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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

    跑出一段距离,连欶才在徐行一行人身后,渐渐放缓了步伐。

    而拉着凌阊衣袖的手,也被她早就放开。

    悄悄看了一眼走在自己侧前方的凌阊,乌云掩住的月光照得不真切,但连欶看是看到他眼角下安静的一颗泪痣。

    让她没想到的是,看似冷漠的凌阊,其实也算不上多坏,顶多就是长得凶。

    感受到来自右下角的眼神,凌阊侧目斜睥着,“还有何事?”

    他手里还攥着连欶塞给自己的烛台,与他周身的肃杀相比,显得是那么格格不入。

    凌阊上一瞬间看过来的眼神,让连欶恍惚了一阵,她总是会在凌阊身上,看到裴胄的影子。

    但旋即她又摇了摇头,一个毫不相干的人,又怎么会是裴胄呢。

    “没什么,就是想谢谢你。”

    无论多久,她都学不会人间的俗礼,只会怀抱着满心的善意。

    被她感谢两次的凌阊不以为意,“世间的苦难太多,你帮不过来的。”

    而他,也只是借着连欶的手,做了微不足道的一件好事。

    虽然出来只有短短两天,但连欶却遇到了此前千年都未曾经历过的人世酸楚。

    那些脆弱的生命,像是蝴蝶的折翼,虽然短暂,但却无比惹人怜惜。

    走在出村的道路上,轻风贴着地面刮起,带起阵阵走石。

    而连欶的声音,也像与风鸣同行的雷电,掷地有声。

    “那又如何,救天下人是救,救一人也是救。”无所谓功过大小,只要她能无愧于心。

    话是说给凌阊听的,可无心的话,却被其他有心人听了去。

    所以同样的话,在不同的人心中,却似走了不同的路,达到的目的也全然不同。

    去鸡鸣山路远,君让尘和徐行商量了一下,还是决定在马师村村口的三门阁下休憩一晚。

    “明日一早御剑前往。”

    未知和恐惧等待着他们,而扑朔迷离的黑雾更是浓郁,所有人都不似刚下山时那般轻快。

    与夜色融为一体的阁楼里,堆砌着村子里的各种杂物。

    但相较于露宿野外,有个能堪堪遮风的地方,众人也都没有多少怨言,倒是侯子瞻,颇为嫌弃地歪在草堆里睡觉。

    依靠着木架子车的徐行和朱华希,并坐在一处小声说着话。

    更深露重起,靠着神台的谢炤清怕冻到对面的北长缨,小心地脱掉自己的外衣,脸红着递给她。

    有着书卷香气的柏枝绿外衫,只是被轻轻看了一眼。

    就却被北长缨无情地拒绝了,“不必。”

    寒冬腊月的雪,也比不上心爱之人的婉拒,而已经学会在被拒绝中调解情绪的谢炤清,也只是低头苦笑。

    旋即披上衣服后,挪坐到了风口,帮她挡住过往的三月寒风。

    与闭目养神的几人不同,连欶独自背靠在阁楼的木门上,抬头望着逐渐偏远的月亮。

    熟悉她的人会发现,连欶在思考事情时,总会这样看着天空,亦或许,她根本不是在思考,只是单纯地想找一种精神上的寄托,让她不再感觉到心一直悬空着。

    只可惜,天地悠悠,她只身而入,谁也排解不了分毫。

    半阖眼的凌阊,坐在连欶的斜对面,看她一会儿努嘴看天疑惑,一会儿又低头释然叹息。

    “为何不睡?”连欶不寐,还要扰他人好梦。

    凌阊以为她是在担忧自己的性命安危,便想宽慰几句。

    可连欶宛如神灵般的眼睛,在转头望向他时,还是直直撞进凌阊的眼中。

    明明在夜色中,连脚下的地都看不清,可凌阊还是清楚地看到了。

    那是一双,看世间万物都祥和宁静的眼睛,是可以包容一切罪恶和杂念的眼睛,是让他心生向往,并怯懦退缩的眼睛。

    连欶没有他的眼神好使,只堪堪通过轮廓和刚才的声音,分辨出来说话的人是凌阊。

    “你又为何不睡。”还有闲心来过问她,不也是不困。

    手臂放在曲起的膝盖上,凌阊借着连欶看不见,就不再是那副天下人都欠我的模样,反倒像是会跟连欶贫嘴的侯子瞻,“我天生觉少。”

    天生觉少的凌阊,就因为这句话,让连欶不再对其畏手畏脚,反而和他攀谈起来。

    “哦,那你跟我一个朋友还挺像的。”连欶口中的朋友,自然指得是三天不睡一觉的裴胄,只是可恶的他却食了言,让连欶心灰意冷了好一会儿。

    凌阊摩擦着膝顶的手指一停,就像他此刻跳漏的心脏。

    被转移了注意力的连欶困意涌上眼睛,但凌阊看起来确实不困,还问起来连欶跟自己丝毫不相关的事情,“你的哪位朋友?”

    把头放在坚硬的石墙上,连欶娇憨的声音才在她意识沦陷前,幽幽传来。

    “说了是谁,你也不认识。”反正她要是因为这次任务失败而死,那她在黄泉路上,也得等裴胄一起。

    虽然心里埋怨,但连欶还是希望,裴胄能好好活着,替她看看人间的各色景致。

    寒鸦抱枝,云掩半月,凌阊阖起的眼眸,在乌鸦的第一声啼叫中骤然睁开。

    然后悄然消失在原地。

    本以为他离开时已经足够小心,但还是被角落里的君让尘发觉,并睁开眼,看着他离开的位置。

    但那里只躺着不知道何时睡倒在地的连欶。

    翌日一早,晨起的雾还未完全散去,徐行就警觉地惊醒,还顺带把一边的朱华希给吓得头栽地。

    “哎哟,徐行,你整什么呢,一惊一乍的。”

    扶着差点错位的脖子,朱华希的嚷嚷声,也成功吵醒了众人。

    只是放眼望去,杂乱的三门阁里,却少了两个人。

    “奇怪,凌阊不见就算了,怎么君让尘也不见了。”

    一大早就玩消失,侯子瞻都怀疑他是不是一个人就能完成任务。

    不比其他人有灵力护体,连欶一晚上都是在冷风中睡着又醒来,终于在反复几次后,她找到了还算温暖的睡觉姿势,就这么一觉到天亮。

    还好北长缨温柔地喊醒了她,不然等侯子瞻来,看到酣然大睡的连欶,只怕两人又要对骂了几句。

    大家也都知道君让尘不爱与人为伍,所以徐行也没打算去寻他回来。

    “时候不早了,我们即刻出发吧。”

    他们多耽搁一时,可能就会多一个人丧命。

    帮连欶拿掉留在发丝里的麦秆,北长缨这才扶膝而起。

    脑袋还蒙蒙的连欶就这样赶鸭子上架,跟着几人走出了阁楼。

    而消失的君让尘和凌阊就这样各自站在门前老树的两侧,从他们身上的露水来看,应该天还未亮,两人就在这里了。

    “君让尘,你们两个在这比站桩呢?”

    又不是选侍卫,干脆打一场让他好看看热闹。

    把最会拱火的侯子瞻拉到身后,朱华希看了徐行一眼,示意他上去劝和。

    而还未等徐行有所行动,连欶就打着哈欠走了出来,“让他们比吧,我们先走。”

    说罢,凌阊这才垂眸看了一眼连欶,然后几不可察地嗤笑一声,率先拔剑飞到了空中。

    “想去鸡鸣山,跟我来。”

    眼看有人带路,徐行一把捞过还在发愣的连欶,“看什么呢你,还不快上剑。”

    没想到凌阊竟然也会御剑飞行,连欶这才看愣了神,直到她被徐行扔到身后。

    而朱华希也趁着君让尘落后一步,追上去问他,“君让尘,你是不是发现那个死板脸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虽然从昨天到现在,凌阊都没有什么看起来异常的地方。

    但他听命于邹老爷,跟着他们一路调查,本身就十分诡异。

    至于君让尘跟凌阊硬刚起来,实在是徐行几人想多了。

    他虽然脾气不好,但也不会以卵击石,在不知道凌阊实力的情况下,他只会冷眼旁观。

    倒是他醒来后,看见还未有人苏醒,而深夜消失的凌阊,更是一夜未归。

    于是君让尘干脆到外面吐纳浊气,没成想正好碰到站在树下的凌阊。

    而两人在众人眼里的对峙,也是因为君让尘问了凌阊一个问题。

    “敢问阁下,是一个换了灵魂的人更易被发现,还是一个换了躯壳的人更容易被发现?”

    刚办完事回来的凌阊,浑身正散发着阵阵寒气,他没有直接回答君让尘莫名的问题,而是说道:“人聪明是好事,但太聪明,”

    太聪明的人,要么害了自己,要么害了身边的人,怎么都不能善终。

    而君让尘不知道是发现了什么,死磕着凌阊,像是要看透他皮下的骨骼脉络,他那面无表情下,被囚困的灵魂。

    但是对朱华希的疑问,君让尘却选择默不作声。

    他不关心自身利益外的任何事情,哪怕是一起完成任务的人,他也只是把他们当作半个陌生人。

    直到君让尘调整好状态,一举追上前方的凌阊,侯子瞻才在他走后,冲着旁边的朱华希悻悻地开口,“看吧,我就说他是没有心的人。”

    除了猛戳他的痛点,什么都引起不了他的强烈反应。

    对于侯子瞻的想法,朱华希表示不能苟同,毕竟不是谁都像他一样抗揍。

    此去百里外,直入彩云间。

    连欶站在徐行的身后,朝阳的光投在她脸上,像跃出在粼粼水面上的鱼,只为一睹岸上的风采。

    “好美的朝阳啊,徐行你看,是不是很漂亮。”

    可能是刚下过雨的缘故,他们头顶上的天,碧蓝无垠,而初生的太阳擦着地平线。

    远远看去,他们就像直奔太阳而来。

    经连欶一提醒,御剑的几人才分神看着这难以遇到的朝霞漫天。

    金光洒满大地,却被一片茂密的森林,阻隔在西行的路上。

    而拔地而起的高山,正是村民口中,那个神秘又危险的鸡鸣山。

    “所谓朝霞不出门,晚霞行千里,只怕这鸡鸣山一行,我们要费点周折了。”

    越美好的事物,往往隐藏着越大的危险,美丽的外表,不过是引人上钩的手段。

    “哎呀,朱兄何必如此苦闷,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愁,这大好河山,少看一眼岂不可惜。”

    不过,倒也不是人人都如连欶和谢炤清这般没心没肺。

    剑锋直转急下,只顾着看风景的连欶这次没有徐行的提醒,差点身子一歪倒下去。

    索性她眼疾手快,伸手握住了徐行的手臂,这才没有从空中掉下去。

    而早就落地的君让尘和凌阊,正等着落后的几人。

    就在他们行到半空中,凌阊就透过杂乱的树叶,看到连欶几乎快贴到徐行背后的身体。

    而连欶的手,更是紧握着徐行,一副依赖的样子。

    平安落地后,连欶才小心呼出了一口气,“还好,还好,又活了一次。”

    什么时候她才能在飞得时候不害怕。

    只是对比于他们,谢炤清就明显狼狈了许多。

    因着凌阊把落地选在了树林里,但谢炤清收剑不及时,再加上破君本就是把宝剑。

    所以他就被破君带着,在斩断了数颗苍天大树后,才慢慢停了下来。

    咚咚咚地坠地声响起,而沉重的树木,更是激起漫天的尘土。

    谢炤清就这样,手握着破君,被挂在了树上。

    原本还在嘲笑他的一群人,在喧嚣声落下后才意识到,这片林子,静谧地让人脊背发寒。

    而谢炤清,更是没有一点声响传来。

    “谢炤清呢,他是不是晕过去了。”

    望着比普通树木高出半身的林木,连欶脑子里突然冒出一个念头,要是有人在这里面迷路,岂不是一辈子都走不出去了。

    就像来到草丛里的蚂蚁,根本找不到任何指示方位的东西。

    略懂一些寻踪术的徐行快速找到谢炤清所在的位置,“他在那边,我们过去找找看。”

    跟上他的步伐,凌阊直到连欶和北长缨起身,才缓缓跟来。

    “北姑娘,你不用担心,谢炤清他这么好的人,肯定会被老天庇佑的。”

    而他自己,最好也争气一点。

    从看见谢炤清出事起就肃起面庞的北长缨,此刻看起来更加冷峻,“我没有担心。”

    她只是嫌弃,因为谢炤清,而耽误了他们的行程。

    眨巴眨巴小鹿般的眼睛,连欶才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

    而她收回的余光,也恰好与凌阊投来的眼神相撞。

    连欶快速扭回自己的头,后又发觉自己可能看错了,遂接着朝后望去。

    但那里早就人去林空,哪里还有凌阊的身影。

    “真奇怪。”她难不成老眼昏花了,那一瞬间,竟真的看到凌阊和裴胄重合了。

    快速移到连欶身边的凌阊,看她皱着眉头想事情,丝毫没有注意到脚下散落的粗壮枝干,在她快要被绊倒的前一刻,紧紧攥住了她的手臂。

    “当心。”

    在这样的密林里,分心了,可是一件十分危险的事情。

    修长的手指圈住连欶纤细的手臂,却被她下意识挣开,“多谢。”

    像是躲避灾神般,连欶小跑到北长缨的身边,把刚刚还帮过自己的凌阊,给落在了原地。

    多亏了徐行这学了皮毛的寻踪术,才让他们在林子深处的草地上,找到摔断手腕的谢炤清。

    还未等打头阵的君让尘和徐行砍断碍事的树枝穿过去,北长缨就拨开他们跑到受伤的谢炤清身边。

    “谢炤清,你没事吧。”

    看着北长缨明明焦急且关心的样子,连欶对着旁边的侯子瞻小声嗡嗡道:“还说什么不担心,明明她最担心好吧。”

    女人的嘴硬起来,比男人还要顽固。

    在一旁嗤之以鼻的侯子瞻闻言嘲笑道:“我看,这谢炤清的好日子要来了。”

    冷面女将军都快被他给捂热了,这不上赶着去关心。

    谢炤清在北长缨奔来之前,是准备捡起来自己掉落的破君剑,但一拿他才发现,自己的手腕在用力时剧痛无比,明显就是断了。

    “我没事北姑娘,让你们担忧了。”

    他一点忙没帮上不说,还拖了后腿,内心实在过意不去。

    情绪许久未有过波澜的北长缨,在看到谢炤清强忍的表情时,果断起身说道:“既然无事,那就起来走吧。”

    还在一旁八卦的连欶和侯子瞻,看她变脸的速度堪比翻书,在心里替谢炤清小小难过一把。

    而谢炤清却好似没有难过的时候,明明自己都受伤了,也还是听话起身,把受伤的手腕,藏在宽大的衣袖下。

    “我们走吧。”

    替他拿起笨重的破君剑,北长缨头也不回地朝徐行他们走去。

    而谢炤清则是被朱华希,悄悄拉到一边,“把你手给我。”

    还处在眩晕中的谢炤清照做。

    “不是这个,是你那个受伤的手。”

    可这次谢炤清却直接拒绝,“朱公子,谢某无事。”

    既然他给北长缨说了,他没有受伤,那他就没有受伤。

    朱华希恨铁不成钢地瞪了他一眼,示意旁边的侯子瞻帮忙捂住他的嘴。

    “抱歉了谢兄,接骨有点疼,你忍耐一下。”

    骨头咔嚓的瞬间,谢炤清嗓子里的叫喊被侯子瞻给堵了回去,只有他额头上冒的冷汗,以及暴起的青筋能看出来,他肯定疼得不行。

    北长缨背过身,装作看不见谢炤清受伤的样子,但连欶却一个劲地在形容。

    一会儿让侯子瞻捂结实,一会儿说谢炤清真能忍,“这骨头都鼓起来跟个馒头似得。”

    看着都疼。

    接好以后的手腕,虽然还是疼的,但至少不会一直耸拉着,久久消不了肿。

    明明就是来回两下的动作,骨头就接好了,看得连欶频频称奇,“朱华希,你还会接骨啊?”

    还是她以前太过肤浅了,以为朱华希就是个不怎么爱表现的小喽啰,现在一看,他明明有医技傍身嘛。

    稍微有点医术的人都会看的病,在连欶这里变成了疑难杂症,但却十分满足了朱华希的虚荣心。

    “那是,我爷爷可是有名的摸骨大师,我这是自小看的,不学都会。”

    眼看他吹牛吹得没了边,徐行赶忙催促道:“此地不宜久留,我们现在去鸡鸣山。”

    而怎么走出脚下的这片密林,却成了大麻烦。

    “都走了半天了还不见山脚,怕不是这里也有阵法。”

    这也是徐行他们,最担心的地方。

    擅长破阵的镜辞不在,他们几个半吊子,只怕会被困死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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