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

    隧道出口是在第五星系一个荒无人烟的草原上,寒伊刚走出来身上的衣服就换为最开始的那套军装。

    她走的快一点,恰好当时光脑有了信号,她本只是查看消息,无意间回头一看,眼疾手快地把阳煜那身衣装拍了下来。

    得益于新时代科技拍照的隐蔽性,寒伊食指借着查看消息的姿势在虚拟屏上轻轻点了两下,屏幕一闪,照片就已传到了云端。

    阳煜半点没察觉,见寒伊停下来,还以为下一个空间隧道无法构建了就问:“我们要乘飞船回吗?”

    寒伊摇头:“坐飞船绕两个星系回去黄花菜都凉了,分头找找,这里应该有人留了显形浮生珠。”

    阳煜脚都还没抬,邓望就扯着他的衣摆藏在他身后冲寒伊说:“姐姐,你说的是我脖子上那颗银色珠子吗?”

    寒伊脚步一顿,回头看邓望的眼神有些诧异,不过一瞬又恢复平静问:“你感应的到它在哪?”

    邓望直觉寒伊的眼神有些可怕,又往阳煜身后缩了缩:“能,就在你左手边往前走二十步左右开着紫色小花的草丛里。”

    寒伊抬头看了眼二十步开外的那丝毫不起眼的紫色小花丛,阳煜单手抱起邓望走过去找珠子,邓望甚至连草都没扒拉,一伸手就将那颗浮生珠拿了出来。回来后,跟拿了个宝贝一样往寒伊面前捧。

    寒伊又颇具探究性地看了他一眼,伸手接过那颗小球。邓望没有察觉不对,但阳煜却敏锐地感受到在这之后,寒伊对邓望的态度从最开始的陌路多了点更为复杂的情绪,像是惊喜但又很矛盾,仿佛夹杂着些悲悯又好像是他的错觉。

    新的浮生珠拿到后,寒伊就将之前跟阳煜被卷入隧道里趁乱拐走的两个浮生当做定位浮生塞进了浮生珠里。隧道再次开启,这次根据前面浮生传来的消息,那边似乎没有多少活物存在,危险性不高。

    三人又跟之前一样往隧道深处走,临近出口时,寒伊却突然定住了脚步,拍拍阳煜问:“你会剪头发,裁衣服吗?”

    阳煜清俊的面容上浮现出一点疑惑,但还是接话道:“没试过,给植物修过枝算吗?”

    寒伊瞄了眼邓望,把那孩子吓的又往后退了一步藏到阳煜身后,她手腕一转,手中冒出把锋利的冰剪刀递给阳煜:

    “也行,给你十分钟,不管你怎么修,把他给我修的看不出半点过去的样子。衣服实在没办法就都给我烧了,拿你的外套给他裹上带走。”

    说罢,她就走过拐角给这五岁的小男孩留点隐私空间。

    阳煜有些头疼地接过这任务,邓望睡着的那段时间里,寒伊在光脑上给他打了事情的前因后果跟她接下来的计划。

    他知道寒伊的顾虑,走出这条隧道看到的可能就是芥子星背后的掌控者。在他们面前,邓望不管是从哪来的都不能是芥子星,一旦被他们发现邓望的身份,芥子星上那群羔羊就会迎来一场血的洗礼。

    阳煜明白归明白,但邓望捂着衣服,眼中含泪看着他喊:“不行,这是我娘亲给我缝的衣服,你不许烧。”

    阳煜头更疼了,这一幕要是被联盟那些老古董们看到,指不定以为他有什么特殊的癖好,以此为由攻击舅舅。他按了按太阳穴,稍稍清醒点,把外套脱下来放到一旁,半蹲在邓望面前说:

    “望儿,我们待会要去的地方跟芥子星有很多不同,那里的人穿的衣服都是我跟姐姐这样的,男孩子也很少留长头发。你娘亲把你送出来就是希望你平平安安地长大,但如果有坏人发现你跟我们的不同了,他们就会把你抓走,还会打你娘亲。

    我知道望儿肯定不想给你娘亲添麻烦,这样,哥哥不烧你的衣服我帮你把它收起来,藏的好好的,等什么时候坏人都被打败了,我就把衣服还给你好不好?”

    邓望眼中的泪珠滴滴答答地落在衣襟上,他从出生起就只见过娘亲跟老祖宗两个人,所有的活动范畴就只有老祖宗的那方小院跟后山。不是没有向往过外面的世界,但从没想过看世界的第一步就是要把过去的所有割舍掉。

    但也正是因这样特殊的成长经历,他此时骤然经历这么大的变故,尽管只有五岁却也知晓阳煜所说的并不是不讲道理,哭归哭,却还是哭着点头:“哥哥,那你先剪头发吧。”

    青布巾被取下,一缕又一缕的发丝混着泪珠掉落在隧道里。

    阳煜有些无奈却还是要跟他交代注意事项:“望儿,待会我们出去后,你记好了,不管看到谁,不管谁跟你说话,问你什么问题,你都不要回答,一个字也别说。跟好我跟姐姐,不要乱跑,知道吗?”

    “嗯,哥哥,那我以后都不能说话了吗?”

    “当然能,只是现在你对外面的世界还不够了解,等我们出去了,哥哥姐姐给你找一个先生,你什么时候学的跟外面的小孩一样了,让任何人都看不出你是哪来的就能说话了。”

    阳煜说的清楚,邓望也懂事的过分,等头发剪完,邓望便顶着一个小蘑菇的发型,整个人缩在阳煜宽大的外套里,扯着衣摆光着脚往前走,看上去可爱好笑的同时,又让人不免带上几分怜惜。

    十分钟到了,寒伊稍显不耐地催促:“好了吗?”

    邓望跌跌撞撞地提着衣摆往前走,小奶音还带着点哭腔回:“姐姐,好了。”

    阳煜跟在他身后见他走的艰难,还是没忍住,一把将他抱起走到寒伊面前。

    寒伊抬眼打量了一番邓望,突然将手伸到他脸前,邓望吓的闭了闭眼,却只感到眼角一凉,似乎有什么东西滴在了自己脸上,他脸上像是有什么东西消失了,又好像只是暂时被遮盖住了。

    不过没有镜子,他也看不到自己有什么变化,只见寒伊收回手,大跨步往前走,留了一句:“手艺不错。”

    寒伊走的快,右手拦住阳煜,先他一步迈出隧道,以防有什么意外情况出现。不过这次隧道出口的情况确如空间浮生传回的讯息一样,几乎没有活物存在,但多的是半死不活的东西在。

    阳煜被她拦住身后,见她停住不动,还以为有什么危险,手里的元素剑还没成形就见寒伊转头对邓望说:“眼睛闭上,我不说睁就不许睁。”

    邓望对寒伊的话简直是言听计从,她说什么就是什么,当即紧紧闭上眼窝在阳煜怀里也不出声问原因。

    寒伊的脸在邓望闭眼之后就如坠冰窖,冻人的可怕,她扯住衣角,指尖凝结出一点冰尖划过衣服,扯下来一段长条扔给阳煜:“给他眼系上再出去。”

    阳煜不知寒伊为何要如此谨慎,跟着走出隧道后,算是明白为什么寒伊脸色这么差了。

    他们所在的地方是一个巨大的实验室,一眼望过去几乎看不到尽头,几近惨白的光在头顶洒下,映着冷冰冰的金属地面,实验室里每隔五米左右就有一个大小不一的培养器。

    每个培养器都大小不一,大的三四米高,小的不过一米高。上半部分都是由透明的玻璃外罩组成,下面是统一的银色金属柜子,依稀可以从玻璃罩底部看到那下面接满了各种管道。

    玻璃里面都装满了各种颜色的诡异液体,中央浮动着一个奇形怪状的人或者不知名生物。

    正对着阳煜跟寒伊的那个培养器里是一个被嫁接了沧海星原住民鱼尾的男人,鱼尾明显和他的体型不符,要小许多,他的腰部与那条鱼尾相接之处竟多出一指宽的泛白皮肉。

    他上本身又像是被注射了某种鸟类的基因,脖子往下长着些稀疏的羽毛,在淡蓝色液体的浸泡下羽毛还在微微晃动,动一下就扯着男人身上的皮肉,水晃动的稍稍厉害些,羽毛就连皮带肉地一起落下。

    那玻璃罩底部就已挤满了犹带血肉的羽毛,也是看到那个阳煜才明白,不是他身上的羽毛稀疏,可能最开始这羽毛长满了他全身。一天天脱落,就这样最早掉落羽毛的地方伤口已然恢复,但剥皮削肉的痛却每日都要受。

    若是这样还不如从最开始就死去的好,不过看他的样子,似乎是早就死了,这样也好,阳煜眼中划过几分怜悯。

    寒伊面色也谈不上好,不过还是记得自己来这的缘由,出来就打开光脑,不出意外的,信号全无。她也没指望这里有信号,点了两下调出全息录影模式,将四周的境况都录下来,抬步往实验室中央处走。

    最开始两侧的培养器里,是各种嫁接的人体实验,里面的人男女老少都有似乎并没有什么规律。

    寒伊的脸色没什么好转的迹象,越来越黑,阳煜一直跟在她身侧没说话,又经过一个培养器时突然停住了脚步,寒伊停住脚步问询的目光投过去。

    阳煜察觉后回道:“这个人,我认识。两年前我第一次参加军校联赛,有一次做任务遇到了一个五级的异变生物,队伍被冲散,教官重伤,我跟山泉军校的队长一起被困在深山里,联络器也没有信号无法跟外界联系。

    当时只有我一个有活动能力,就出去求援,山泉军校的队长留在山洞里照顾教官。但等我带着援军赶回去,山洞里就只剩几滩血,两个教官加上山泉军校的队长全都失踪了。当时监察团认为是异变生物袭击,他们不敌被异变生物拖走所以尸骨无存。这个人就是当时山泉军校的队长钱楚南。”

    寒伊听完,仔细地打量了一眼面前这个人,大概一米八左右,整个人泡在看起来干净透明的水里,穿着件宽松的白袍,跟前面几乎被分尸的人比起来他要体面的多。面容衣着干净,露在外面的皮肤也看不出有什么伤口。

    她上下扫了几眼,走过去手覆在培养器上,里面紧挨着钱楚南的那一部分水开始结冰,冰块覆盖钱楚南全身后,她指尖微动,裹着白袍的冰块一块块碎裂,变成浮冰漂浮在水里。

    钱楚南上半身再无遮挡显露出来,一眼看过去,流畅的肌肉线条,依旧光滑的皮肤,似乎可以直接去当人体模特。但寒伊目光淡淡,仿佛在看一个再普通不过的生物标本,最后她目光落在钱楚南腹部看了许久。

    要不是了解寒伊性格,阳煜甚至都怀疑,她跟伊橙一样看到腹肌就移不开眼。他上前一步,站至寒伊身侧:“怎么了?”

    寒伊手指在玻璃罩上轻轻点了点:“那里,有几个针孔。”

    阳煜看过去,发现钱楚南肚脐下方两指的位置有几个细小的针孔。他眉头微皱:“有人在抽他的元素池。但人死后,元素池不就自然消散了,他们怎...”

    “谁告诉你,他已经死了?”

    阳煜瞳孔紧缩,猛地转头看向钱楚南:“怎么救他?”

    “救不了,活死人一个,想救他,就杀了他,替他结束这无望的生命。这些人把他当猪养,他被注射了异变浮生基因针,本来早就该死的,这个实验室的人把他泡在特制的元素营养液里遏制他爆体身亡,等他元素池满了,就会有人抽走。这个过程无异是百蚁噬心,他能活到现在都是奇迹。

    等他身体彻底垮了,那些人就把他分尸做成你刚进来看的那个样子,那时候他估计还有一点意识,说不了话,也睁不开眼,在黑暗与疼痛里日复一日地等着死亡来临。”

    寒伊近乎冷漠地说出这段话,但手指却捏的咔咔作响。瞄见邓望在阳煜怀里探了探头,耳朵朝她这边伸,她掌心突然出现了两个透明的耳罩,毫不留情地往邓望耳朵上扣,扣上之前又威胁了一句:“大人的事情,小孩子不许听,无聊就睡觉。”

    阳煜在原地静默许久,最后抬手摁上玻璃罩,面前的男人依旧如两年前初见时一般模样,似乎他一睁眼就又会豪气万丈地说:“才十六岁啊,这么小,放心跟大哥走,以后在联赛里哥罩着你。”

    他也确实是这么做的,当年如果不是他推开了阳煜,受伤的就是阳煜,守在山洞里看护教练,最后失踪的人也只会是阳煜,不是他。

    阳煜五指逐渐紧握摁在玻璃罩上,最后偏头问寒伊:“他现在能听到我说话吗?”

    寒伊看着阳煜素来淡然的脸上,罕见地带了些低沉复杂的情绪,又听他这样问她便知阳煜与这个人之间并非那么简单的同学关系。

    当年事发时,她正在第七星系四处奔忙,派去保护阳煜的人,后来有跟她提过当时的事情,她当时忙的焦头烂额,知道阳煜没事就放下了心,额外拨了一笔钱给当时失踪人士的家属,让下属去查事发缘由跟后续,此事就被她搁置脑后没再细问。

    现在想想,这和伊迎那件事是如此的相似,只不过与她不同的是,阳煜并非那个加害者,只能说是幸存者。但阳煜当年也不过十六岁,难免会对独有自己一人幸存有些执念。现在又骤然见到当年保下自己的队友变成如今模样,心中必然不好受。

    寒伊这些年见惯了生死,对这些事情看淡了许多,尽管如此,心中也从未真正放下伊迎和那一整个飞船的人,更何况是阳煜。

    她抬眼看着里面那个似乎只是睡着了的男子,二十四五岁的年纪,正是人生最意气风发的时刻,本有着无限光明的未来,却因联盟内部权力倾轧在这里生不如死地挣扎着。

    阳煜本挺直的腰背似乎弯了些,寒伊突然有些后悔当年没能给那个十六岁的他拨个通讯,问上几句,她指尖微动,肯定地回道:“可以。”

    阳煜向来平和的眼中带着几分狠厉,似乎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一字一顿道:“楚南哥,我是阳煜,很抱歉来的这么晚。你放心,你的家人我会好好照顾,害了你们的人我也不会放过。你...”

    寒伊见阳煜如此为难,本想替他动手,但她手指还未抬起,就见钱楚南脖颈间猛然出现一条红色的血线,鲜血在水中猛然绽开,像极了生命最后的绽放,带着一种绚烂壮烈的美感,沉甸甸地压在人的心头。

    “一路走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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