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点半，司机稳稳将车停在了门诊部的门口。明明是四十分钟的路程，却只花了半个小时。
刚才在路上，穆远已经确认过了许江禾的情况，并告诉了车里的人。
晚宴结束后许江禾坐着车回去。当时十字路口恰逢绿灯起步，杨哥踩下油门加速。然而横向而来的面包车主似乎是醉驾上头，直愣愣地就撞了上来。
好在杨哥反应快又留着心眼，迅速点了刹车。两车车头相撞，安全气囊快速弹出，并没造成什么人员伤亡。
许江禾在后座也没什么大碍，只是在事故现场她的状态并不太好，所以被人送去了医院。
急诊部的走廊里都是消毒水的味道，走廊的尽头有一间空置的诊室，医护人员把许江禾安排在了这里。
项庭昼一推开门，就看见了扶着椅子蹲在地上的许江禾。
她面前是一只塑料垃圾桶，只是干呕着吐不出东西，项庭昼就算逆着光也能看见她脸色白得吓人。
穆远在项庭昼耳边说：“医生已经检查过了，说没有外伤。她现在这个样子，应该是之前车祸产生的应激反应。”
许江禾两年前在国外遭遇过车祸事故，这个穆成都查过也汇报过。
此时的许江禾旁边还站着舒唯，她听到声音看了过来，在确认来人是谁后，她下意识退了半步，露出防备的神色。
项庭昼对于舒唯的在场并不意外。过来的路上手下人已经汇报过了——晚会结束后，舒大明星的座驾引擎出了点问题，于是乐于助人的许江禾主动提出送她回去。
结果意外地在路上遭遇了事故，两人就一起被送来了医院。
许江禾也注意到了项庭昼的到来，她想撑着椅子起来，却被胸口反上来的恶心给按下。
晚上吃的那点东西她早就吐光了，眼下只是条件性地想要干呕。
项庭昼走上前，抓住她的手腕强势地把人拉了起来：“吐不出来就别吐了。”
许江禾头晕脑胀，踩着高跟鞋的脚甚至没来得及站稳，又听见项庭昼低沉的声音：“你的手串呢，怎么没戴着？”
手串？
许江禾看了眼自己空空如也的手腕，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他问的是那串小叶紫檀的手串。
许江禾今天的工作需要在晚会上展示珠宝，所以首饰都没带在身上。她白着张脸告诉他：“手串放在瑾庄了。”
项庭昼垂眼看着她狼狈的样子，说：“下次记得戴着。听见了吗？”
他的动作强行打断了许江禾想要干呕的感觉，许江禾缓过一点精神来，发觉自己的手脚都有些发麻。
“嗯。”许江禾点了下头，然后坐到了椅子上休息。
舒唯蹙着眉担忧地看着她，想说点什么，却被她抢了先：“麻烦帮忙开下窗，通个风。”
舒唯就站在窗边，闻言去打开了窗。
原本站在门口的穆远不知何时离开了诊室。他来到一个安静的角落接起了电话，上来就打了个招呼：“冯队。”
“刚刚在洗澡，没接到电话。这么晚了，穆总找我什么事？”冯宇是东城是特警支队的队长。
穆远：“今晚八点三十五，泽中路和春山路的十字口出了点小事故，有辆面包车撞到了一辆白色保时捷。三爷要看一眼事故前后的监控视频，所以我这么晚还来打扰冯队。”
冯宇问：“保时捷里面是你们的人？”
穆远回答：“认识。”
“穆总你也知道，这又不是什么社会监控。道路监控都是交警队那帮人在负责，我伸手过去……”冯宇干笑了一下，“要不穆总走一下调取申请的流程，我找人帮你提供证明，这样也符合我们局里的规定。”
穆远拒绝了：“不太方便。不然也不会来麻烦冯队。”
冯宇不是傻子，立刻猜到了他的意思：“你们怀疑这次事故不是意外？”
“还不知道。事情我们自己会查，只要你帮忙提供一下视频就行。”
冯宇不是什么死脑筋，他脑子转得快：“既然你们三爷都开口了，那行。等明天上班之后我把视频发过去，麻烦穆总帮我跟三爷问声好。”
“好。”
穆远收起手机回到诊室。
许江禾已经缓过劲来，虽然脸色依然白得不正常，但对比刚才已经好了很多。她看见穆远回来，于是站起来同项庭昼说：“三爷，时间不早了，我们先回去吧。”
“不急。”
项庭昼叫人带着她又去做了CT检查，确认了没有内伤的存在。
做完检查后，许江禾才跟着项庭昼回了瑾庄。离开医院前，许江禾路过舒唯身旁时在她耳边轻飘飘说了一句：“下次记得请我喝咖啡。”
舒唯的神情乱了几分，很明显有事。
许江禾回到潆水园已经十一点多了。
小林姐看见人之后安下心来，对着她唠叨了几句，不过看她精神头不好，小林姐把许多话咽进了肚子。
许江禾洗漱完回到自己房间。她刚躺到床上，就感觉到头晕目眩的不适，便撑着胳膊坐起来。
她心里复盘着今天发生的事。
在今晚的事故发生时，她听见舒唯自言自语了一句。
“这是冲我来的……”
今天晚上的事故不是一场意外？
许江禾记得今天晚会上的舒唯也有些反常——晚会上，她一直没找到跟舒唯说话的机会，直到看见舒唯往卫生间的方向走去，她跟了上去。
在明晃晃亮着灯的走廊，舒唯却被身后跟着的许江禾吓了一跳。
当时舒唯慌乱的眼神只出现了几秒，在发现许江禾后，她立刻用一位专业演员的素养掩饰起了自己的情绪。
她有秘密。
许江禾知道，直接问是问不出的。
所以舒唯的座驾来时还是好的，走时引擎却坏了。而许江禾恰巧出现在一旁，热心地表示自己可以送她一程。
只是，许江禾没想到自己还没开始套舒唯的话，就遇上了这出事故。而且看样子这出事故应该和舒唯的秘密有关系。
卧室的主灯亮得晃人眼。许江禾伸手打开床头的台灯，关掉了头顶的主灯。
卧室里的光线瞬间暗下去，唯一的光源就是床头暖黄色的台灯。许江禾望着台灯，无来由地感到了缓慢袭来的疲惫。
许江禾不知何时睡了过去，但依旧睡得不安稳。
她又梦到了那些光怪陆离的场景——富丽堂皇的办公室，不断下行的电梯数字，冰冷尖锐的腕表，濒临死亡的女人……
这一次她拼命想要看清女人的脸，可依旧是徒劳。
许江禾醒来的时候只有凌晨六点多，她身上出了一层薄汗，于是起来洗了个澡。
小林姐没想到她今天起这么早，立马给她去热了一杯牛奶端过来：“三爷让人来说过了，你今天就在瑾庄好好休息，不用去集团了。”
许江禾说了句让小林姐摸不着头脑的话：“我得去给花换个水。”
这天，许江禾还是去了项氏集团。
淡黄色的奶油向日葵插在白色瓷瓶里，被摆在茶几上晒太阳。
“不是让你在瑾庄休息吗？”
“昨晚已经休息过了。我还是想过来看看三爷，”她在这停顿了一下，接着说，“对我送的花满不满意。”
项庭昼的办公室门被敲了两下。
“进来。”
推门进来的是穆远。穆远叫了一声“三爷”，然后礼貌又客气地看了眼许江禾。
许江禾知道穆远是什么意思，她非常识趣地抱起茶几上的奶油向日葵往外走：“我去给花换个水。”
她抱着花瓶的左手伸出一截，小叶紫檀手串松松垮垮地缠在手腕上，看上去休闲又自然。
她离开后，穆远走上前：“刚刚冯宇把视频文件发过来了。”
项庭昼只看了一眼穆远，就知道他还有话要说。
穆远：“事故路口的监控没有问题，但面包车过来的上一个路口的监控视频被人替换过，这事做得隐蔽，如果不是靠绿化带的树木判断出风力的差别，基本看不出痕迹。”
项庭昼很轻地笑了一下：“手都伸到公安系统了，那基本上不用查了，不会有别人。这事冯宇知道吗？”
穆远点头：“是他发现后告诉我的。他跟我说，早上他要去调阅昨天的监控还被人阻扰了，不然也不会留心眼发现这个问题。”
项庭昼：“他知道就行。这事我们不用管了，冯宇是个拎得清是非的人精，既然是公安内部人员有内鬼，就让他们去自查吧。”
“好。”穆远应下，又想到了什么，“三爷，最近许小姐那边需要多安排点人跟着吗？”
“不用，不是冲她来的。”项庭昼停顿了一下，问道，“飞马来西亚的航线申请了吗？”
“正在申请。”
“等申请好了通知她一声，下月初一起去马来西亚出个差。”
穆远神色未变，心思已经拐了几个弯：“出差的话，许小姐是以什么身份？”
“助理。她不是爱干这些活吗？”
“好。我来通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