用穿梭仪的最后一次穿梭机会摧毁装置。

    来到这里以后两人发现穿梭有好的一面，之后张真初在哲理家的帮助下测算出穿梭仪器的承受范围——3000次，于是他们决定结合实情，在第三千次穿梭后进行销毁。

    从‘物理家’到‘哲理家’，为了这一计划，沈陈和张真初做了八年的准备等待第三千次的到来。

    “我会去和廖华说这一切都是我做的，和你没关系。”

    张真初叹了口气：“沈陈，在决定和你一起成为‘盛长官’的那天起，就准备好和你一起战到最后。”

    盛长官深居简出，很少有时间会露面。平时发布任务只会通过通讯仪，但跟随盛长官的人都知道，六月到九月这个时间段他的脾气就极为不好，有人说是因为在这个时间盛长官在医院。

    但没有人知道，这个“盛长官”其实是两个人一同使用的身份。

    沈陈皱眉，试图反驳：“不……”

    张真初：“沈陈，我不可能独善其身。你也不必对我感到愧疚，因为我的这条命是你救的。”

    张真初是沈陈的上司，本该只负责完成项目的实施。

    可实际上是他成为沈陈的影子，在保证项目的顺利进行的同时，为沈陈扫清一切障碍。

    如果没有张真初，沈陈的“盛长官”身份不可能到现在都没有被人发现。可倘若没有沈陈，张真初早就死在被物理家追杀的那个夜晚。

    他至今都记得沈陈为了救他是如何为濒死的物理家劳心劳力，后来为了项目在搭上廖华这条大船后，又被当年给物理家开路而得罪的人追杀差点掉了半条命。

    如今他所做的这一切，不过是在沈陈贡献的基础上锦上添花而已。

    晚风阵阵，张真初舒适地眯起眼：“八年都熬过来了，我们必须赢。”

    他加重了“我们”这个词语，因为他察觉到沈陈最近的心思。

    里菲那次沈陈选择使用炸弹，故意露脸将江安凡拍到，都是沈陈想让所有人尽早发现他的存在。

    夕阳下的光芒并不刺眼，就像他们所处的境况一样——是黑暗前人间的最后一丝光亮，却也是为黑暗降临人间而照明。

    “廖华让我下班以后过去吃饭。”

    听到沈陈的话，张真初原本惬意的神情一瞬间收起，“我带你过去。”

    车子驶进穹顶花园，抵达廖家别墅的停车库，张真初把车子停稳。

    “那些新闻我会帮你处理，但是廖家这边就只能由你应付了。”

    他把放在后座的几个文件夹交给沈陈，“我这些年陆续搜集到一些关于廖华参投项目的后续跟进，特意给你拿来一部分，看看你需不需要。”

    沈陈接过后扫了一眼最后的结论，这些资料标明廖华所有参投项目，致死致残率已经达到60%。

    “张真初，”沈陈神色复杂地合上文件，“你说我们这样助纣为虐，以后要是主任知道会不会被骂死？”

    他们的部门主任最讨厌这类道貌岸的人，如果知道廖华还利用科研残害无辜，决定会气晕过去。

    张真初：“我也想过。”

    廖华不是什么好人，给他做事手里不可能干净。

    “这几年，我们给廖华做了不少肮脏的事情。就像这次的吴芩，哪怕和我们预想的结果南辕北辙可还是发生了。”仰面靠在驾驶座椅上，张真初有些疲惫地闭上双眼，“这些骂名我会替你顶着，你放心。”

    队友的仗义让沈陈心里又是一阵的酸涩。

    临下车前，张敬源问了沈陈一个私人问题：“舍得和她分手吗？”

    沈陈攥紧手里的资料，打开车门，没有回答他这个问题。

    他只是说：“谢了，又欠你一次。”

    ……

    廖家别墅。

    “混账！”

    一个茶杯砸到刚进玄关的沈陈额角，鲜血顺着伤口流淌下来。

    沈陈这样还不能让廖华解气，他将拐杖狠狠砸在地上，重重的声音像是在展示他的怒气。

    “华鼎的股价今天已经跌停了，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那些丑闻必须要在今晚凌晨之前压下去。”

    沈陈：“明白。”

    公关最重要的就是时效性，一旦过了黄金时间，传播效率会大打折扣。张真初也是意识到这一点，才会代替不能出面的沈陈去处理这件事。

    廖华说完就让佣人扶他上楼休息，一时之间客厅就只剩沈陈自己。目送廖华离开，他这才把一直放在自己公文包的文件拿出来。

    刚拿出来，最右边的地下室门就开了。

    廖涛一直在地下室看电影，放映室隔音，因此也不知道沈陈回来而廖华上楼了。

    原本是趁着电影结束上楼活动一下，没成想刚好撞上沈陈。

    廖涛坐在廖华曾经坐的主位上，伸手去拿放在茶几的烟盒，“知道我今天会回来，你还非要来找不痛快？”

    曾经廖华为了不让廖涛在家里生气，知会过沈陈，让他周一和周五来家里吃早餐和晚餐，其余时间不用回来。

    “今天是特殊情况，”沈陈坦然地把调查资料放在茶几上，“是干爸让我过来的。”

    廖涛把打火机摔回桌上，“他让你来你就来，当年你也是这么听话才进的我们家门呗？”

    原主在经历被人偷拍私密照后，被得知消息的金主试图转手给廖华，好在当时的廖华没有特殊癖好，拒绝了。

    沈陈之所以现在能成为廖华的干儿子，凭的是他八年前在物理家展露的能力和他给廖华带来的利益。

    然而廖涛不清楚这些弯弯绕绕，还以为沈陈是以身伺主才进能廖家门。

    这些年来，沈陈听了太多次这样的话，脸上的笑容没有丝毫变化，“廖少的脾气也是一如既往，没有变啊。”

    廖涛：“过奖，比不上某些不要脸的。”

    沈陈把文件又往前推了推，最后放在廖涛的打火机旁边：“不如，你先看看这个再说？”

    “哧，”廖涛不屑，“当年，你拿着你和我爸的那些烂照片上位，现在又拿什么比我给你让位？”

    “沈陈，有的时候真觉得，我曾经把你当兄弟拍的那部戏就是个笑话。”

    资料就放在廖涛的面前，他拿过来细细浏览。

    上面清楚的记录了廖华希望达到的最终效果、整个实验的过程，以及最后试验品的情况。

    “你也看到了，这个项目极其残忍。”沈陈好像对廖涛的那些话没有丝毫反应，神情和语气仍是十分担忧廖家一样，“倘若这个报告被别人拿走，那干爸一定会被送进局子的。”

    对于沈陈的话，廖涛没有理睬。他紧紧握着手里的资料，一字一句地查看。

    这时，沈陈又把放在桌上的一份报告递给廖涛：“倘若这几个报告被别人拿走，干爸一定会被送进局子的。”

    眼前又多出一份报告，廖涛这才正眼看向沈陈。

    “正如你所见，”沈陈低头，示意他看回报告，“试验品所服用的药物，也来自干爸投资的公司。”

    “妈的。”

    查看后，廖涛暗骂一句。他把几份报告扔回茶几上，表情烦躁。

    沈陈把廖涛如今的神态尽收眼底，然后又拿出放在压在最后的文件。

    “这里是干爸这些年在‘物理家’投资的所有项目资金。”

    这一次，廖涛接过沈陈的文件，语气震惊：“09年……我爸这么早就在做这些了？”

    看见廖华投资的一个项目最后被国家特别军事队接管时，廖涛直接把资料扔在桌子上。

    “你直说吧，找我到底想做什么！”

    沈陈顺着目光看过去，“这个项目当时的代号叫‘狩猎’，传送这批项目的人持有重武器，最终导致17名执行人员当场死亡，15名人员受伤，还有5名人员在后来治疗过程中因为心理原因去世。”

    廖涛紧皱眉头，“你手里有这些东西，为什么不直接去找我爸？”

    “首先，这些资料也是别人给我的。其次，”沈陈微微一笑，“就像你说的，我是个外人，要是我真把这些东西给他，你觉得你爸会怎么想？”

    按照廖华的性格，他会问都不问直接解决沈陈。沈陈不难办，可棘手的是源头不在沈陈这里。

    沈陈说完，就俯身整理桌上散乱的文件夹。

    廖涛思索再三，最终还是被他说服。

    “你想怎么办？”

    “送干爸离开。”沈陈毫不犹豫道，“送他去一个没有人能遇见他的地方，让他重新开始生活。”

    “你的意思是送他去国外？”

    沈陈点头。

    廖涛却有些迟疑，“做错事应该要接受相应的惩罚，包庇不但是害自己更是害别人。”

    在监狱生活一年多以后，廖涛彻底醒悟了。

    以前的错事都是因为他对于自我的放纵，他缺少一个对于自我道德的底线。所以他不会一错再错，他的父亲也不能再错下去。

    “你真的忍心吗？”沈陈用打火机将文件点燃焚尽，“小涛，就算你再不认我，我也真心把你们当家人。爸还有几年就要退休了，让他风风光光的离职吧。”

    廖华应该感谢自己的儿子，是廖涛的正直救了他一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