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中弥漫着咖啡的香气,还有煎蛋,烤面包的味道。一向睡惯了懒觉的云暮被唤醒,大概更主要的是她来到这个令她浅眠的陌生环境。
她眯着眼翻了个身,挣扎了几下,打算再赖一会儿床,脚尖却一个不小心触碰到一团毛茸茸的东西,还带着体温。她大喊了一声,被吓得猛地打了一个哆嗦,坐起身,睡眼惺忪中看见米沙正窝在她的脚边,蹭着她的脚趾,发出轻柔的咕噜声。
这家伙不知什么时候偷偷溜进她的房间,爬上了她的床,云暮把它抱起来……
片刻之后,她打着哈欠,抱着米沙走出房间,来洗漱台前,往牙刷上挤了些牙膏,打算就往自己的嘴里送,顿住。接着,她悄悄的朝四周张望了一下,厨房那边传来碗碟碰撞的声音,确保自己没有被发现,赶紧将刷头上的牙膏清洗掉,把那支蓝色的牙刷放了回去,又拿起属于自己那支粉色牙刷。
“怎么了?”傅岁聿走了过来,衬衫的袖子挽起,手还湿漉漉的,明显在忙,只是察觉到她的动静才走过来。
云暮脸上露出少许尴尬,她刷着牙,嘴里咕噜的的起泡,朝他摇头。心里却默默吐槽:明明他房间有配备洗手间啊,害她差点拿错。况且她早晨起床一向血压低,整个人还处于迷迷糊糊的状态。
傅岁聿松了一口,继续回到厨房去忙手头的事。
她现在住在傅岁聿的家里。那晚,傅岁聿二话不说帮她收拾行李,说自己有间房间空着,可以租给她。
她问他:“不会不方便吗?”
“你现在一时之间没地方去不是吗?”
“也不是没有,大不了我去跟伊琳挤一张床。”
“万一她很快就交男朋友呢?”
好吧,他抓住了她急于逃脱的心态。另外,他说的对,她不想再经历一次被驱赶的痛,所以伊琳再也不是她合租的选择对象,她没有其他的选择。暂时只能接受他的好意,对他说:“我会尽快找到新地方搬出去的。”
他没有再说什么,只是温柔地对着她微笑。
洗漱完毕,云暮回房间换了身衣服,她打算去舞蹈教室,晚上去茶室古筝兼职。傅岁聿在餐桌前摆放早餐,看到她打算出门,问她:“舞团不去了吗?”
云暮摇头:“我那么多天不去,估计人家已经把我移名了吧。”
自那天的事情后,她再没去过舞团。
“我帮你请假了。”
“谁要你多事……” 一物降一物,这话云暮知道自己对他说不出来。但她还是不想去,羞耻心再一次主导了她的行为,只能委屈的说:“我去了,他们背后指不定说的有多难听呢。”
第一次,她对他坦率的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傅岁聿看着她,摇头,“何必在乎他们的想法呢?就连我也经常被人在背后骂呢。每个人看事情的角度不同,想法自然也不同,我们没有办法左右他人的想法的,你只需要知道,他们也就背后说说你,说明当面也并不能拿你怎么样。况且你又知道别人是怎么样获取这个位置的呢,为了别人放弃自己成功的机会,这种做法真的不值。成人的世界应该懂得权衡利弊,我想你应该明白自己该怎么去做。”
他的话,让云暮无法反驳,她低着头沉思了片刻,似乎在思考他话中的意义,过了一会儿才对他干笑一声,讷讷道:“你又在教我了。”
他赶紧说:“如果你觉得不舒服,可以不要听,按你的心情来就行,你只需要知道我永远支持你的任何决定。”他说最后这句话的时,语气十分的坚定。让她突然觉得,他的存在,给了她莫大的勇气。
她心头一暖,朝他笑了笑:“我听你的。”
她被他说服。
“那我要跟伊琳打个电话,今天晚点去教室。”
傅岁聿看她笑了,跟着笑了:“先过来吃早餐。”
她走到桌前,蹙眉看着满桌的食物,鸡蛋三明治培根、吐司面包……一点食欲都没有。
傅岁聿也同样皱着眉,“你该不会告诉我,你没有吃早餐的习惯?”
云暮赶紧否认道,“我当然是吃的,只不过今天没有我想吃的……”
傅岁聿显然不信她的信口胡诌,歪着头看她,眼神专注,似乎在探究她话里的真实性,令她忍不住心虚的移开视线。好吧,她确实因为爱睡懒觉而选择放弃早餐,长年累月,养成了不吃早餐的习惯。
云暮眼珠转了转,想破脑袋又找了个理由:“你知道的呀……我们跳舞要严格控制体重的。”
“总要吃点。”
他虽然语气温柔,但是还是让云暮倍感压力,寄人篱下,总要看人脸色的。云暮这样想,犹豫间端起桌上的牛奶,一口喝光了玻璃杯中的液体,最后打了一个饱嗝。
看他的眼神似乎还是不大满意,又犹豫着拿起一个鸡蛋塞进自己的帆布袋里,说:“我真的饿了再吃。”
然后故意大叫:“要迟到了……”打算溜之大吉。
他拿起椅背上的外套,跟她一起走出了门。云暮看着他,他的早饭不是也还没吃完?
“我要送你上班。”他淡淡解释。
傅岁聿将她送到舞团,想想还是不放心,叫住了准备下车的她,问她打算怎么做。
她想了一会儿说:“我会好好道歉,努力做出谦虚的态度。”
“不必道歉。你去那里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就好,她们也会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过的,继续做你自己打算做的事就好。”
云暮呆呆的看着他。
“怎么了?”他问她。
“成人的世界真的好虚伪啊。”
“抱歉,教会你虚伪了。”
云暮摇头,“你在教会我如何不被人傻傻地吃掉。”她以前就是太天真,太单纯,总是为他人做嫁衣,沦为他人的垫脚石。
他面色放软,伸手摸了摸她的头。
云暮察觉到他的行为似乎有些越矩,但是她不想拒绝,只是眼神飘忽犹疑,表现的不知所措。
然后,他停了下来,笑着同她道别,云暮亦然,再次道别下车。
如他所料,舞团的同事们如常地回应她的早安问好。
但是如此,她还是感觉到对方淡淡的冷漠,谣言太盛,被边缘化是意料中的事,云暮搞清楚了怎么回事,也知道自己该如何应对了。更重要的是她已经下定决心留下来,这来之不易的机会她不会愚蠢的放弃,也会努力融入进去,实现自己的梦想。
她对自己的有信心。
下班时间,傅岁聿又给她发信息,问她晚上的安排?她想了想,告诉他今天下了班要去茶楼兼职。
“哪里?”他追问。
云暮想了想,还是把地址发给他。
她演奏的位置被安排在二楼靠窗前,橘黄色的灯光和古朴的木窗,营造出古色古香的感觉,云暮知道只是一个附庸风雅的花瓶作用。这个兼职不那么累,云暮只要在晚上四个小时内间断的表演,中途可以休息。
章令元的突然出现显然是她没预料到的。
云暮正弹着第二首曲子时,门口一阵骚动,一伙人西装革履走了进来,云暮在人群里看到了章令元,她慌而不乱,面色如常,手下不停。好奇地朝他那里看去,他亦步亦趋的跟在一个老人身后,这个老人她没见过,又高又瘦,大概六七十的样子,板着个脸,精神倒是不错。
然后,云暮由于背对着他们,后面就看不到了,只是猜测他们进了包厢。
过了一会儿,章令元突然走过来,问她:“你怎么在这里?”
“还不是为了尽快还你的钱。省的天天被你追债。”云暮直言。
说实在的,这段时间他要不是以债主的名义缠着她,她也不会被人误会跟他的关系。这些都坚定了她想要赶紧把钱还给他的决心。
“我就跟你开个玩笑。”他失笑,话锋一转,问她:“怎么?阿聿没跟你说?”
“说什么?”
“哪会真要你的钱。我跟他说了那事,也说了又不真的要你还。”
云暮有些心酸,她为了五万块来这里打工,可是这钱对这群有钱人来说九牛一毛。
至于他说的抹掉债务的事,大概傅岁聿知道她不会同意,就没跟她说这事。更重要的是,她清楚的知道如果要完全跟章令元撇清关系,这笔钱就必须还清,她可不想欠着他的感觉。
一个黑衣人走过来,打断他们,对章令元说:“少爷,老太爷叫您赶紧回去。”
“知道了。”他不耐烦的说。不知为什么,他的神色却变得有些落寞。
云暮觉得有些怪,看在眼里,却无意多说,她想,这个人轮不到她来安慰,她要警惕他蹬鼻子上脸。
这人倒是自己会调整,对她说:“知道刚刚我在楼下看见什么吗?美人卷珠帘……想不到你还会弹这个,弹的还挺有模有样的,颇有余音绕梁之味。”接着,他又逗她,“来,弹首曲子来给爷听听。”调戏的语气令她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没规没矩。”一个严厉的声音在她背后响起,声音中带着些老人独有的嘶哑。
云暮心脏被吓得突突叫,她不敢回头,低着头,开始弹奏。
“还不快过来。”那声音又道,云暮头压得更低。
章令元笑了一声,赶紧站起来,亦步亦趋的跟他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