冲动

    项庭昼先把许江禾带去私人医院做了个检查。

    除了脚踝的韧带损伤和腰背的撞击伤外,其余只是点擦伤和於伤。许江禾不想待在医院,于是跟项庭昼回了瑾庄。

    小林姐得知消息,已经提前炖好了骨汤。

    小林姐:“三爷要不一起吃饭?”

    “不了,还有事。”项庭昼说,“一会打电话叫冯医生过来,今晚让她在这里过夜。”

    到了晚上,许江禾果然发起烧来。

    小林姐把她从床上拉起来吃药,看着她吞下药片,道:“冯医生是三爷让叫来的。我瞧三爷对你挺上心的。”

    “嗯。”低烧烧得口渴,许江禾把杯里的水喝了干净。

    小林姐接过杯子:“你怎么想?”

    “嗯?”她大概是烧糊涂了,答非所问,“我今天亲了他。”

    “啊?”

    小林姐欲言又止了好一会,试探道:“那三爷他……什么反应?”

    许江禾回忆了一下:“没有拒绝。”

    项庭昼既不是不谙世事的纯情少男,也不是来者不拒的花花公子。他不拒绝,只能是……

    “他喜欢你。”

    许江禾慢悠悠说:“喜欢倒是不见得,但他应该对我感兴趣。”

    小林姐神情复杂:“那你呢?”

    “我?”

    “你喜欢三爷吗?”

    许江禾认真思考了一下,抛开那些扑朔迷离的真相,她对项庭昼不能说毫无感觉——他身上的冷静与疯狂、强势与克制,对她而言危险却又充满吸引力。

    但真正触动她的,是他站在碎石与烂泥上反问:“赢的人也能叫狼狈?”没有质疑和指点,只有尊重与肯定。

    所以她冲动了一回,吻了上去。

    不过这些小林姐不用知道。许江禾只是微笑:“当然。”

    许江禾修养两天后精神好了不少,脚踝虽然没好全,但基本不影响走路,于是她跑去医院探望了穆远和杨哥。

    杨哥没什么大碍。他在私人医院的高级病房住了三天,住得心里发虚,还是决定回家修养。许江禾过来的时候他女儿也在,正帮忙一起收拾东西。

    “许小姐,我没什么事了,还麻烦你过来看我。来就算了,还带这么多东西。”杨哥拍了拍女儿的背,“这是我女儿欢欢。欢欢,快跟许小姐打个招呼。”

    “许姐姐好。”杨欢欢眼里亮晶晶的,很是激动,“姐姐你本人比大荧幕上还好看,我是你颜粉!”

    许江禾眉眼一弯:“你好呀,谢谢喜欢。”

    “姐姐见到你我太激动了!该死的!我今天就应该化个全妆过来,”杨欢欢剁了剁脚,“你能跟你合个影吗?”

    杨哥拉了拉她:“欢欢。”

    “没关系。”许江禾笑着整理了一下丝巾。

    为了遮脖子上被掐出的淤痕,她出门前搭了根丝巾来系。

    杨哥解释道:“她刚上大学,学的表演,平时看见明星都走不动道。”

    杨欢欢掏出手机拍了不少合照,还加了许江禾的微信,临了又道:“许姐姐你人真好,现在开始我就是你的死忠粉,谁要是黑你我就帮你撕回去!”

    “谢谢你。”

    跟杨家父女告完别后,许江禾到隔壁去看了穆远,手上还抱着束无用的鲜花。

    彼时穆成刚打算离开,正巧在门口跟许江禾碰上,穆成往旁边让了一步。

    穆成一向看不惯她,这要换以往,他连个好脸色都不会给,更别提给她让路了。他为什么退让,许江禾心知肚明。

    她笑着伸出手晃了晃:“小成总,好巧啊。”

    穆成生硬地说:“我哥在里面,你进去吧。”

    许江禾把花塞给他:“我带了花,你哥受伤不太方便,你帮忙摆一下吧。”

    穆成盯着花看了两秒,然后转身把花摆到了客厅的茶几上。

    穆远正靠在床上休息。他的伤势要严重得多,全身多处骨折,肋骨断了两根,连带脑门一共缝了十七针。

    许江禾走到病床前:“身体怎么样?穆总。”

    穆远:“还不错。”

    “花放茶几上了,我走了。”穆成说完便离开了病房。

    穆远对许江禾说:“谢谢你。”

    许江禾找了张椅子坐下:“我刚从三爷那过来,给他换了办公室里的花,这束是在花店时顺手买的,不用谢。”

    穆远笑笑:“我说的不是花。”

    “噢,你指的是我的救命之恩……”她那双漂亮的眼睛流转着,话说的漫不经心,“只是口头致谢的诚意不太够吧。”

    “有恩必报,这是规矩。你想要什么尽管说,只要我能办到。”

    “穆总爽快人。可惜我一时间想不到有什么缺的,不如你陪我玩个游戏吧——我问你答,限时十分钟,规矩是可以不答,但不能说谎。”

    她的话一出口,穆远的神情就淡了几分:“能说的我一定知无不言,你问吧。”

    许江禾把手上的紫檀手串取了下来:“这个手串认识吧,我从三爷那要来的,我想知道它的来历。”

    “你打听这个是为什么?”

    “穆总,是我在问你。”许江禾道,“连这个也不方便说吗?”

    穆远皱起眉,犹豫了一会才道:“没有来历,这是三爷拿着图纸找人做的,前后按照三爷的要求调整过几回。”

    他的回答印证了许江禾的猜想。

    许江禾又问:“什么时候的事?”

    “大概两年前。”

    “几月份?”

    “三月多。”

    许江禾的心跳漏了一拍。

    两年前的三月,她遭遇车祸,姜月惨死……而就在这前后,项庭昼找人做了一串几乎能够以假乱真的小叶紫檀手串。

    项庭昼一定见过姜月那条小叶紫檀手串。可他是在哪见的?姜月的手串又在哪?

    许江禾:“你还见过别的吗?”

    “什么?”

    “手串,像这样的,你还在哪见过吗?”

    穆远摇头:“没有了。”

    “好。下一个问题,”许江禾冷静地说,“你们查过我,应该知道我两年前遭遇过车祸,醒来后有一部分事情我记不清了。我想问,在此之前,三爷也没有见过我?”

    “没有。”穆远回答得斩钉截铁。

    “那姜月呢?三爷认识姜月吗?”

    穆远愈发警觉,他已经后悔答应跟许江禾玩这个游戏了。

    “你只需要回答我认不认识。”

    穆远犹豫再三:“不认识。”

    “姜月的死跟你们有关系吗?”

    “没有。”

    “那你们为什么调查她?”

    “我只能告诉你这是三爷的命令,其余的我不能说。”

    许江禾点头:“好。郑一鸣是不是在你们手里?”

    穆远的手指神经质地抽动了一下,他只觉得所有伤口都毫无预兆地发作起来,一时间顾不上应付许江禾,直至捱过这几分钟神经性的疼痛。

    他意识混沌地想,这个问题怕是不用他再回答,许江禾已经有答案了。

    许江禾坐在一边冷眼旁观,等他缓过来后问道:“需要我帮你按铃吗?”

    “不用。”穆远摇摇头。

    许江禾并没有照顾病患的心情,她继续问道:“去年年底,我能找到郑一鸣,是不是你们安排的?”

    去年,她让邱秋帮她打听郑一鸣的消息却一直无果,直到有一天郑一鸣突然出现。她那时并没有生疑,直到她无意中得知郑一鸣又没了消息。

    郑一鸣被人控制了。是谁?如果是钱友良和他背后的人,那么郑一鸣不会在听到她给钱友良打电话时这么慌张。那还有谁?谁会特地把郑一鸣抛到她面前来?目的又是什么?

    “是。你既然这么问,想必也已经猜到了。”穆远终于出声,“与此相关的问题我只能回答到这里。还有两分钟,你换个问题吧。”

    “不用了,”许江禾站起来,“游戏结束。你好好养伤,我走了。”

    ————

    夜晚,万道庄园的花园里传出优雅的小提琴曲。侍应生走进包厢,手里拿着一支据说是刚从法国空运过来的葡萄酒。

    盛扬帆在这组了一桌酒局,项庭昼也在受邀之列。但这老狐狸不知道安的什么心,还故意请了项庭旭。

    这半年来,项庭旭仿佛如有神助,凭借着极其刁钻的投资眼光盘活了好几个大项目,称得上是东城商界的新贵,上赶着去结交的人不在少数。只是明眼人都看得出这俩堂兄弟彼此不对付,极少有人会把两人组到一起。

    显而易见的,一桌酒喝到现在,两人没互相说过一句话。

    项庭昼在第三次低头看表后打开了手机,发出一个定位,紧接着跟了一句“来接我”。

    盛扬帆眼尖地看到了他的动作,立刻招呼他身后的女侍:“项总的酒都没怎么动,是不是你们招待不周?我要你们干什么吃的!”

    年轻女侍吓得面色一白,求助的目光投向项庭昼:“项三爷……”

    项庭昼抬手打断了她:“你是盛总的人,要求也该求他。盛总,你说对吧?”

    “项总说的对。不懂事的东西,自己滚出去,换个有眼色的来。”

    “不要,盛总,盛总,”女侍“咚”一声跪下,手脚并用地爬到项庭昼身边,“项三爷,是我服侍不周,您帮我求求情,我肯定用心服侍……”

    她的嘴被人捂住,然后被拖出去。

    座上的人对于这种场面已是司空见惯,喝酒的、吃饭的都不受半点影响。

    只有项庭旭皱起了眉,在女侍即将被拖出门时开了口:“盛总,她毕竟无辜,不过是一杯酒,我喝,看在我的面子上别为难她了。”

    说完,项庭旭仰头喝掉了杯里的酒。

    “好,还是小项总爽快。”盛扬帆挥挥手,女侍被放开,劫后余生地站到项庭旭身后。

    很快,又进来一个女侍站到项庭昼身后。她显然是被精心挑选过,五官样貌与许江禾有七分相似。

    有人低声交谈:“居然真有这么像的人,我在项总办公室见过一个女人,模样和这个相差无几。”

    项庭昼冷笑了一下。只有他知道,这个女侍不仅是长得像许江禾,连神态动作也被人专门训练过。

    “三爷,我给您倒酒。”女侍把倒好的酒递到他面前。

    盛扬帆笑着说:“项总要是瞧不上,我再给你换个人。就是不知道这次的人小项总肯不肯再怜香惜玉一回。”

    女侍端着酒杯的手轻微地抖了一下。

    项庭昼把酒杯接了过去,垂眼打量着女侍的脸:“盛总的面子我还是要给的。”

    女侍顶着他打量的目光,不安地颤了颤眼睫。

    他终于笑了,喝了一口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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