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都在顺利进行中？”与谢野晶子开了瓶红酒，倾斜瓶身，深沉的红缓缓流入透明的玻璃杯中，倒映出她斜倚着桌面的慵懒姿态。
“算是吧。”柒难得放纵自己，靠着椅背，十指相交置于腹上，漫不经心地回答，“我曾经的同行都是一天不折磨人就浑身难受的垃圾，现在被悟逼得不得不老实做人，本就忍到了极限，好不容易能继续之前的玩乐，又不会有生命危险，他们当然会听从我的安排。”
“诅咒师不是黑手党，根本学不会乖乖听话，你得小心他们哪天背叛你。”与谢野晶子有些担心。
“背叛，无论哪里都存在。”她单手撑着脸颊，偏头望向窗外那片蔚蓝色的天空，无所谓地耸肩，“只要给的好处足够多，即便是恶徒也会对你忠诚。”
“既然一切都在你的掌控之中那就没关系了。”与谢野晶子稍稍放下心来，不过很快她又想起什么，“对啦柒，你之前不是让我们多加注意你那位朋友吗？”
柒的注意力瞬间被吸引过去：“夏油出事了吗？”
“他没事，但冥小姐发了条信息给我，是关于你那两位学弟的，这方面的详情我不了解，所以我觉得应该交给你来判断会比较好。”
她从口袋里摸出自己手机，打开信箱递给对方看。
“七海和灰原吗？”柒伸手接过，一目十行地快速阅览全文，看完后不禁皱起了眉头。
内容只有短短两行字。
【夏油正常，不过你的两位学弟最近被高层派了个二级任务，如果你认为有问题可以亲自去看看。】
与谢野晶子不太确定地询问：“难道冥小姐已经知道了跟她联络的人其实是你么？”
“毕竟目前会这么关注高专动向的只可能是我，她大概接了悟的委托要找我所以在试探你吧，假如你确实是我这边的，那她就赚了两份钱，假如不是她也能赚一份，不管怎么算都不吃亏。”
柒随口答完她的问题又继续思考高层指派任务给学弟们这件事的背后含义。
夏油是能和悟并肩的最强特级，正面作战肯定不是他的对手，唯一一个可以打败并击杀他的就只有悟。
脑花如果想得到他的身体和术式就必须朝他的弱点攻击，让他慢慢产生动摇，最后质疑咒术界，走上与挚友完全相反的道路，而碍于双方立场……悟一定会杀掉他。
正常来说事情不至于发展到无法挽回的地步，可夏油偏偏是个容易偏激的固执性格，虽然现在好了许多或许不会如敌人所愿，但万一呢？
因此综合下来这是脑花最有可能实施的计划了。
那么，夏油的弱点是什么？
敬爱的父母？不，他平时都会放咒灵在父母身边保护他们安全，这么做只会导致他与凶手死磕。
亲密的恋人？呵，万年单身狗哪来的女朋友？
朋友？硝子不常出校门，至于悟……要能直接干掉悟还用得着费如此多心思？pass pass.
那就是平时关系不错还特别敬仰他的灰原了，啊，顺便带上七海吧。
高层想借任务弄死某人其实非常简单，能用的借口一大堆，比如判断咒灵等级失误，比如同行的同伴误杀等等，只要夏油产生一点动摇，那走歪路是迟早的事。
他太年轻了，虽说经历过许多生死，却从未遭受过社会的毒打，看待事情不够全面，也无法保持冷静。
他以为自己是最强便能解决一切麻烦，实则不然。
这世上有太多不能圆满的遗憾了。
“我去看看吧。”思索完毕，柒迅速决定要去处理掉这枚隐形炸弹，哪怕会有暴露自己位置的风险。
“这样真的没问题吗？”
“没关系，反正脑花也猜出这两年故意针对他、干掉他埋在咒术界的眼线的家伙是我了。”
“正好太宰已经潜入敌方内部获得对方信任，还差一点就能打探出他的真实目的。”她勾起嘴角，意味不明地笑了笑，“我就借这件事搞个大新闻来帮他吸引一下火力吧。”
“希望冥小姐不止收了悟的钱。”
*****
七海建人和灰原雄接到高层命令后就立即出发赶往了任务地点，去处理一个小小的二级咒灵。
已经抵达目的地的他们并不着急，边在路上慢悠悠地走着，边谈论学校里的几位前辈。
“也不知道柒学姐什么时候能回来。”向来是高专里那个最乖巧的好孩子的灰原雄，此时跟小伙伴聊天却是满脸的忧心忡忡，“再不回来，五条学长他……”
“这不是我们能插手的事。”七海建人依旧保持着往日丧丧的气质，他非常清楚那对小情侣之间存在的问题并不是别人插手就能解决的，况且……
“即使高层发布的通缉令被五条学长强行撤下，可大家都知道柒学姐已经叛逃不会再回来了。”他十分冷静地戳穿了所有人心照不宣的事实，“只是碍于五条学长的威压所以不敢出声而已。”
“但是柒学姐怎么可能会做出那种事？！”灰原雄立时激动起来，不服气地大声反驳对方，“七海你明明也知道柒学姐她是个多好多温柔的人吧？！”
“我相信柒学姐，这一定是谁的陷害！”
“光是我们相信有什么用？其他咒术师不相信当然会拿看叛徒的眼光看她。”七海建人也有点生气了，“你能不能弄清楚现在的状况？”
“不管柒学姐有没有真的动手干掉高层，在其余人眼中她就是干掉了高层叛出了咒术界！”
“——她没法回头了！”
难道要他们所有人都为五条悟的任性买单吗？
他一样有自己必须保护的家人和朋友啊！
灰原雄哑口无言。
想起家中同样有咒术天赋、未来或许会被高专招揽的可爱妹妹，有着蘑菇头发型的少年不禁沉默了下来。
他不得不承认七海说得对。
他有自己的家，有自己最重要的亲人，有自己最要好的朋友，有许许多多的顾虑。
他不怕死，却不能牵连爱的人。
五条悟可以随意任性，可以硬逼五条家站在他那边对抗高层而不会出事，因为他是最强，他背后站着御三家之一的五条家，但是……他不行。
他仅仅是个无权无势又不够强大的普通人，对这冰冷残酷的现实没有任何办法，只能不断地妥协、妥协、妥协，最终学会明哲保身。
“……”一时之间，现场的气氛变得异常沉重，两人互相沉默着，谁都没有开口打破这片寂静。
“算了。”最后还是灰原雄自己勉强打起了精神试图转移这个极其敏感的话题，“我们先完成任务吧，总不能让山本先生久等。”
“……嗯。”
可当他们赶到任务现场时，等在那的却不是原来的辅助监督，而是一位……他们曾以为不会再见的人。
“Hello.”抛弃了以前常穿的高专校服，一身休闲打扮的样貌清秀的纤细少女正笑眯眯地站在神祠前向他们举手打招呼，“好久不见啦，七海，灰原。”
她手中松松握着一把长刀，紫红色的血液在银白的刀刃上缓慢流过，滴落到地上又开出朵朵漂亮的花。
他们此次的目标就安静地躺在她身后，慢慢消散，然后化为一缕青烟无声无息地湮灭。
“柒……学姐？”
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已经失踪了两年的前辈，灰原雄有点反应不过来，只能怔怔地盯着那张自己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脸，蠕动着嘴唇，眼底尽是迷茫。
七海建人却跟身边不知所措的同伴不同，他只在最开始震惊了一下就立马回过神，紧紧蹙眉，意识到来者的目的可能不简单后便不动声色地拉着灰原往后退了几步，警惕地询问。
“柒学姐，你怎么会在这？”
他不是谁都不怀疑的心思单纯的灰原，对于这位似乎最值得尊敬的温柔学姐，不知为何，他在对方面前总是放松不下来，总是有种不管自己做什么说什么都会被她轻易洞穿内心的奇怪想法，这让他稍微有些不自在。
毕竟是能让那个狂妄讨厌又唯我独尊的最强DK乖乖听话甚至把他逼到发疯边缘的人啊，怎么可能真的跟灰原认为的那样温柔善良？
更何况，他还隐隐察觉到了这两年发生的数十起咒术师被诅咒师暗杀的事件背后也许与对方有关。
……希望柒学姐会出现在这里只是一场偶然吧。
七海建人不由得担忧，暗暗祈祷对方千万不要将他们牵扯进什么阴谋中，他只想顺利毕业，攒够钱后就从咒术界退出搬去海边过平静的生活。
“不是偶然。”柒很简单地就看穿了自家可爱学弟的想法，轻快的语气里含着微微笑意，“我是特意在这等你们来的。”
“……”前辈的异常表现得过于明显，就连一向迟钝的灰原雄都发现不对劲了。
他忍不住开口：“所以柒学姐您真的叛变了吗？”
柒挑眉，饶有兴趣地打量对方，等到两人受不住她戏谑的眼神暗自僵硬的时候，才悠悠然地歪头轻笑。
“如果我说是呢？”
“……我不相信。”灰原雄紧紧地抿着嘴，固执地否定，“我不相信柒学姐你会做出那种事情。”
“哦，是嘛。”面对可爱的后辈表示会信任自己的坚定反驳，少女却是一脸的风轻云淡，并没有感动。
她仅仅说了一句。
“所以你很了解我吗？”
少年张了张嘴，刚想列举出一些例子，却突然发现曾经的那些友好相处实际上并不能证明什么。
他根本就不了解自己的前辈，甚至，没有人能够真正地了解她，包括她的爱人。
谁都不知道她究竟是如何想的，谁都不能理解她。
——或许这才是最大的悲哀。
但无论如何……
“五条学长在等你回家。”灰原雄不顾身边同伴拉扯衣袖的暗中提醒，一定要把这句他认为该讲出来的话告诉对方，顽固的、执拗的。
“他一直都在找你，从来没想过放弃！”
“……是么？”忽然谈及那个人，柒沉默了一会。
可是她余光瞥见停留于树枝上的乌鸦，脸上又重新挂起了愉悦的笑容，用满不在乎的口吻，轻快地说着。
“那就让他当我死了忘记我吧。”
“希望你们回去后能向所有人传达这一句话。”双手背在身后，少女笑眯眯地瞧着他俩，“就说……”
“我们的游戏，正式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