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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章

    没有火把的山洞比最黑的夜还要黑,连欶只敢趋步跟在凌阊后面。

    “他们会不会已经走出去了?”

    眼看两人已经追了大半日,除了中间遇到过一次山体摇晃带来的碎石攻击,剩余的时间可以说是畅行无阻。

    “应该不会。”他还能感应到,这山中还有其他生命迹象。

    脚下是形状各异的碎石,连欶手心也被墙面上凸起的土块硌得生疼,但她却始终不敢像凌阊那样无所顾忌地走着。

    一心关注着前面的情况,凌阊走出一段后才注意到连欶越发急促的呼吸。

    “连欶,你还好吗?”

    上次被困在第四峰的记忆,像是潮水一般淹没连欶,她控制不住地想起那时即将濒死的自己。

    原来,她也是会害怕的。

    “我,我还好。”她就是有点抖。

    仗着漆黑的环境,连欶抖得更加控制不住,就像有从脚底升起的寒意,一寸一寸,攻略她温和的肉身。

    凌阊闭眼握紧拿剑的手,旋即又松开,转身蹲下说道:“上来,我背你。”

    出于安全考虑,他背着连欶还能再快一点找到他们。

    可是连欶却固执地扶着墙慢慢越他而去。

    “不,不行,我自己,能,能走,不能,不能连累你。”

    她死了,还有希望能回仙庭,要是凌阊死了,就什么都没了。

    人可以轻易地克服眼前的恐惧,但却会被内心的恐惧支配一生,这是连欶第一次体会到,那种不由自己决定的感觉。

    就像不断刻意重复回忆着那段不堪,而自己只能看着自己,被一点一点拖入深渊。

    没有背到连欶的凌阊,伸手握住她的手臂,“既然如此,那就跟我走吧。”

    “唉,什么?”

    手臂传来的拉扯感还没让连欶反应过来。

    凌阊就架着她,一路在洞里跃然前进。

    上一次连欶被这样类似挟持着飞跃,还是裴胄不由分带她下山那次。

    只是这次。

    连欶扭头看着凌阊紧抿的唇,可只看到一片漆黑。

    在洞里行进的速度逐渐减慢,连欶也在无尽的黑暗里,看到了散落在地上的光亮。

    “凌阊,那里有火把,是不是北长缨他们。”

    即将烧尽的桦树皮在用最后一丝气息告诉他们,这里曾经发生了什么。

    “看样子他们应该被带走了。”

    修为不算低的六个人,是什么人,能在没有明显打斗的情况下,全部把他们带走。

    安静的山洞里传来火苗熄灭的突突声,好不容易迎来的光亮又消失,连欶小心地伸脚挪到凌阊身边,还装作四处戒备道:“不然,我们直接杀到他们的大本营,把徐行他们救出来。”

    虽然不想打击连欶的自信,但凌阊还是忍不住提醒她,“以我们两个的能力,保证他们不死就是极限了。”

    怕就怕他们是又进了什么阵法,除了他们自己破阵,那么凌阊再厉害,也是无济于事。

    像是印证了凌阊的猜测,连欶的脚在移动时,蓦地踩上了什么小盒子。

    “完蛋,凌阊,我好像踩到什么机关了。”

    已经做好准备,等待着最后审判的连欶,被蹲下的凌阊拍了拍小腿,“抬腿,这不是机关。”

    闻言,连欶慌忙退到一边拍拍胸脯,“还好还好。”

    没有任何回音的山洞又传来一阵巨兽的呼啸声,吓得连欶双手握紧凌阊的小臂。

    “这里面到底有什么啊。”

    徐行、君让尘,还有北长缨他们到底去了哪里。

    凌阊伸手捡起来突兀的木盒,当着连欶的面把它打开。

    只见闪着莹莹金光的罗盘跃然而出。

    “哎,这是徐行他们的日痕盘,据说可以测方位还有阵法。”

    不知道徐行是不是发现了什么,才特意拿出他最珍贵的宝贝,还这样随意掉落在山洞里。

    连欶和凌阊的目光在一片金闪中相遇,“看样子他们是发现了什么不对。”

    至于哪里不对。

    凌阊阖上捡来的日痕盘,随手丢到连欶怀里。

    “他们既然消失在这里,那肯定有什么需要阵法保护的东西。”

    比如打开去往山体深处的机关。

    抽出随身佩剑,凌阊一手拦在连欶身前。

    “退后,我来试试。”

    闻言的连欶只好退到他的身后,听候安排。

    她到现在,都对邹老爷派来的人有所保留,可是。

    连欶看了眼自己的右手,那里光滑如初,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鸡鸣山之行本是他们的任务,可凌阊不仅告诉她可以走,还带她一起来救朋友。

    心烦意乱的连欶最终还是决定相信自己的内心,她不觉得凌阊是有什么企图,只是单纯的心善。

    一手够上凌阊宽厚的肩膀,连欶好意道:“你要小心啊。”

    执剑的凌阊在她看不见的地方勾了勾唇,“怎么,怕我死。”

    还是怕他死后,没有人带她出去。

    连欶自然想得是前者。

    “对啊,命很可贵的。”人人都只有一次。

    正在洞里纠结着往哪发力可以一举击中机关的凌阊和连欶,全然不知落到阵中的徐行和朱华希他们,正经历着什么样的水深火热。

    “这他娘的什么鬼地方啊,除了水就是水。”

    侯子瞻自打意识到只有自己和君让尘进到阵法里时,就不断地在骂骂咧咧,反观君让尘,倒是一片镇静。

    “少废话了,快起来破阵。”

    如果他们出不去,那就是被侯子瞻给活活耗死的。

    “破什么阵啊,你会破,小爷我都快被头顶的太阳晒化了,你还穿着里三层外三层呢,也不怕热死。”

    没有任何植被的遮挡,甚至脚下还是被太阳晒到滚烫的沙滩,不远处还有腥臭的海水,君让尘内心的绝望,不比侯子瞻说出来的少。

    “你看,这里除了水,就是沙,神仙来了都得打渔。”

    与其累死累活不知道办法,还不如躺着等人来救,“连欶和那个男的不是没进来吗,等着他们救就好了。”

    君让尘一开始就所剩无几的耐心,此刻彻底被侯子瞻给消耗殆尽,他不知道从哪里捡来的一个超大贝壳,挖了满满一壳滚烫的沙子,就往躺在地上的侯子瞻身上倾倒去。

    在侯子瞻被烫的打滚时,君让尘才气恼道:“等着别人来救?如果是你生身父母被困,再用这句话来搪塞吧。”

    说完,他就毫不客气地转身尝试破阵。

    可被他奚落一番的侯子瞻却恶狠狠地盯着他的背影,猛地扑上去撕咬。

    “君让尘你他娘的真是欠揍啊,小爷我在外面打不过你,阵里还能让你欺负了。”

    也不知道君让尘哪来的胆,在施展不出修为的阵里还敢对他吆五喝六的。

    从未被人粗鲁打骂过的君让尘一时竟不敌侯子瞻没有章法的拳脚,被他按在地上捶了两拳后才挺身反抗。

    而揍爽的侯子瞻正洋洋得意时,就被发狠的君让尘反过来欺压在地,手扯着他散落在胸口的衣襟,一把拉起凑在他耳边说道:“整日他娘的,他娘的挂在嘴上,你没娘吗?”

    把手里拉着的人嫌恶地扔到地上,君让尘才还他两拳。

    左右两边,一边一拳,打完后,侯子瞻的两个眼睛都肿了起来,像是海里的某种怪异鱼类,只是鱼会吐泡泡,他只会吐血。

    “咳咳,君让尘,你他,你他,你给我等着。”

    潮汐的海水流到脚边,侯子瞻就用手爬到弄不湿衣服的地方。

    长条的身子在沙滩上留下一道痕迹,就像一条不怎么灵活的海蛇,而君让尘就远眺着不断被海水带进海里的各种贝壳鱼虾。

    思索着他们该怎么样出去。

    “呵呵,别想了,我们两个不通阵法,还是老实等着吧。”

    说什么胆小怕事,他这才是最明智的做法。

    好不容易安静下来的沙滩上,不时地传出侯子瞻疼痛的哀叫声。

    “我去,你下手这么狠,疼死小爷了。”

    “哎呦,哎呦,我这俊美无俦的脸啊,都因为某人破相了。”

    最烦聒噪的君让尘只恨自己被阵法束缚住灵力,否则他肯定送侯子瞻进海里喂鱼。

    “你不知道耻辱二字怎么写的吗?”从一开始,两人遇到后就是剑拔弩张,君让尘是个不爱凡尘的人,更不知道怎么样就得罪了睚眦必报的侯子瞻。

    不过侯子瞻,这人确实没皮没脸,“我不知道啊,从小教书先生就没教会我写这两个字。”

    从语言上,君让尘在侯子瞻这,是绝对讨不到任何好的,他干脆起身躲在侯子瞻爬不过来的地方,打坐熟练心法。

    跟他们两个的闲适比起来,徐行和朱华希这边就有点忙碌了。

    在尝试了数十个破阵之法都无果后,朱华希累得一屁股坐在掉了满地的树枝上。

    “徐行,先等等吧,留好体力,等我们确定后再试。”

    不然到最后,他们的体力耗费完了,知道怎么破阵也于事无补。

    走完最后一个步法,徐行还是失落地直摇头,“我想,如果是师父在,恐怕一眼就看出来了。”

    可师父之所以为师父,就是有超越弟子的地方。

    “行了,说不定是有什么让我们忽略的地方呢?”

    没想到他们又回到了原本鸡鸣山山脚下的林子里,只是这一次,凌阊所破的八卦阵已经无效,徐行和朱华希虽说修习了不少阵法,但奈何眼前这个阵法诡异莫辨,他们也无计可施。

    “你不觉得奇怪吗?我们当时六个人,触动机关后就我们两个进到阵法里了,那其他人呢?”

    他们难道没有被别的阵法带走吗?

    徐行坐在朱华希身边打坐,试图在脑海里搜刮到有用的破阵之术,但毕竟他和朱华希不过刚接触到阵法所学的冰山一角,对于这种大能布下的阵法,根本束手无策。

    “这次是真的出师未捷身先死了。”倒不是非要说丧气的话,朱华希就是后悔,没能在临了前把心里话说出来。

    双手交叠置于脑后,朱华希怅然地抬头看着澄空的蓝天,“你说,我们要有灵力,能飞到天上看看就好了。”

    也不知道徐行在想什么,朱华希一个人说了半天话,也没人搭理一声。

    “我说徐行,给兄弟个面子,本来阵里就我们两个。”徐行再不说话,显得他跟个智障一样。

    不知道过了多久,久到朱华希就要彻底丧失希望时,徐行才猛然睁开紧闭的眼,起身抬头望着空无一物的高空。

    “我想到了,朱华希,我想到了。”

    被他吓了一跳的朱华希慌忙起身,跟着他同样的高仰脖颈,望着天空。

    “你想到了什么了?”难不成是破阵之法。

    “我们所学的阵法中,有一类是能让进阵之人丧失修为的,那么这种阵法的目的何在呢?”

    目的?朱华希不像徐行那般爱参悟书籍,他最多就是把镜辞教的理论变成实践。

    “目的不会是想把我们耗死吧?”

    然后布阵人还能顺道拿走他们的修为?

    其心歹毒至极。

    “想什么呢你,跟连欶呆久了,你也染上智障了。”徐行毫不留情地吐槽了朱华希一顿,但还是把自己的猜测如实告诉了他。

    “我猜,布阵人应该能力有限,无法做到像之前的八卦阵那般复杂,所以为了掩盖破阵之易,就干脆把我们的修为剥去,好让我们无从下手。”

    换言之,他们一开始想的就是复杂的,而破阵的关键,就是他们一直以来忽略的点。

    “快去找朱华希,找阵里最不正常的地方。”被他一通指使,没怎么听明白的朱华希也着急忙慌地找起来。

    “这么大的林子,这得找到什么时候啊。”

    还不正常,他看徐行就是最大的不正常,整个人都疯癫起来了。

    “我们初来阵中便是这片密林,也就是说,所有与树林无关的,都是不正常的。”

    被自己彻底说服的徐行,整个人像是站在光里的半个道君,只有朱华希看到了,他宛如镜辞的模样。

    像是被他的信念所折服,朱华希竟也信了十分,“好,我帮你找。”

    这边林子里的两个人找异常,那边沙滩上的两个人在扭打,而被阵法选在一起的北长缨和谢炤清,情况则更为严峻。

    两人自进到阵中,便现身在一片荒漠里,周围是寸草不生的沙漠,头顶是炎炎的烈日,而拄着树枝不断行进的人。

    就是已经走了大半日的谢炤清和北长缨。

    “北姑娘,我们先歇息片刻吧。”

    如果不是看到北长缨已经起皮的嘴角,谢炤清还以为北长缨是永远不会累的呢。

    刺眼的阳光没有西斜半分,连过去了多少时辰都分不清楚,就是这样一个地方,让谢炤清和北长缨心里升起了无尽的恐慌。

    “好,先休息一下。”

    没有任何植被遮挡,谢炤清就脱下来自己的外衫挡在北长缨头上,帮她遮去大半的阳光。

    “北姑娘,我们这么一直走,是走不出荒漠的。”他虽然不会破阵,但也知道阵法的迷惑性,他们如果真的心生绝望,才是中了圈套。

    北长缨又何尝不知道呢,但是,等死不是她的作风。

    抿了抿快要粘在一起的嘴唇,她听徐行和朱华希说话时讨论过,任何一个阵法都有两个破解之法,一个是有人从外面破阵,另一个,就是阵内之人自救。

    她虽然相信连欶,但人不能把全部都寄托在一个人身上,那样只会一败涂地。

    “走吧,我们接着走,总能找到办法的。”

    说着她就要扶腿起身,可身子直到半空中,她就因为体力不支而重新倒了回去。

    多亏一旁的谢炤清及时拦腰抱住她。

    “北姑娘,你是不是哪里受伤了。”

    把人放在沙堆里的石头上,谢炤清满脸写满了担忧。

    只见北长缨美得让人呼吸一滞的小脸变得煞白,就连推开谢炤清的力气都没有了。

    对自己身体无比清楚的北长缨知道,她这是许久未进食导致的。

    从前行军时经常没有粮草,她本就吃的少,就把属于她的那份口粮都留给了将士们,自己总是饥一顿饱一顿,长此以往就留下了一饿就晕的毛病。

    “无妨,我缓一下就好。”

    恶劣的环境让本就不适的身体愈发难受,北长缨几乎是咬牙忍着阵阵昏厥。

    在一旁站着的谢炤清更是急上加急。

    “都是我不好,若是换做旁人,只怕已经出去了。”

    谢炤清是卑微的,但北长缨却不这么认为,“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他不但没有拖过后腿,更是一路说话激励她,不怎么言语的她都直觉口渴,更何况跟着自己走了一路的谢炤清。

    颓败地低头看着北长缨削瘦的手指缠作一团,谢炤清恨不得剜肉放血帮她。

    “北姑娘,我,”

    现在的他懂得,倘若君到花前来,对酒感慨不忍睹之意,因为喜欢一个人,会变得怯懦。

    正如此刻的谢炤清,他怕自己浓烈的爱意会吓退北长缨,更怕自己做得不够好,怕她看不到自己的爱。

    还想说什么来宽慰自责的谢炤清,但北长缨细弱蚊蝇的声音,瞬间被她肚子的咕叫声盖住。

    第一次看到北长缨尴尬的神色,谢炤清没忍住笑了出声,“没事北姑娘,我怀里有饼。”

    将自己的衣衫罩在北长缨的头上,谢炤清略微害羞地转过身,从自己的贴身衣兜里,掏出来镜辞给他的半个饼。

    “有点干,你慢慢吃。”

    这张被他贴身收着的小饼,终于在它快要坏掉的时候,即将完成它的使命。

    北长缨出于求生本能地接过谢炤清递来的饼,外面包裹着干净的手帕,她这才想起来,初下山时,她亲眼看见谢炤清收起来的半个饼,就是自己手里的这个。

    “你,你竟还留着。”她都不知道该说谢炤清细心,还是该说他固执了。

    他仿佛料定了此行不易,为她留足了保障,可谢炤清没想到,他们会被困于绝境。

    但他也庆幸,自己随手的准备,能救了北长缨。

    “嗯,快吃吧。”

    沙漠没有水,更没有绿洲,北长缨就这样在谢炤清看不到地方,慢慢嚼着难以下咽的饼。

    眼里是同样被太阳炙烤过的滚烫泪水,她就着干饼,慢慢咽了下去,味道很咸,比以往哪次都要咸。

    时间缓慢流去,没有昼夜交替的启示,连欶和凌阊也不知道具体过了多久,漆黑的山洞里只有两人一深一浅的呼吸。

    直到凌阊确定了机关所在。

    持剑的手蓄势待发,凌阊略微生疏地调整了握剑一下姿势,双目有神地盯着某一片光滑的墙壁,“只有这一次机会,如果失败,我拖着来人,你就拼命往回跑。”

    躲在凌阊身后,连欶悬着的心简直要沉掉海底。

    “你们都是因为我才遇难,我又怎么会独活。”

    她不是贪生怕死之辈,更何况这里,还有她最好的朋友,以及,最像裴胄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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