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样子是他们弃车逃跑了。所以，还有希望。”秦璐璐肯定地说，伸手握了握金云熹的，一样冰凉。
“我们现在去哪？”金云熹大量了一下四周，思索着带上什么才能帮上忙。
“他们通知我们去指挥中心，路已经通了，现在是在周围搜救。需要我们去辨认一下车里的物品。顺便如果有双双的常用物品可以带着，警犬找人可能用得上。”
“双双的东西……”金云熹想了一会，“洗发水算吗？”她从脑后拨了一缕头发，凑到鼻尖闻了闻，“味道还在。我跟双双用一个牌子。”
“去问问吧。”
时间最为紧要，金云熹、秦璐璐、管勒和吴茜同程一趟车按照救援队的要求最快速度到达现场附近。
所谓的“指挥中心”，不过是给救援队临时避雨的军用帐篷。
林队长开着救援车带他们去到了车辆被挖出来的路口。
雨已经停了。地面依旧泥泞。
还有工程车作业，几个人跟着林队下了车，往事故中心走。哪里顾得上崎岖，哪里顾得上泥水，他们生怕错过了一点儿救人的时间。
“是这辆车吧？”林队指了指被拖出来的三四辆车中的一辆。这辆SUV根本看不出原来的模样了，黑色的车体覆盖了厚厚一层泥浆，车顶被石块和泥块压垮，挡风玻璃破了个大洞，前门扭曲地敞着，轮胎也在拖拽的过程中少了一个。
几辆车里受损最重的就是它了，无法想象如果车里有人……
金云熹忍着眼泪，走近瞧了瞧。车牌不太看得清，这种商务车内部也长得大差不差。
真的是祁钧的车吗？
“我们确认过了，车是登记在海昕影视公司的。”林队说，“我们勉强从车上找到了一些私人物品，但是都被泥水泡过了。”
车旁散落着一个电脑包，一台已经变形了的笔记本，两部沾了泥的手机，还有一个水杯。
“是这辆。”金云熹小声地说。那个粉色的水杯是她送的。
秦璐璐正蹲着一样样检查，她想确认这是祁钧的车，却又不想它是。
“没错，是这辆。”电脑和手机的型号都对得上。
“确定没有人在车上？”管勒再次确认。
“没有，这辆车在最里面，而且后面那三辆车里也没有人。这个区域周围也没有发现伤员。看起来是他们发现势头不对，提前弃车了。”
“那人会去哪里？”吴茜发问。
“一般会被泥石流冲走。”林队叹了口气，指了指山下被泥石流冲出的满是石块和折断的树干的斜面痕迹，“我们已经派人下去找了，但这种地形搜寻难度很大。”
这段山路刚好在半山腰，距离山谷怎么也有上百米。泥石流冲出的坡度少说也有四五十度，即使是人工加固的山坡走下坡路也并不安全，更何况现在是一滩烂泥。
他们的心又紧了起来。
林队是军人出身，并不常跟他们这些家属打交道，此刻的气氛确也觉得应该安慰一下：“乐观的话，如果他们有人学过或者有类似经历，会往山上走。”
“有什么是我们能做的？”金云熹问。
“既然车里的人都下了车，那么在一起的概率还是有的。其它几辆车的家属还在路上，之前问过你们，能提供些失踪人员的个人物品吗？”
“我们带了些衣服，”管勒从背包里翻出来助理王蒿留在公司的换洗衣服，“还有一包烟。”这是司机唐师傅的。
“我们在祁钧外婆家，没有带他的衣服。”秦璐璐解释。
“头发行不行？”金云熹偷摸走到林队跟前，低声道：“洗发水的味道可以吗？”
林队到底是见过世面的：“这几天下雨，估计没用。”他又转念想了想，不好打击家属的信心，“也行吧，没准派的上用场呢！”
*
金云熹翻出背包里的军刀，抓了一把头发，不由分说就割了下来。别说，这刀真不好用，把头发割得跟茅草似的，反正是没法见人了。
吴茜倒是有些心疼，毕竟进《山海》的剧组，为了尽可能在戏里不用假发，金云熹可是一年多都没剪过头发了，这会都过了腰长。
这么一刀，回到解放前，什么洗发护发产品的商务怕是续不了约了。
这边把头发绑了个圈给了林队，那边金云熹随便扎了个丸子就跟着大部队一起回了大本营。
他们四个很清楚，像自己这样“养尊处优”的人，体力不行技术不行，是不适合上山搜救的，再难的情绪也得自己压着，不能给搜救队找麻烦。
总得做点儿什么。不然这颗心悬在那里，只会更难受。
管勒继续跟公司商量公关方案，对接工作室接下来的一系列活动（甚至讣告都拟好了）。
吴茜联系刘小虎对接超话主要管理者（包括祁钧的个人超话和熹世珍祁在内的所有CP超话），管控舆论导向，不要把矛头指向剧组和并不知情的金云熹。
秦璐璐也把最新最乐观的情况告知姑妈秦沁，希望能让家里人少一些焦虑。
“我好没用……”金云熹发现自己毫无用处，除了伤心就是发呆，这种无力感将她吞噬。
她从来不知道自己还有这么多眼泪，以为早些年都流干了，麻木了。
“你好好等着，等他们找到了，祁老师看到一个健健康康活蹦乱跳的你，就是最好的。”吴茜安慰道，她拍了拍金云熹的肩膀，用临时帐篷里不知哪里捡来的梳子帮她把头发重新梳起来。
“可是他……”他不一定会得来……金云熹怎么可能说出口。
“他们一起失踪的有十一个人呢，这么多人一个都没找到，说明他们都好好地躲过了泥石流。”
“都是我命不好，连累了他。”
“乱讲，你命里的苦早些年都吃完了，以后等着你的可都是好日子。”
“他们说‘麻绳总挑细处断’，要是偏偏又断在我身上了呢？”
“不会的。你那么认真那么努力，老天不会看不见的。”
“可我总是欺负又又，他每次提结婚我都没同意，老天肯定觉得我太不知足了。”
“姐姐懂你，你就是太为他人着想了。你刚毕业的时候，我也总劝你别太相信祁钧，觉得他太年轻将来肯定会变心。现在圈里的人但凡认识祁老师的谁还会讲这样的话？”
“别说吴茜姐，我那时候也是不同意的。”管勒插嘴，“他追你的时候才多大？二十有没有？”
“二十一？”金云熹估摸着，祁钧很早就对她示好，是她自己太迟钝。
“看！法定年龄都没到，天天想着谈恋爱。”管勒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语气，“后来还干脆什么吻戏感情戏都不接了，也得亏是秦老板和祁总面子大，不然哪个娱乐公司能容得下他。”
“他本来是打算签深深娱乐的，”秦璐璐也回忆起来了，“后来听我姑妈讲，因为她跟深娱的楚总太熟了，怕双双去了被人供成太子爷，所以给塞进海昕的。”
“这都可以的吗？”吴茜表示羡慕，随即问道：“所以我们熹熹进深深……是秦老板？”
“深深的楚川楚总是我姑妈的师弟，暗恋我姑妈很多年。”秦璐璐答的随意，好像谁都知道一样。
“我们海昕的刘总倒好像是祁钧父亲的老朋友，”管勒解释道，“所以秦老板就让祁钧签在海昕了。”
之前金云熹没弄得太明白的弯弯绕绕，这么一下就都解释通了，“那……梁导，梁佑健那年的电影……”
《大山里的梦》，金云熹首次入围最佳女主的电影，也是她最艰难痛苦的时期。
“那个啊，秦老板没有厉害到那种程度，组委会她还插不上手。那都是熹熹你靠自己的演技闯进的入围。”既然打开了话匣子，管勒打算干脆全盘托出，总应该叫金云熹知道这些年祁钧的付出，“不过，后来祁总撺掇着海昕投资了梁佑健的新电影。”
“《佟妃传》呢？”金云熹顺藤往下，她预感全是瓜。
果不其然，秦璐璐接上：“那个是李枫自己接到的角色，不过他接到消息就告诉双双了，你也知道他们俩一个宿舍的关系还不错。双双就问他需不需要唱首OST。一开始我还以为他是想帮李枫，后来才知道你演女二。”
“这么说《小院》、《无忧》也是？”吴茜已经在心里盘算了老半天了。
“那些都是有海昕投资的，安排个祁钧也不难。”管勒平淡地说。
“南极呢？”金云熹心底里知道这事儿也跑不了，但还不确定是谁牵的线。
“南极啊，还不是双双那个家伙！”秦璐璐抱怨着，“那边还没杀青，我手头上刚对接好一堆工作，他就让我全都推掉，还让我收拾东西陪他一起去旅游。我以为什么好地方呢，结果去南极冻个半死。”
“还有赞助，时间上来不及跟商家谈，不少都是祁钧自己出的钱。”管勒补充。
“这么说，那估计是张纹姐姐的朋友圈提醒了他吧。”
“还有姜彦行。”吴茜道，“姜导比你们想象的八卦得多！”
*
回忆，统统都是关于某个人的回忆。
这一刻金云熹多希望她从来不曾离开，如果这些年能够陪着他，那么如今承受的——愧疚，会不会少一点。
林队带着体力尚存的那一波队员开展上山的第三轮搜索已经又过去了两个多小时。
等待很长，长到他们快聊完了一生。仿佛沉默只会让审判来得更早些。
“指挥部指挥部，发现目标，发现目标！”对讲机嘈杂的声音格外刺耳。
#珍珠无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